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章 红衣鬼

  眼珠坠子在摇摆,破洞白纸般的脸染血无声。周围变得寂静,只有昏黄的光从纸窗照进来。
  王继豹忽然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房间里,又好像他一直就住在这个房间。这里的一切物品是那样熟悉。
  有印象了,明天就是他出嫁的日子,嫁给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虽然总感觉怪怪的,但心里更多的是忐忑。
  他已偷偷穿上了嫁衣,此时正坐在梳妆台的凳子上,端详着镜中豆蔻年华的容颜。多白嫩多好看的一张脸啊,怕它老了,又怕未来夫君不满意。可惜买不到馥芷林上佳的胭脂水粉和首饰。
  阁楼深闺,红妆佳人,托腮自赏,愁思绵绵。
  身下凳子剧烈起伏,王继豹随着凳子摔倒。爬起来时,半边房子塌了。他似乎想起来有很重要的人被压在那堆碎石头里。跑到楼下,街上的人不是在爬就是在跑,不知道在干什么。地下传来好多哭声。没人愿意帮他。
  他一个人扒着石堆,但很重,抬不起来。不一会,他的手就流血了。
  等了很久很久,他已经累瘫在地上。终于有几个男的过来帮他,其中还有他的弟弟王继狼。王继豹见到弟弟很高兴,想喊出来但怎么也说不出话。
  几个男人忙了好一阵,两张断了气的陌生面孔被抬出来。王继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如此伤心。
  男人们道一声“白忙活”,走了。四弟过来拉住他,让他跟他们一起。
  王继豹的身体一直在发抖,走路的时候摔了几跤,没觉得痛。那些男人蹲在一堆石块上,对他大声说话,好像在叫他一起挖。他听到了,但是没动。
  几天之后,四弟趁着那几个男人累得睡着,带他进了山。
  王继豹回到了熟悉的王家。他很高兴,但不知为什么躺在床上的父亲反应很激烈,一直在骂他,要把他赶走。
  **跪下了,给他磕头。于是王继豹留在家里了。
  过了一夜,全家人开始头晕呕吐,说胡话。只有大哥无事,他急急如热锅蚁,尝尽办法施救,顾此失彼,但没有效用。他哭嚎着跟王继豹说了些什么,但王继豹听不清,只是在他旁边站着。然后他破声大骂。
  第二天的时候,女人们和年纪小的很多都口吐白沫,倒地不起了。第三天,四弟也死了,晚上的时候,父亲躺在大哥怀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大哥疯狂地打王继豹,打得他头破血流,浑身疼痛。最后不打了,指着门重复地吼一个字。王继豹看懂了,那个字的口型是“滚”。
  走的时候看了大哥一眼,他默默地坐在地板上。
  王继豹不知要去哪里,顺着原路回到那片废墟,找到先前那几个男人。好像只能找他们了。
  男人只剩下两个,一个没穿鞋子,一个没穿上衣,背上有一片片黑灰。其余人都倒在地,跟王家人一样的死状。他们已经不挖碎房子了,坐在一块石板上。
  “你回来了。跟你偷·奸那小子呢?”
  “被打成这样,回来找我们。”
  “叫你挖,你不挖。不是只有你死光了亲人。”
  “你说话呀,怎么不说话?”
  “傻子。”
  “瘟病怎么没弄死你。”
  赤脚男和裸·背男的嘴唇不停地动,王继豹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一直站着不说话。他们用石头砸他,有一块正中额头,王继豹往后摔倒。
  他们将王继豹拖回那栋半塌的房子,那是王继豹意识中的家。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床,王继豹的双手被绳子绑在床柱上。他看到他们将先前一起挖石堆的伙伴尸体,一具具抬进房间里。
  白天的时候,两个男人在外面游荡,晚上会带回来一些又脏又馊的吃食,会分给王继豹一点。
  有一天他们什么都没带回来,而且受伤了,看样子很生气。他们撕烂了王继豹的嫁衣,狠狠地蹂躏他。
  王继豹觉得下身撕裂般的痛,但又有种很奇妙的感觉。从那天开始,他每次看到两个男人回来都会露出傻笑。
  连续两天没带回来东西了。这天晚上赤脚男和裸·背男没动那件盖在王继豹身上的破烂嫁衣,而是生了火,将房间里一具已经开始发臭的尸体切了烤。
  丢了几块肉给王继豹,王继豹没吃,傻笑着说出长久以来的第一句话:“你们吃人。”
  裸·背男想打他,赤脚男拦住了。从那天起他们白天也不出去了,饿了就吃尸体,困了就睡觉,想了就拿掉王继豹身上的嫁衣,骑在他身上。
  但王继豹一直不吃他们给的肉。他们生气,将他父母的尸身拖上来烤了。王继豹还是傻笑,盯着他们吃。
  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个男人的瞳孔颜色越来越淡,嘴唇颜色越来越深。他们已经懒得烤了,直接趴在地上生吃腐尸。
  王继豹快饿死了,一直盯着他们,仅剩的力气用来傻笑,和用虚弱的声音对他们说:“你们吃人。”
  男人终于受不了他的目光,将他的眼睛挖了,最后一次掀掉他的嫁衣,在他身上用力。王继豹的眼睛很疼,但没叫。嫁衣已经脏臭得不再是红色了吧,或许纸窗透进来的光依然是昏黄的,可是他已经看不见了。
  赤脚男和裸·背男在他身上用完力气,趴了一会,开始咬他,吃他的肉。
  真的很痛。王继豹用手摸着他们咬出的伤口,已经流不出多少血了。人间原来是黑暗的,可是为什么不甘心离开。
  这个噩梦很长,但在王继豹脑海里只是一瞬间。张家宝等人还在木梯拾级而上,只见阁楼上光亮一灭,王继豹就发出不似人声的怪叫,在房间门口转过身来,用他的长矛抽打木梯,嘴里不停地说着:“你们吃人……你们吃人……”。
  跟在他后面的王继虎差点被长矛扫到,往后急退了一下,撞到苏起景丽,压到张家宝,众人皆摔下木梯。
  王继豹扔下长矛,手举到面前屈指成爪,尖锐地叫着:“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他好像要挖掉自己的眼珠子,但有一股力量在抗拒,让他的手颤抖着僵持。
  王继虎大骇,但是梯子有几层木板被打断了,他们一下子上不去。
  千钧万发之际,张家宝想起来师兄给的葫芦,幸好一直都是随身携带。用葫芦口对着王继豹,念诵咒语,只见王继豹的脑袋不停摇晃,双手撕扯自己的头发,口中发出刺破黑夜的凄厉叫声。
  半晌,一个红色鬼影从王继豹体表浮出,被吸进葫芦里。
  王继虎没心思问张家宝如何会此法术,连忙上到阁楼查看倒下来的弟弟。掐了一会人中,王继豹醒了,冷汗湿透衣服,手脚发抖,口不能言。
  苏起景丽和张家宝侧身探到房门,用火把往里一照,整个房间都是灰尘和蜘蛛网。桌子上有一根没烧完的蜡烛,床脚下有一团绳子和几块碎布,都烂得不成形了。屋子里有股说不清的恶臭。
  就在这时,张家宝拿在手上的葫芦突然爆了,一团白光闪进他脑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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