第六十八章 佩刀的少年

  路朝天倒在泥地里,看着沈城的脚不停喘息。
  沈城凝视他良久,目中泛起一种复杂的神色,最终转过了头,盯向傅锦年。
  三个人都在盯着傅锦年,并且三个人所站的位置刚好形成一个标准而且完美的正三角形,将傅锦年包围在中央。
  无论傅锦年怎么应对,都很被动。
  “你很神秘。”沈夜风盯着傅锦年道,“我们查了很久,却始终查不出你的身份和来历,就连锁魂环里也没有你的信息,这实在是不可多见的怪事。”
  傅锦年就好像没有听见有人在跟自己说话,他微微抬头,看着对面泥地里的路朝天,目中光芒闪动。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的眸子漆黑而深邃,好像空空如也,却充满秘密。
  只是没有人能够窥见他的秘密。
  寂静无声的林子里,忽有一阵风从后方吹了过来,卷来一堆枯黄的落叶。
  落叶席卷而过,忽然在沈城脚下变成了一团黑云,沈城低头看去时,那黑云已从地面掠上树丛,一阵木叶响动之后,就变得无声无息。
  大地上只剩下四人。
  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惊疑之色,就连傅锦年也微微皱了皱眉,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这里竟然还藏着一个人。
  周蝶微微一笑,说道:“想不到这里竟然还有高人,倒是我们疏忽了。”
  沈夜风淡淡道:“没关系,杀掉这个人再去追也不迟。”
  一直沉默无言的傅锦年忽然慢慢的抬起了一只手,三人只道他要做什么,却见他食指和中指勾住了自己的衣领,突然向下一拉,将衣服撕碎。
  三人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直到他身上的衣服如落叶般一片片滑下去,于是三人就看见他精赤的上身。
  他的身材本来是瘦削的,但他身上的肌肉却出奇的结实,而且轮廓分明,呈现出一种耀眼的古铜色,仿佛是由古铜打造而成,更奇怪的是,他浑身密密麻麻的纹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刀、枪、剑、戟、锤、鞭,甚至还有手枪,而在胸口的位置,则是一只野兽的眼睛,却也说不清究竟是什么野兽的眼睛,大大的,圆圆的,瞳孔很明亮,仿佛在冷冷的盯着三个人。
  他的头发本来很短,现在却变得极长,一直垂到他的腰后,本来是黑色的,现在却变成了淡红色,配上他冷峻的面目,显得说不出的奇异和美丽,甚至有种妖艳魅惑之感。
  他的裤子也像乌云一般垂了下去,一直落到地面,徐徐飘动,像一条裙子。
  这一切都让他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最关键的是,他浑身的气质也一瞬间变了,变得更冷酷,更可怕。
  沈夜风忽然发现自己面对的就好像是一座高不见顶的山峰,他忽然完全感受不到傅锦年的修为境界。
  傅锦年仰面望向天上那一钩下玄月,轻轻叹了口气,低下头时嘴角忽然露出了一种很淡,却又很冷,很不屑笑意,缓缓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痛痛快快的打过一架了,你们千万不要叫我太失望。”
  他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胸膛,然后胸膛上纹着的那柄血红色的剑居然就活了过来,变成了一柄四尺长的真正的剑。
  三个人都突然觉得得这少年很诡异,很可怕。
  雨打竹叶,竹林中。
  雨很大,雨丝中透出刺骨的凉意。
  路朝天蜷缩在屋檐下,身体在不停颤抖,他闭着双眼,似在睡梦中,却也不知梦见了什么伤心事,眉头始终皱得紧紧的,他的脸色苍白而虚弱,就连嘴唇也毫无血色。
  过了很久,他终于睁开了眼睛,他一睁眼就看见这个神秘人的背影。
  这个神秘人留着一头散乱的长发,披着一身灰色的蓑衣,手里拿着一顶笠帽,从他的背影来看,高高瘦瘦,身姿挺拔,就好像一杆标枪,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屋檐下,静静地望着竹林中的这场大雨,就像一匹孤独而饥饿正等待雨停的狼。
  “你醒了。”神秘人头也不回的说道。
  路朝天目光闪动,有些吃惊,一来他实在不知这神秘人怎么知道自己已经醒来,难道这人的背后长着眼睛?二来他本以为这应该是个历经沧桑的中年人,然而他的声音却十分年轻,十分动听,很清澈,很干净,又仿佛很遥远,很空灵,三个字平平淡淡的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像是带着某种触动人灵魂的韵律,甚至比音乐还要美妙,就算要说天下间没有哪个女子能抗拒这种声音的魅力,也丝毫不过分。
  过了半晌,神秘人没有等来回答,于是转过来看着路朝天,微笑道:“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路朝天终于看见了他的正脸,果然是一个很年轻的人,他的人很少年,面目很英俊,尤其是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亮如明星,在火光下闪着光,他的眉毛很浓很长,斜斜的飞到眼角,神气十足,任何人一眼就该看出这是个骄傲倔强、坚毅不屈的人。
  而最令路朝天注意的则是,他的腰带上插着一柄两尺长的黑木刀,刀刃很窄,刀尖微微弯曲,刀柄被他轻轻按住。
  看这风范,像极一个专精刀法的人。
  路朝天看着他的微笑,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已被阳光笼罩。
  他也微微一笑,想说话,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只好点了点头。
  那少年笑道:“好,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说完,他微微低下脑袋,将手里的笠帽扣在头上,拉了拉帽沿,然后低头走进了雨夜中。
  直到他的身影与夜色融为一体,路朝天才收回视线,四处瞧了瞧,发现这里是座破庙,大堂里面摆着两座高大的神龛,神龛前有个火盆,竹枝烧得正旺。
  他试着动了动,浑身立刻传来酸痛的感觉,也不知到底在屋檐下躺了多久,他好不容易才从门槛外爬了进来,挪到火盆旁。
  他又累又饿,肚子“咕咕”叫了几声,但他却没有注意,他在火盆旁躺了下去,脑子里忍不住开始回忆沈城的话。
  “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一定要用脑子,否则你就永远无法真正的进步……”
  他苦笑。
  “陆小洛离开你那么久了,你却不去找她,大概你连她为什么要离开都想不通吧,可怜虫。”
  想到这里,他的心又开始刺痛。
  “小洛,小洛,你为什么要离开呢?哪怕你不愿意接受我,也不必躲着我的,小洛,小洛……”
  他倒在火盆边,呆呆的望着飞起的火舌喃喃自语,只见那火中仿佛有个纤瘦的人影,正背对着他渐渐远去,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却什么也抓不到,他的眼中忽有泪光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