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长夜

  珍宝正在房间里等着宋皎回来沐浴洗漱,左等右等没有等到人,她大开房门正要去厨房看一看时,浓烈的火油燃烧气息扑鼻而来,珍宝一愣,转身就要往前院跑去。
  “珍宝,你快过来!”宋皎眼尖,一看到珍宝一直往外冲的身影,赶忙喊住她,“大门外的那群人说不定还守在那里,你不要乱跑了,先过来再说。”
  宋母看着珍宝朝他们不断靠近的身影,沉思片刻,问道:“皎皎,你过来时大门外有人守着,后门外没有人守着,对不对?”
  宋皎点了点头道:“我只能听声音辨别他们到底有多少人,现在后门那里也有人放火,倒是不能确定两边到底哪一边的人多,还是两边都有不少人守着。”
  想到最糟糕的那种情况,宋皎说话的声音也愈发地低落了。
  宋母听完宋皎的回答,转头看向宋父,在看到宋父眼神中的肯定时,宋母沉重地点了点。
  “珍宝。”宋母转头看向珍宝道。
  珍宝注视着宋母波澜不惊的眼睛,就像是预想到了什么的,她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只见她扑通一声就双膝跪地,脑袋更是像不知道疼一样不断地往地上磕。
  “老爷、夫人,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让我去当这只出头鸟!”
  听到珍宝的哭诉,宋皎原本疑惑的神色顿时消失殆尽。
  “珍宝你起来,我们家不能做出这样的事。”
  宋皎拉着珍宝,想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珍宝却低着着头一直泪流满面地哭诉着,就是不肯随着宋皎的动作起身。
  宋皎见她不肯,只得转向宋父宋母,厉色道:“爹娘,珍宝虽然是家里的丫鬟,但是她也是一活生生的人,我们不能为了自己的安危逼她送死吧!”
  宋皎心里明白,在这种坐困愁城又情况不明的时候,派一个丫鬟去试探一二定然是最稳妥的方法。
  如果大门外只有三两个放火的人,珍宝出去正好能引开他们的视线,那么他们四人就有机会从屋子里逃走了;但若大门外还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的围着一群人,珍宝就这么跑出去,虽然是必死无疑,但也勉强能为屋子里的人争取一个缓冲的机会,也能让大家对外面的情况心里有个数。
  可是,真的要牺牲一条人命去为自己争取这么微末的机会吗?
  看着额头都磕破了的珍宝,宋皎摇了摇头,再次面色肃然地对宋父宋母说道:“就算我们这么让珍宝出去了,门外便是只有三两个大汉,她一个弱质女流又能做得了什么?与其牺牲一个人,不如我们一家好好想想怎样才能逃出去,说不定还能争取到一个逃生的机会。”
  听完宋皎的话,宋母目光犹豫地转向宋父。宋父看着目光坚定女儿,最终还是朝宋母点了点头,放弃了这个想法。
  “珍宝,你快起来吧!”看到爹娘都同意了,宋皎喜悦地朝珍宝说道。
  珍宝缓缓抬起头来,她泪眼婆娑地看着宋父宋母,在看到他们眼中的淡然后,她又低下头去,在地面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珍宝多谢老爷夫人大仁大义!”
  说完,珍宝又转过身来,朝宋皎低下头去,眼看着也要给宋皎磕头了,宋皎赶忙拉着她扶起来。
  “这事也是一时情急,你不要太放在心上。总之,你和珍珠来了我家,就和我们一家人没什么两样了,这次这个难关,我们齐心协力把它度过去,以后我们一定能平平安安的!”
  绕着宋家浇了一圈的火油越燃越旺,就在宋皎慷慨激昂地说完这一番时,弥漫进来的烟雾让年纪稍大一些的宋父宋母掩住口鼻发出了一阵咳嗽声。
  宋皎听着,眉头微微皱起。
  她环绕四周,当她的目光转过自己的房间时,她的眼睛突然就亮了。
  “珍宝,我房间里是不是还有很多水?”宋皎惊喜地问道。
  珍宝正被珍珠从地上扶起来,听到宋皎叫自己时,珍宝愣神了片刻,然后便点着头,语气温柔地回道:“是的,姑娘。”
  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宋皎立刻就想出了一个主意。
  “现在夜都深了,等周围邻居发现咱们这儿着火了恐怕要等不久,与其等着别人来救我们,不如我们自己向冲出去,搏一个逃命的机会。”
  宋父宋母听完宋皎的主意,追问道:“可是屋里烟越来越浓,我们还没冲到门口就要被烟呛坏了吧?”
  “爹娘,我屋里还有水,咱们一人拿一床被子或是帘子打湿了包住脑袋,这样即使穿过烟熏火燎的地方,暂时也不会有大碍的。”
  说完,宋皎便带头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珍珠跟着珍宝走在最后面,不知道为什么,珍珠总觉得当姑娘转过身时,珍宝姐姐盯着姑娘背影看的眼神很是奇怪。可是当珍宝姐姐再转过头来,喊自己赶快跟上去时,珍珠看着她温柔地朝自己笑着的模样,觉得大概是这里烟雾的越来越重,迷了眼,这才让自己看错了吧。
  准备就绪后,宋皎让宋父宋母跟在后面,她和珍珠珍宝三个年轻地冲在前头。
  宋母反驳道:“皎皎,我和你爹年纪大了,要在前头那得是我们两个老的。”
  “爹娘,我们三个年纪小,跑得快,我们在前边还能把他们引开,这样我们大家才都有逃生的机会啊。”说完,宋皎又转头向珍珠和珍宝交代道,“我们三个冲到门口后他们肯定会围上来,到时候你们能往那边跑就往那边跑吧。只要能活下来,我们总有一天能再相遇的。”
  言语间,宋皎的目光闪烁着。
  “姑娘,我们……”
  珍珠都哽噎了。
  宋皎看着她,语重心长地说道:“不管以后怎么样,他们的目标应该也不是你们俩。你们能逃出去,也不用一定要来找我们,就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去吧。”
  珍珠听着,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顺着脸庞滚落下来。
  “姑娘……”
  “好珍珠,你不是和我学了不少做菜的手艺吗?”宋皎抬手温柔地抚去她脸上的泪水,“逃出去了你就和珍宝一起找个厨娘的工作,肯定能养活你们的。等攒了钱,还可以自己开间小铺子,以后你也是珍珠掌柜了。”
  珍宝站在珍珠身后落后一步的位置,避开了众人的视线,目光明暗不定地看着宋皎。
  一切准备就绪,趁着浓烟在院子里彻底弥漫开来,宋皎一声令下,她们三个披着打湿得透透的帘子,一马当先向前院的大门处冲去。
  “冲呀!”
