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如意
“何安。”薛长至突然开口道，“她是……”
“少爷，前边老爷喊您上马了。”突然，薛长至身边的管家亲自跑到后边来了，看到一脸杀气的盛长夜时，他还吓得浑身抖了一下。
薛长至木讷地向站在自己面前双眼血红的盛长夜看去，他的嘴唇翁动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在听到身边的老管家的不断催促后，木然地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还有父亲身后华丽宽敞的两辆马车。
“少爷，老爷夫人小姐还有舅爷都好了，就差您了。”老管家又催促道。
他的头低低地垂着，即使是抬头看向薛长至时，也小心地躲避着盛长夜的视线。
“薛长至，你若是不想说就立刻给我滚开！”盛长夜压抑着心中欲除之而后快的痛快，怒视着薛长至。
薛长至的双唇微微张开，最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闭上了。
盛长夜见此，抬脚就是一铲，直接将他铲倒在地。
“薛长至，你枉为男儿！”
盛长夜丢下这句话后，快步向南天寺中行去。此时他心中只要懊恼，自己竟会期望这个窝囊废告诉自己宋皎到底发生了什么！
“少爷！”老管家见薛长至被对方铲倒在地时，差点被自己把身体扑倒地下给他垫着去。
“我没事。”薛长至扶着老管家伸过来的手，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老管家要为他掸去身上沾上的尘土，薛长至却只是淡淡地扫开了他的手。他注视着南天寺大殿的方向，心中既是愧疚，又是不安。
宋皎，这个女子伶牙俐齿，他虽于她口舌上吃过亏，但是却是真真的欣赏又爱慕着她的。宋皎她和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相同，她骄傲又自信，恭敬又谦卑，恪守着为人的礼教又有一颗浪荡江湖的无拘无束的侠士之心。
自那次在宋家小馆一见后，他虽不曾再亲身前往，却总在回家途中让侍从把轿子抬到江边，便是为了能看一眼她。
想到这里，薛长至不住扼腕。
他不能说。
舅舅再不成器，总归是他的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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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长夜一路飞驰到南天寺大殿，环视大殿四周，却未看到宋母等人，他便拉住一旁的小沙弥逼问道：“你们寺庙里的望天壁在何处？”
小沙弥突然被人抓住衣裳，况且盛长夜此事面目狰狞，语气凶狠，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直到他再次发文，才知他所问何人。
“望天壁在后院外，从寺里只能眺望望天壁奇景，是无法靠近的。”小沙弥道。
“你快快带我前去，有人在望天壁前失足了！”盛长夜怒道，此时他已顾不得什么礼仪了，满心都只有宋皎如今不知是否还安好。
小沙弥见他情状紧急，又听闻是有人出事，又听说是在望天壁前失足。想到望天壁前观赏地的那处陡坡，顿时不敢再有一丝迟疑，快步带着他往望天壁方向而去。
没想到，两人才走到后院，便见另一小沙弥急匆匆地从禅房方向奔了过来。
“师兄，在后头偏僻处昏迷的那位女施主现下醒过来了，她说她家姑娘别人推落望天壁前的陡坡，现在该如何是好？”
盛长夜闻言，心中便知昏迷的丫鬟不是珍珠便是珍宝。只是此时宋皎还在危难之中，他已没有心思再顾及其他人了，当下便目眦欲裂地看向那说话的小沙弥。
“望天壁前失足之人是我未婚妻，你快带我过去。若是迟了，出了事，你们南天寺就不要想再安然下去了！”
小沙弥听他所说，心中便猜测到他也是为那位十足的女施主而来的，两人便一同带着盛长夜向望天壁而去。
站在陡坡边上，盛长夜向下看去，一片水雾弥漫，什么都看不清楚。
“公子，这里虽陡峭，却并不深。只是此处景致独特，地下云雾缭绕，看起来好像深不见底一样。寺中未在此处设立围栏，也是因为此处却是少有人失事……”
小沙弥还在一边解释着，盛长夜心中此时却只有一个念头。只见他轻点脚尖，整个人就飞身向下了，身边的小沙弥震惊得张大了嘴巴。
“公子！”
盛长夜飞身向下，他的眼中透过缭绕的云雾不断追寻着宋皎的身影。
没有一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恨自己未能预料到未来之事。如果他不是动了念头，趁着薛家全家出门时潜入薛府，那宋皎也许就不会出事了！
他内心的悔恨如身边环绕的云雾一般，弥散着，弥散着……
不知道找寻了多久，盛长夜终于在一棵树上找到了宋皎的身影。
“宋皎！”他朝她大喊道。
在陡坡上方的小沙弥听到了他的呼喊声，知道他约莫是看到了失足的女施主了，顿时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两人嘴中念起祈福经文，祈求上天垂怜，两位施主都能平安归来。
云雾之中，盛长夜飞身到树旁，这才看清楚了宋皎此时的处境。
她大约是已昏迷不醒了，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她在滚落山坡后被挂在了树上。盛长夜低头端详着，这才看到她身上除了外伤有些许勾破外，倒是人安然无恙了。只是恐怕一路滚下来伤了脑袋，此时才会不省人事。
