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贝利尼
“我以前待过很多酒吧，觉得很多地方只有热闹的新鲜感，却没有酒吧的灵魂和调酒的灵感。但是秋亦不一样。”
悟生推开大门，星语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进来啊，我就要换班了。”
悟生径自走到吧台前，和酒保打了个响指，酒保显然认识悟生，很自然地递过来一杯威士忌。悟生拿起杯子，晃了晃杯里的冰块，看着酒体在杯中流下的“泪脚”，忍不住凑近闻了闻，是她喜欢的蜂蜜味。
没有轻啜，悟生直接喝了一大口。烧灼的味道让悟生一时间有些飘忽，悟生称之为“灵魂出窍”。
酒保没有说话，自己拿了一杯兑了柠檬汁的威士忌，做了个举杯的动作，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再来一杯贝利尼吧，要小杯。”
悟生回头，看到正在东张西望的星语，眉眼间都温柔了下来。
“给小朋友？”
酒保注意到了不远处的女孩，手里的动作麻利流畅。
“怎么不自己来？”
说着酒保指了指手中的酒杯。
“有机会的。”
悟生又喝了一大口，脸上有些粉红了。
调酒师有自己的名片，就好像调酒时晃动雪克壶，也都烙印着每个调酒师独一无二的频率。
而有一种频率，叫做既已动情而不敢谈情。
悟生明白，星语是聪明人，自己一旦出手，她就会感觉得出来。
至于星语知道以后会怎么想，她，不敢赌。
“看什么呢？”
悟生端着桃黄色的细颈酒杯，走到星语跟前。
星语收回目光，心里却暗自赞叹。也是这一次，星语才算是看清了整个秋亦。
蓝绿色水磨石地板，烟熏橡木立柱，暗黄色吊顶复古灯泡，细节的苛刻和色彩的碰撞在整体的调和下成了不可替代的和谐。
底楼是酒吧，蓝调和慢爵士乐，调酒师晃动雪克杯的碰撞声，酒杯轻碰的叮咚，似乎是一曲永远不会厌倦乏味的三重奏。
立柱支撑起房中房架构的包间和雅座。三层楼互相打通，所以包间和雅座都是平地起建的隔间，像是一座座小房子。
包间的四面，下半部分是木制挡板，挡板上刻着简笔画，似乎对应着包间的雅名；而上半部分是磨砂玻璃，露出吊顶大灯和壁画。雅座则恰恰相反。交错的上下对比让原本因为环境过于安静而导致的单一性变得活泼起来。
“这里是你们老板设计的吗？”
星语想到这可能是纪亦的设计，心下就有些雀跃。
“是。老板很厉害。”
悟生在这里呆了三年，对这个幕后老板是真心佩服。
星语点点头。
“要来点吗？”悟生举起酒杯，不知道星语会不会喝酒，“度数不高，甜酒。”
星语接过酒杯，抿了一小口，桃子的甜香窜进喉咙，让人忍不住喝第二口。
“喜欢就好，别喝太急。”
悟生拉着星语在一旁的座位坐下，两个人相对着，没有说话，各自喝着自己杯中的酒。
“你这个礼拜还好吗？”最终，悟生先开了口。
星语原本还在斟酌该说些什么，在小姐姐的面前她觉得自己总是很紧张。听到悟生的话，星语连忙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还行吧。你知道我们学校前几天有人跳楼，我们还放了一天的假吗？”
“早上听别人说起过。”
悟生早上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有些担心星语的精神状态。
“嗯。”
星语垂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什么苦都会过去的，要好好活着。”
悟生不知道星语突然提这个是为什么，但是她所有的愿望，就是星语能快乐能好好活着。
“我知道，我会的。”
也许是承诺，也许是安慰。谁知道呢？
“你呢？还好吗？”星语看着悟生，问道。
“我？还行吧，就是有点想你。”
悟生半开玩笑地说道。星语也没在意。悟生看到星语礼貌的笑容，有些失望。
“前两天酒嬷嬷还说要我带你去她那里吃饭，知道我在你们学校实习，又说要来学校里看你。”
悟生觉得自己心尖的人到哪里都讨喜，说这话的时候也有些得意。
“还是我去她那里吧，老人家跑来跑去不容易。”星语想到酒嬷嬷就想到外婆，很亲切。
“行，也好。”
……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手中的酒杯也空了，悟生刚想起身给星语换一杯酒，星语鬼使神差地想到纪亦说过的女孩子在外面不要喝醉，连忙制止了。
“不用了，我差不多了。”
悟生原本看星语脸上没有反应，应该还能喝，就想给她换个口味，没想到星语这么说，也就作罢。
