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遇
都说春困夏盹,而春夏之交的午后,阳光越发地催人入睡。那种从头发丝窜到脚底板的暖和,让人忍不住地遐想些什么。
星语总是觉得,那种暖意,像极了过年守岁时候的暖。
星语喜欢守岁,冬夜原是不好挨的,可偏偏那天,她异乎寻常的,不打盹也不哆嗦。一大家子,也没什么话,就是围坐着。壁炉的火光映的每个人的脸都红扑扑的。
星语喜欢那种沁入骨子里的温暖,一寸一寸,和微醺的午后一样,也是从头发丝一直暖到脚底板。
星语趴在桌子上,臂弯里藏着英文版的《荆棘鸟》,头顶覆着半打开的课本,马尾辫歪到一边,纵然是在梦里,她也无比贪恋着这样暖烘烘的感觉。
阳光就这样斜斜的打在她的身上,顺着她眉眼的轮廓在桌上投下浅浅的阴影,若不是窗户外头会随风摆动的树叶,都让人误以为是闯入了画中。
命运总是会开玩笑,还乐此不疲地骗得你团团转。
后来的很多日子里,星语总会想,如果那个午后,她就一直睡着不睁眼,是不是就不会在不久的未来被命运玩弄那么久。
可是,命运开的玩笑又总是让人甘之如饴,似乎苦水都沁着神明赐予的甘甜。
那是一双怎么令人沉沦的眼睛啊,似乎可以看到星辰大海,混沌宇宙,包罗万象,可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极致的恢弘和极致的空洞诡异地糅合在一起,纤长的睫毛淡化了这种矛盾的结合,却丝毫不显女气。
星语总是觉得,和那样一双眼睛对视,就能感觉到从子夜过渡到黎明时天空的撕扯感,深深浅浅的天色沉默地交战拉锯,渺小和自卑在一个瞬间就被无限放大。
与其说星语着迷于一双眼睛,不如说是她臣服于这种无从遁形的卑缈感,进而有一种扭曲的想拉着整个世界堕入渺小的疯狂欲念。
只是,很巧合地,那是他的眼睛。
午休的时候,班里没什么人,宜小憩。可也是极容易被惊醒的,一点灼热,一声鸟鸣,甚至是头顶书本略微的移位,都会比闹铃更有趣地唤醒流着口水的梦中人,所以大可不必担心睡得久。
星语砸吧着嘴,若是记得不差的话,该是梦到奶奶做的糖年糕了。吃力地半睁开左边重重的眼皮,然后怎么努力都睁不开右边的了。
压着着右半边脸有些疼,便舒服的翻了个面,想着若是有张king-size软床还可以打几个滚。
好一会儿,星语都呆呆地盯着班门,右半边脸的压痕就好像是虎须,随着她抽鼻子会皱成一团。
如一阵风吹过,一个男孩摇摇晃晃地走过班门口。也是半边脸的红痕,睡眼惺忪的模样,可是他头顶凌乱的鸡窝头就显得有几分好笑了。
星语忍不住笑出声来。
也许是听到什么,男孩子转过脑袋,视线隔空交汇,两双刚睡醒的眼睛就对着彼此,两个人的瞳孔都不自觉的微缩又放大,最后都很默契地化为无波的深流。
星语呆愣地看着男孩从后门走到前门知道完全消失,再无了睡意。
没多想,星语往嘴里塞了一颗大白兔奶糖,然后拿下头顶的《荆棘鸟》随意翻开一页就开始往下读。
她没有注意到,男孩再次路过她的班门口时候,朝里看的眼神似乎带着灼热的温度。
翻了几页,星语意外地没有了继续读的兴致。右手撑着脸颊,歪着脑袋看向窗外。
远远地,能看到隔壁学校的一棵“会开花的树”。一到春夏之交,每一阵风都能掀起一树的白花,像是圣徒的朝拜,又像是歌姬的翩跹。
星语固执地觉得,树会开花,便是它有灵性,所以只要是自己心中所想,它都能感受到。
星语悄悄地在心底问:“白白,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没有答案,只是无端起了一阵风,远远看去,依旧一树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