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小夜曲》 1
“我还是第一次来呢。”星语好笑地看了一眼演技浮夸的傻妞，这才注意到一旁的竞赛教室——
暗黄色的有着清晰木质纹理的大门，暗红色的有些生锈的门把手，暗灰色的似乎覆上一层蜘蛛网的墙壁，暗银色的蒙了灰尘的门牌……
若不是入夏的穿堂风尚且带着丝丝的暖意和栀子花暗暗的清香，星语真的觉得是到了阴曹地府，好像门的后头就是撒旦那张颠倒众生又邪佞阴冷的脸。
“噗通，噗通——”整个世界都安静地可怕，一切都没有了声息，除了自己胸腔里不安分的狂躁着的心脏。
“易……微……”星语很小心地喊了一句，似乎是在试探。
“易微——”可能是星语的声音有些小，易微没有回话。
“易微！”这一次，星语几乎是卯足了劲儿喊出来的，可是整个人早就害怕到虚脱了，再有什么劲儿也都是每个字都打着颤儿。
“啊！你怎么了啊？”易微反应过来，看着星语有些苍白的脸色，一时间手足无措。
“还好，还在。还在……”星语喘着气，口中反复低声呢喃着，俨然是劫后余生。
“你说什么？什么还好？”易微有些莫名其妙。
“呵，没什么，就是担心里面有什么福尔马林浸泡的尸体。要有点心理准备。走吧。”星语随便扯了一个借口，原本狂跳的心也渐渐复位。
“呵呵，福尔马林是没有，死老鼠、死蟑螂倒是一窝一窝的。”易微存心想逗逗这胆小的丫头，毫无负罪感地开着玩笑。
星语听完，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又变得刷白，看着这紧闭的木门，全身戒备着。
“好啦，没有的啦。里头的生命体也就是一盆多肉啦。”
易微说着，径自走到门前，将怀里的书微微地顶着门板，支起左膝盖撑住书，腾出右手，好不容易才弄开了一条缝。
接着，易微重新抱稳了怀里的书，豪气冲天地踹开了大门，嘴里还应景地大喝一声“哈！”
星语跟着她进去，顺带用脚踢上了门。
和想象中的腐臭不同，教室里竟然弥漫着一股香草的清香。星语使劲地吸了两口，有些意犹未尽。
易微回头看着一个劲儿深呼吸的星语，知道是教室里的香薰。“好闻吧，这个是范予昕特意带来除异味的香薰，说是这教室不向阳，屋子里有霉味。”
星语原本没注意听，全身心都沉醉在香草的味道里。可是，隐隐约约间，她似乎听到了“范予昕”？
星语猛地睁开眼，脱口而出：“你说范予昕？”
易微看着星语这么激动的样子，越发得觉得从教室门口开始，星语就是鬼上身了。想着，小心翼翼地探过脑袋，想看看星语有没有影子。
星语看出来了易微的小心思，又可气又好笑，拿着书顶了顶易微的胳膊肘，一脸不爽的样子。
易微知道自己又被看穿了，也识趣地嘿嘿笑了两声。想着刚刚说到的范予昕，就立马转移了话题——
“是啊，范予昕也是生物组的，他就是那种有龟毛一样的鼻子、鸡毛一样的发型的人，你说他怎么不干脆姓毛呢？”易微说起这个就好笑。
“不过真的挺好闻。”星语下意识地想替他说话，语气也急了几分。
“是啊，但是人工的痕迹太重，闻久了很伤鼻子。”易微难受地皱起了鼻子，一脸嫌弃，“更何况我还要指望我这忍辱负重的鼻子闻遍中草药呢。你说他混蛋不混蛋？”
易微的话音未落，教室的角落里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喷嚏——
“阿嚏——”
刚刚不过声音不大，加上刚刚星语只顾着听范予昕的事儿，还真没听到这喷嚏。
“星语，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易微有些呆愣。
“星语，这屋子里怎么还有个家伙呢？你说这是人是鬼啊？”易微吓得差点把手中的书一股脑地朝这那个角落扔过去。
“当然是鬼啦，就叫混蛋鬼——”星语以为易微是幻听了，心下可是记着门口易微的恐吓，于是不怀好意地继续添油加醋——
“你看到了吗？那个球一样的，里头像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滚来滚去，说不准你过去摇一摇，什么红的、黑的、紫的都炸开来……”
说话的声音不大，可是房间里安静地不像话，自然每个字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阿嚏——”
这一回，
又是一声喷嚏，可是明显要响了很多，星语也听到了。
这一刻，世界真的凝固了。
如果凝固不了，星语绝对会塞他个几吨的氟利昂。
“星语，真的是鬼啊？”易微还傻愣着，就和星语大眼瞪小眼。
“如果，我说是人，你信吗？”星语都快哭出来了，难得说别人一次坏话，还说的真够不留情面，酸爽。
“我信个鬼啊——”易微下意识地答道，估计这个时候她的脑子已经当机了。
“你不是说这里面的生命体只有一盆多肉吗？”星语真的有些欲哭无泪。
“难道这年头，多肉也成精了？”易微的脑回路和星语的比，绝对不遑多让。
星语余光往角落瞥去，看到墙上的影子慢慢放大，上移；然后，就好像是女鬼戴上人皮面具，星语看到影子里的那个家伙把爪子分别绕过两只耳朵后面；再然后——
教室里竟然响起了舒伯特的《小夜曲》……
“抱歉，摘耳机不小心把耳机拔出来了。”那个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易微听到音乐，才回过神，大叫——
“范予昕！”
这一回，星语的脸彻底扭曲了，神色变幻莫测，说自己是彩帛铺也不为过。
“是我啊。”范予昕忍住笑，按下了暂停键。
音乐在D大调高潮的时候戛然而止。就好像，终于认清自己的心原本决定大胆告白的女子在话未说出口的时候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原本暧昧而充满希望的《小夜曲》在这个时候停住，反倒更像是一出痴男怨女的苦情戏。
“没事，你们继续，我尽量不打喷嚏。”说着，范予昕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嗯，好。我们继续。”易微厚脸皮惯了，也许是同学之间也熟，压根儿没把刚才的事放下心上，拉着星语就往自己的位置走去。
星语就不一样了，她哪里知道自己每次见到范予昕都把他当成鬼，上次至少还没说出口，这次竟然当着人家的面……
“我脸皮厚，脸皮厚，脸皮厚……”星语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催眠着自己，熟不知自己的脸颊一点点地变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