“我觉得你酒量不错。”
“不清楚。”
这应该是星语第一次喝15度以上的酒，之前喝过两次果酒，度数都是个位数。
“不过我想看你调酒。”
星语双手支着脑袋，眼里满是期待。
“今天你也不能再喝了，以后有机会。”
悟生重新放下了贝利尼的空杯，自己又去续了一杯威士忌。
“几点了？”
悟生说着，看了看手表。
这个时候，秋亦的门又一次被推开了。
星语抬头看过去，为首的是两个交谈甚欢的中年男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星语竟然觉得左边的那个有些像纪亦。紧随其后的是两个女人，应该是前面两位的夫人吧。
当星语看到最后进来的人时，那两个人也刚好把视线移到这边。
一个是纪亦，另一个是楚勋。
“那边，是不是你家的那个小姑娘？”
楚勋戳了戳纪亦，另一只手夸张地向星语打招呼。
“手——”
纪亦抓住那只作乱的手，朝星语走过去。楚勋揉了揉被抓红的手，在后头做了个鬼脸。
悟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回过头看去，也认出了经常在店里晃悠的楚勋。有些奇怪。
“你怎么来了？”
纪亦在星语身边站定，看到星语面前的空杯，也闻到了空气里弥漫着的桃子清香。
“贝利尼？”
“嗯。”星语有些心虚。
“悠着点。”
纪亦说着，就看向对面的悟生。
因为今天悟生去学校报到，身上穿的比较清新，不是星语第一次见到时的英姿飒爽。
白色及膝长裙，红色腰带和红色高跟鞋算是全身的点缀。化了淡妆，淡到甚至只画了眉毛和抹了一点暗棕色眼影，连唇彩都没有上。香水型号是爱马仕的“李先生的花园”，淡雅沉静，很好闻，但星语觉得悟生并不是真的喜欢这种味道。
纪亦温和地朝悟生笑笑，伸出手。
“你好，我是星语的哥哥，纪亦。”
悟生愣了一会儿，也没有多问，只是心里有些说不明白的不舒服。
“哦，这是悟生，一个特别帅气，我也特别喜欢的小姐姐，也是我们现在的实习老师。”
星语拉过悟生的手，两个人敷衍地握过手，算是认识。
楚勋也凑上来，捶了捶悟生的肩，“这么早来换班了？上次还欠我一杯曼哈顿。”
悟生白了一眼嬉皮笑脸的楚勋，含糊地说：“下次吧。”
楚勋不乐意了，“都三个礼拜了，好不容易才抓到你，还想跑啊。”
说着楚勋转向纪亦，“不是我吹的，这厮虽然做兼职，调的酒比那些整天演杂技一样的调花酒的，哦不，那叫做花式调酒师，有味道多了。”
纪亦没有接话，只是笑笑。
星语觉得这样的纪亦有些陌生，浑身上下都是戒备的疏离感，淡漠的让人有些心疼。想着，拉了拉纪亦的袖子。
“怎么了？”纪亦回过头，语气都缓和下来。
“那个是你爸吗？”星语指了指正巧回过头的纪明。
“嗯，去打个招呼吧，他还记得你呢。”纪亦朝父亲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不了，你们肯定有事情，我就不打扰了。”
星语不喜欢那种饭局，她见识过莫震渊在外头吃饭就一个劲地喝酒劝酒，到最后舌头都打结了还一个劲地吆喝。也许自那以后，星语对所谓的饭局就有些排斥。
“没事，一起去嘛。”楚勋在一旁瞎起哄。
“是莫星语吗？老莫家的？”说话的是纪明。他也奇怪怎么后头俩小子走着走着就没人了，走过来才知道是碰见熟人了。
“纪叔叔好。”星语乖巧地喊话，这样子倒是让纪亦吃了一惊。
“诶，你好，你好。”
纪明一直想要个女儿，可是纪禅秋生了纪亦以后身体就不大好，他也就没提这件事。见到莫星语这幅乖巧地模样，自然是恨不得拿亲闺女来宠。
“和朋友一起来秋亦吗？”
纪明上下打量着星语，白色T恤和墨绿色运动长裤，马尾辫和板鞋，整个人清爽干练，越看越喜欢。
“嗯，朋友在这里做兼职，来看看。”
星语的声音本就好听，再加上有意表现出来的恭敬和乖巧，倒是哄得纪明笑的合不拢嘴。
纪亦在一旁听着，暗暗佩服小丫头哄人的本事，可是一想到最开始星语对自己那样客气疏远的模样，和对待纪明的态度截然不同，又有些吃味。
“晚上还有没有事？一起上去坐坐吧，就你纪老师一家还有楚勋一家，没有其他人。”
纪明把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星语哪里还敢拒绝。回过头朝悟生歉疚地看了一眼，悟生也是有眼力的，摆了摆手，就朝吧台走过去了，只是心里免不了有些苦涩。
纪亦看着悟生离去的背影，眯起眼，隐隐地有了些不大好的猜测。自家妮子还真的惹人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