  坚定的声音激励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宋父和宋母跟在她们身后,看着她们的身影都红了眼眶。
  为了让对方措手不及,宋皎决定还是要冲击前院大门。他们之所以会再派人到后院来放火,恐怕也是算计好了,他们一家察觉有人放火,十有八.九会企图从后院的小门处逃脱。
  在缭绕熏人的烟雾中,宋皎和珍珠珍宝脚下的步伐都不敢有一丝迟疑。
  她们只有趁着对方不知道她们的举动,对方愣神的时间越长,那么大家能逃脱的几率就越大。
  当宋皎一行人就要撞开大门时,大门的另一边也有人重重地踹开了门。
  看到大门轰然倒塌的一瞬间,宋皎的心都搅成了一团。
  清冷的月色下,即使烟雾如此浓重,她还是隔着浓烟看到了对方手中在月光下泛着寒光的刀刃。
  刀刃数量之多,让宋皎不敢再往前冲了。
  “爹娘,快往回跑,回房间锁上门躲起来!”宋皎猛地转过头去,朝后头的宋父宋母高声喊道。
  就在这时,从后院也突然冲进来一大批人,他们个个手里都挥舞着刀光熠熠的利剑。
  即使看不清他们脸上的神情,宋皎都感到一股从心底油然而生的凄凉。
  他们都要死在这里了吗?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去了吗?就算她重生了一回,还是没有办法让原本的宋皎和宋父宋母过得更好吗?
  还要连累无辜的珍珠和珍宝,陪着他们一家就这么不知缘由地赴死!
  “宋大管家、宋婶子,你们就不要再逃了,我们今天就是来送你们和宋姑娘一起上西天的!”说话人语气低沉,仿佛索命的阴间使者一般。
  听到对方的称呼,宋父和宋母盯着声音来源处,眼中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你们是徐姨娘派过来的人!”宋父手指前方,高声呵斥道,“徐姨娘竟然敢背着伯爷做出这样胆大妄为的事,她就不怕伯爷知道了,杀了她们一家嘛?”
  刚才说话那人冷笑一声,“宋大管家,你知道的,死人是永远不会说话的。”
  这时,一阵狂风呼啸而过,狂风吹散了浓烟,也让他看清了火光之中宋皎姣美而又令人感到熟悉的面庞。
  “宋姑娘和伯爷还真像啊,难怪夫人一知道消息就让我们连夜赶来。”说完,他的目光穿过一脸疑惑的宋皎,转向在跟后边的宋父和宋母,“宋大管家,你可别忘了,在伯爷心里,你们和这位姑娘早就是已死之人了。已死之人,伯爷又怎么会再关心一二呢。”
  “可是,皎皎才是伯爷和大公主的亲生女儿!”宋母咆哮着,跑到宋皎身前,把她遮得严严实实的。
  宋皎睁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宋母,然后心里又为死去的宋皎长叹着。
  宋皎居然是伯爷和大公主的女儿,她投河自尽的时候肯定不知道吧。如果她再坚强一点,她的以后就会大不相同了。
  也许是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对方的脸上渐渐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兄弟们,动手吧。咱们早点完事,早点去喝酒啊!”
  在一阵放纵的笑声中,宋皎看着那些手握利剑的人朝自己越来越近地走来,近得她都快能看清楚他们脸上狰狞的神色和脸上得意的狂笑。
  “宋大管家,你们不要挣扎了。只要你们不反抗,我们一定让你和宋姑娘走得轻快一些的。”
  “贼人竖子!”宋父指着他们怒骂道。
  对方嬉笑着,目光邪肆地看着他,“宋大管家,只要能完成徐夫人的任务,我们兄弟可就一辈子能逍遥自在了。这样的快乐,你当年带着宋姑娘走的时候,大公主是不是也是这样交代你们的?”
  宋父指着他们,手指抖动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宋皎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宋母,又转头看着为了自己被气得直喘气的宋父,她毅然决然推开宋母,站在了众人前面。
  “你们的任务既然是杀了我,那我就站在这里,他们都是无辜的,你们放过他们,我爹娘年事已高,没本事走到上门告状,放过他们,我宋皎就算是死了,也不会变成厉鬼缠着你们的。”
  宋皎话音刚落,对方注视着她,狞笑一声。
  “不愧是大公主的亲生女儿,大公主当年都没有逃过我们兄弟的毒手,今天就让我们送你们母女一块儿去阴间团聚吧!”
  话停剑起,宋皎看着直逼自己而来的长脸,一双水润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前方。
  就在她即将面对自己必死的命运时,随着一声冷冽的“住手”,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冲破了夜空中弥漫的雾气,朝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