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现实
那次看似平常的晚餐,对梁可掬来说确是难得。这么多年来,一个人习惯了也不并不觉得孤单,就好像灰姑娘从来没觉得自己可怜一样。偶尔,梁可掬也会把那次当做灰姑娘的舞会,虽然这种比喻不是很贴切,不过就是似真似幻的发生在她的生活里。她也会想起那时暧昧的空气,竟让她重拾若干年前的少女情怀。虽然对王天宏没有爱,然而却让她有了一丝丝的迷惑。所以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有那么多人说“意乱情迷”“逢场作戏”。
不管怎么说,十二点的钟声响过,灰姑娘的华丽外衣都会消失不见。纵然最后王子找到了她,但那毕竟是童话。何况梁可掬从没想过会跟王子过着幸福的生活。至少在这十年里,这种幼稚的想法已经不存在了。
梦会醒,可生活永远都在继续。王亚雪已经一个星期没上班了,梁可掬成了小小物业公司的大忙人。取暖期一到,物业和业主的矛盾渐渐升级。虽然还没闹到上电视的程度,可是陈经理还是“识相”的“病了”。
一大早,一群六七十岁的**大妈便聚到物业处,吵嚷着家里冷。
虽然在物业工作了好多年,但是这样的事情还是第一次遇到。去年就有住户反映说温度不够,所以今年公司便出钱更换锅炉,哪成想,这锅炉倒不如不换。老人们七嘴八舌的说自己家如何如何冷,自己感冒打真吃药花了多少钱,甚至更有甚者声泪俱下。梁可掬本就不是能说会道之人,此时更是没了主意,呆呆的立在人群里。
“你这姑娘怎么不说话?到底能不能解决问题?我们这么大岁数,还得在这站一天?”说话的王启运退休前是一家国企的信访主任。可能因为遭遇过上访者和上级的双重压力的折磨,所以退休后便活跃在告状、上访的队伍里,以解当年郁闷。
慌乱。梁可掬感觉自己此时已成了众矢之的。这种感觉以前是不是也曾有过?所有人都说是你的错。他们用手指着、用眼睛瞪着自己。她觉得自己该离开,可是双脚就像是被人钉在地板上。梦魇里也有过这样的感觉,急于逃离,却只能独自害怕心跳。有时候明知是梦,却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恍恍惚惚之间,以为自己醒了,看见了一些不想见、害怕见的人,哭了叫了之后才会带着眼泪醒来。然后便不由得一阵心悸。
“你看你,立在这不说话,你们老板呢?怎么就派个哑巴在这应付人?”王启运眼见梁可掬不说话,突然变得急躁起来,伸手就推了她一把。
梁可掬踉跄的退了两步,看着眼前这个应该跟自己父亲年纪相仿的人,没有慈爱却满面怒意的看着自己,心不由得又是一酸。王启运并没有因为自己动手而觉得有丝毫不妥,反倒因梁可掬直直地盯着自己,以为她有意挑衅而愈发生气。
“你这丫头,再不给我们个说法我可真不客气了。别以为你装可怜我就拿你没辙。你也不看看我以前是干什么的?装傻充愣我比你有一套。不过今天你是遇见祖师爷了,想混过去连门都没有。”
王启运自顾自地说着,可是在梁可掬眼中却只是他的嘴一张一合的画面。很多年没想起父母了,但现在梁可掬突然莫名的开始怀念。如果他们还在,如果他们能看见自己的女儿被一群愤怒的老人围着质问,是不是会很心疼?刚才那一推,突然从这么多年的逃避中清醒——她根本就没有资格逃避。尽管她不想,但是所有的一切都不依照她的控制进行着。就像父母会过世,爱人会因误会而离开;就像她努力地不去想这些让她难过的事情,但是却要反复的在她梦里重演。她知道自己不能继续像一只乌龟一样隐藏自己了。更不能像鸵鸟那样,胆小的人,只能让最可悲丑陋的一面留给世界,这根本就不能保护自己。
但是此时此刻,她该说些什么?她想说“我可以达到你们的要求。”但是她做不到。即便是陈经理也做不到。已经取暖了,在更换锅炉是不可能的。即便条件允许,但是这钱又有谁来拿?
“这件事,我,没有权力管的。”她缓了好几口气,才硬生生的说出这句话。
一群老人本以为她就要这样装聋作哑一整天,不期然却陡然说出一句话来,一时之间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只是经理秘书,我也想给你们解决。可是,我无能为力。”
是的,她就是无能为力。她说的是实话,其实所有人都知道今天的事不会有结果,但是习惯上还是要闹一闹的。眼前这位女孩的的确确是个无辜者,领导藏起来,让个秘书挡驾,她也是给人家打工,能怎么样?
“那你们老板去哪里了?他电话是多少?”王启运从大衣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作势就要记电话。
梁可掬把电话说了出来,继而又说:“陈经理病了。电话也关机。”
又是一阵吵嚷。梁可掬无奈的叹声。终于有一位看上去很憨厚的老**,对着其他人说:“算了,她也不是管事的。在这闹也没用。咱们回去再商量商量吧。”
有的人同意,自然也有人反对老人的说法。特别是王启运,他总觉得心里憋得慌,不在这撒完气就不甘心。那位老人又走过去,小声的说了几句,王启运这才悻悻的转身走了。其他人见闹的最凶的都撤了,便也陆续的离开。
梁可掬终于得到片刻安宁。随便找了一把椅子坐下,突然感觉心脏一阵狂跳,继而满身虚汗。其他几名员工见人走了,这才敢从角落里跑出来,见梁可掬面色惨白,连忙倒水得到水,问候的问候。梁可掬疲惫的抬眼看着眼前的几个人,没说什么,勉强的笑了一下,说到:“我有点累了,他们今天应该不会来了,我先回去了。”她硬支撑着站起来,慢慢的走了出去。
“梁可掬会不会不高兴啊?我们刚才都没帮忙应对那群老家伙。”小李看着梁可掬瘦弱的背影,有些心酸,懊悔自己刚刚的胆小。
徐丽白了他一眼,扬着声调道:“跟你有什么关系?她是经理秘书,她不上前谁去啊?”
这是第几次她到家之后没有立即找事情做,反而直直的躺在床上?真的有些累,如果可以她甚至永远这样的躺着。真的很舒服,脑子里也是空白的,不用回忆不用纠缠。有一刻梁可掬以为自己死了,因为她居然有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仿佛它飘在半空,俯瞰自己平躺在床上身躯,怜悯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悲哀。终于,她拥有了一个前所未有酣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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