于盛长夜而言，在云雾缭绕中骤然看到她的脸，此时已是上天于他最大的垂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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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时，宋皎迷迷糊糊地醒来了。
“老爷，夫人，姑娘醒过来了！”她才伸手摸了摸头上感到疼痛的地方，就听到珍宝喜出望外地喊着爹娘。
“皎皎啊，皎皎，你可吓死我和你爹了！”宋母泪珠连连地扑倒在宋皎床边哭诉着，宋父也是一脸的忧心忡忡。
宋皎缓缓地挣扎着上半身要从床上坐起身来，珍宝赶紧上前来扶住她。
“姑娘，你受了伤，还是要小心着些！”珍宝温声道。
宋皎看着熟悉的爹娘还有珍宝，却没有看到珍珠和何安，一时间也觉得奇怪……
“爹娘，珍珠呢？肖善那个恶人追我时珍珠逃了出去要去找娘你报信，她一直没有，是不是出事啦？”宋皎神色紧张地看着宋母问道。
宋皎心中明白，珍珠对她与宋家众人向来感恩戴德，不可能是临阵脱逃了，可是珍珠迟迟未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珍珠也出事了！
宋母上前为她压住被脚，宽和地看着她说道：“珍珠没事了，她回来给我们报信时路上遇到了薛婉婉的丫鬟，被打晕在后院禅房边，后来是小师傅发现了她。大夫也来看过了，现在她已经没事了，只是毕竟被人打晕了，怕会伤了脑袋，大夫让她还要好好在床上歇息几日才好。”
说完，宋母转向珍宝道：“你去厨房把煨着的药取来，让姑娘喝了药，再歇息歇息。”
珍宝点头应了是，起身便离开了。
宋皎见他们神色都无异，自然信以为真，心中还宽慰了许多，至少没有因为她还得珍珠也出事。可是一抬头对上爹娘眼中的担忧之情，宋皎却又觉得自己此时无论如何也笑不出坦然的样子来。
“爹、娘，你们看，我之前掉到河里落了水，之后也是安然无事的；这次不小心失足跌落斜坡，不一样也没事。这就说啊，你们女儿我是佛祖菩萨保佑的人，不论遇到什么危险的事都会平平安安的，你们该高兴才是啊！”见宋父宋母还是忧心忡忡的，宋皎又笑道，“再说了，俗话说的好，事不过三。我这都倒霉两次了，说明啊我最多再到每一次，就永永远远的都会平安无事了！”
谁知，听到这一句话后，宋母眼里的担忧就更盛了。
“皎皎，你不会的，你再也不会有遇到这样的事了！等你好了，等你好了，我、我们，我和你爹就带着你就回……”
宋母说着说着哭得不能自已，整个人都扑到了宋皎身上了。宋皎便从被子里抽出手来，拍着宋母的背温声安慰道：“娘，是我说错话了！不会再有第三次的，我这什么灾什么难现在都该经受完了，以后我们一家一定都能齐齐整整的，谁都不会再有事了！”
也许是看到宋皎此时真的安然无事了，宋母的神色在宋皎的温声劝慰下但是渐渐的好了起来。不多时，珍宝便端着冒着热气的药回来了。
“姑娘，喝药了。”珍宝刚把药碗递过来，宋母便接了过去。
“娘，我自己喝就好了。”宋皎道。
宋母此时却不依了，硬是拿过勺子，要自己喂宋皎喝药。
“我又不是小孩子，自己喝药就可以了。爹，你说是不是？”宋皎见宋母不肯放弃，转头看向宋父寻求支持。
没想到，这次就连宋父都觉得就该这样子才好。
“皎皎，你刚刚恢复，这次要不是有棵老树勾住了你，你指不定就真的跌落坡底了。虽说那地方不深，到底是伤了身体，大夫都让你要好好卧床歇息几日才好，还是让你娘喂你，过好几日，你也别再去铺子里了。”宋父叹息道，一双眼睛却时刻紧紧地盯着宋皎看，好像生怕她会再出事一样。
宋皎知道自己出了这样大的事情，爹娘担心自己。
于是，为了不让爹娘时刻惦记着自己的伤处，她便俏皮地看着他们问道：“那我不去铺子里，铺子里的生意可能怎么办？谁来当大厨，谁来管账本，难道都让何安一个人忙活了？”
说完，宋皎又说道：“那他可真是辛苦了，好不容易歇息了一天，这又要忙活好多天了吧！”
宋皎说完，宋父宋母和珍宝却没有人接话。
她感觉很奇怪，这时也才想起来，珍宝都在自己这里，怎么就何安一人不在？
“爹娘，何安呢？他还没回来吗？”宋皎说完，又鼓着脸佯装生气道，“他之前还说是要回来吃晚饭的，可是现在居然见不到人了。爹、娘，等他回来了，你们就告诉他，他回来晚了，不准吃饭！”
宋母迟疑了片刻，脸上露出了有着些许勉强的笑容道：“好，反正在咱们家里你说了算，你说不给他吃饭就不给他吃饭。”
说完，宋母用勺子舀了一勺药，递到自己嘴边吹凉了，这才送到宋皎唇边，面色慈爱地看着她说道：“来，皎皎，我们来喝药了，喝完药，娘让珍宝给你拿蜜饯甜甜嘴，这样就一点都不苦了！”
宋皎被宋母这样像是哄孩子一样的哄着，倒是再没心思去生盛长夜的气了，顺从地在宋母的喂药动作下喝完了一整晚乌黑又苦涩的药汁，这才看到宋父宋母脸上又露出了宽慰的笑容。
“好了，爹、娘，你们也快去休息吧。”宋皎抬头看一眼窗外乌黑的天色，半点星光都看不见。她心里想着，也不知道明天又要是什么坏天气了。
“皎皎……”宋母还想和她说些什么，却被宋父劝住了。
“好了，就让皎皎好好休息一下吧，我们也去休息了。”宋父转向珍宝说道，“姑娘身体还没好全，你晚上就在外边守着，时刻警醒着点。”
宋皎见珍宝面露疲倦之色，婉言回绝了，宋父却格外的坚持，这样的坚持宋皎从前从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