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小夜曲》 2
“哦，好。”星语赶紧埋下头，红着脸不看范予昕，背过身，打算帮易微收拾东西。
“我收拾，你帮我接着。”易微没有客气，说着就把右手上几本厚厚的教材扔给星语。
“细胞生物学、植物学、解剖学……你们出去一个礼拜要学这么多啊？”星语不大了解他们竞赛培训，以为是出去上新课。
“呵呵，这些只是我要自己背完的内容，鬼知道培训要上什么东西。”易微干笑了几声，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放慢。
“好，这些呢是我的笔记本，你也收好了，要是少了一本你就没糖葫芦吃了啊——”易微还惦记着冰糖葫芦，递过来几本牛皮纸包装的硬壳本。
“我能看看吗？”星语看她收拾实在都有些眼花缭乱，说着就直接翻开了最上面的一本。
扉页上是一朵淡粉色的水彩海棠。
孤零零的一朵，没有枝叶，也没有落下的花瓣，就这么完完整整的、干干净净的一朵海棠——花瓣呈粉色和白色渐变，一笔一画，花丝和花药纤毫可见。凑近看的话，渲染式的水彩颜料之下，还依稀可见最开始素描画的铅笔痕迹。
“这是——你画的？”星语惊讶地移开都快粘在笔记本上的眼睛，一脸崇拜地看着沉浸在收拾东西的欢快里的易微。
“咳咳——”许久不见易微反应，星语有些尴尬，更何况自己身后还有一尊大佛呢。
“嗯？”易微顺着星语手指的地方，看到自己闲暇时候画的水彩画，瞳孔骤然一缩，猛地抢过本子，“随便画的，别看别看。”双手护犊子一样地把本子抱住。
“呃——挺厉害的，这是海棠花吗？”星语越发尴尬了，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嗯，那是我第一次画水彩，颜色上的不好。”易微黝黑的脸上竟然罕见地爬上了一丝粉红。
“不不，已经很好看了，真的。”星语倒是发自内心的赞叹，毕竟这海棠花是真的传神。
“哦，你要是喜欢我下次给你画一张，做成书签。”易微很意外有人会这么夸自己。
“你还会做书签？”星语也不管背后是狼是狗了，注意力全在易微身上。
“嗯，以前看到好看的图片就会剪下来，老是存着放着又有点可惜，就做成书签，有些时候还会刻成镂空的图案。”易微整个人都神采奕奕，全然没有了先前的卑怯。
“我只会照着模子刻东西。”星语听着，着实有些自惭形秽。
“那也挺好，不过我主要是看心情，就是想刻什么就刻什么，要是最后刻成了篓子，就把纸板剪碎了当剪贴画的边角料。”
“哇——这些都是谁教你的啊？”星语实在没想到，易微对美有着超乎寻常的敏感。
“我弟。他学美术的。”易微说起自家的弟弟，眼里不经意流露出一丝温柔，“小恒从小就爱画画，后来上了美术兴趣班，一回家就把每天学的都教给我。我爸妈都说咱家是交一个人的钱，上两个人的课……”
说着，易微更是止不住嘴角的笑意。
星语着实被震惊到了，她一直以为，生活在重男轻女的家里易微一定不好过，更不用说什么美术启蒙。
“其实爸妈对我挺好的，我也就是想给他们争口气。弟弟毕竟是弟弟，平时让着宠着都习惯了。”易微看出来星语的诧异，就自顾自地解释了。
“这样，真好。”星语原本提着的心此时也落下了一些，想来刚才易微的失落也不过是一时的难受罢了。
“这一本都是你的画吗？”星语指着易微怀里的宝贝。
“算是吧，不过有些植物的注释不是我写的。”易微迟疑地点了点头。
“哦，你快收拾吧，别愣着了。”星语没有再多问，催着易微收拾东西。
也不知是因为两个花一样的女孩子的到来，还是因为上天那微妙的偏爱，平日里被窗前挡得严严实实的阳光此刻竟然细细碎碎地落在易微的桌子上，四只手灵活地在桌子上撺掇着，投下的影子上下跃动，像是四手联弹。
对面的范予昕竟然看呆了。从刚刚被打扰开始，他就再也看不进手里的书了，目光追随着眼前的两个人，耳朵也很留意地在听。
他看着莫星语左支右绌地接过易微连环炮一样递过来的书，险些接不住而慌忙地样子；
看着莫星语偷偷翻开易微的笔记本，然后刹那间，一张清秀的脸绽放出漫天烟花般耀眼的笑容；
看着莫星语从一开始对易微的小心翼翼和同情关心到最后长舒一口气的放心……
似乎，一举一动，都在不经意间，入了画；也在一个不小心，入了眼，入了心。
看到两个人整理的差不多了，范予昕慌忙地收回视线。余光里，莫星语笑着转身，半明半暗的脸庞，线条越发朦胧柔和，让人想起破晓时候，带着一丝丝天青色的星空。莫名地让人感到安宁。
好像莫星语走之前看了自己一眼，又好像没有。范予昕不敢抬头，心里嘀咕了好一阵，听见门重新合上的声音以后，才伸出手揉了揉原本就有些乱的头发。
“莫星语——”范予昕低声喃喃。这个名字他一直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