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寻龙篇-黑龙 二

  【PS:上章人设仅作参考,根据大纲及剧情需求将会做出部分改变】
  ——
  “嘶——”
  天地寂静了,沉默了很久很久,仿佛弹指间,已经过去无数个世纪。
  洛千芒温柔地放下沉睡的陌桐筱,拾起边上的翼剑,转而将背后另一把普通长剑丢进血泊。
  平镜破碎,红得耀眼的血花溅湿了他的内院蓝袍,织出一朵朵尽情舒展的彼岸鲜花。
  再看向伫立尸山上的十三教主时,他的眼底仅剩下冷漠和几近沸腾的杀意。
  “哗!”
  血潭自脚底泛起涟漪,腥风挟裹着凌厉的剑气,扑向那黑衣人的面庞。
  “哪儿跑出来的疯狗?啧,放在平常,用这种眼神看着吾的人早已被吾挖下眼睛,扔进血池。”
  十三教主不屑地从鼻中哼了一声,抬起宽大的衣袖,随意一挥:
  “吾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时间陪你这小孩子过家家。”
  袖口中黑气飞射而出,化作一条巨蛇,与洛千芒的剑相撞。
  隐约间,耳畔似有龙吟炸响。
  狂暴的震动从剑尖处传至手腕,令剑柄不由自主地脱手而出。
  “咔擦咔嚓!”
  滚滚气浪撞击他的身体,使他自尸山上跌落,另一把剑插入地面,划出一条长达十米的深沟后才堪堪稳住脚步。
  “噗!”
  而飞出去的另一把长剑则是插进一旁破损的石柱,引起那燃烧熊熊烈火的建筑骤然倒塌。
  “咳咳咳咳——”
  破开眼前的一片土灰,再遥望之时,十三教主的身影早已不知去了何处。
  而那些剩下的教员则是纷纷将自己隐入黑暗,消失殆尽……
  “噼里啪啦!”
  火舌还在继续撕扯着自己所攀上的一切,渐渐跳到了旁侧尸体的衣袍,毁灭陌氏最后存在的痕迹,洗去后人关于陌氏唯一的记忆……
  ……
  夜,渐渐入深。
  “砰!咔嚓——”
  微弱的火光下,洛千芒抱着陌桐筱,立于陌家正门口,看着那刻画“陌家”两个金字,悬挂了上万岁月的牌匾寸寸碎裂,在晚风的吹拂中放弃了徒劳的挣扎,砸落地面。
  刺耳的巨响宛若陌氏终末的感叹,挽不回离去的灯火,拿不回破灭的尊严。
  自古流传的神话里,每一个家族的牌匾都经历过族人信仰的洗练,因此能够久挂不落,很少蒙尘。
  因此,当牌匾碎裂的那一日。
  便是这个家族解散,衰落,甚至灭亡除名的那一日……
  “哐当哐当!”
  死寂犹如他此刻内心的虚无,一阵翻箱倒柜的清响却在此时弱弱飘散四方。
  “吱呀——”
  已经发臭的尸体下,破旧的地窖活版门艰难推开,从中爬出一位拄着拐杖,满身是伤,衣衫褴褛的老妪。
  双手抓着粗糙的木杖,扫视四周场景,破败荒凉映入眼帘。昔日亲人早已远去,唯有她孤独一人,无助立于天地。
  这使得她的眼角滚出一滴浑浊的老泪,气急攻心,力虚跪倒在石板路上,长叹一声,合上无神的双眼……
  听到动静,洛千芒将目光自大门口垂落,看向昏迷不醒的老妪,暗淡的瞳孔中猛地燃起了一簇火焰。
  那火,名为仇恨……
  ……
  三日后,盛夏中蝉鸣最响的日子,终归还是无声到来……
  这一天,偌大的奔墨城里吹起了唢呐声响,沸沸扬扬,好不热闹。
  长龙般的队伍中央,洛千芒披着华贵的红袍,柔软的长发随风飘荡,沐浴于两侧阁楼洒落的花瓣之中。
  身后,一架红色的花轿轻垂帘幕,遮掩那端坐其中的妙曼身影。
  艳红纱布下,她安详地合着眼眸,好比童话故事中的人儿一般,静静地沉睡。
  在她合扣的双掌间,一枚半灰半白的珠子深藏其中,流动着越发越黯淡的光泽……(注:1)
  ……
  唢呐一吹,非红即白。
  ……
  “你就把芒儿的未来,就这么敷衍的定了!?你为什么不去劝劝他!”
  阁楼内,一中年妇女凝视窗外,不满地拍桌:
  “死人就是死人!一方既死,婚约就该解除,不然误了儿的大好青春!”
  “你以为我没劝过吗?”
  洛家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神情复杂:
  “我拗不过他啊……
  “有谁不是少年一腔热忱,孑然一身终归只爱一人……”
  ……
  傍晚,洛千芒静静地坐在喜气洋洋的房间中,凝视对面的陌桐筱,相顾,无言。
  “比翼鸟,只有在一起才能飞翔,无论是生是死,永不分离……”
  野外的蝉放开嗓子,极力地歌唱着,渲染灯火杯酒下的长夜。
  “桐筱——”
  当歌舞欢笑逐渐沉寂,归于黑暗,他才慢慢地揭开那层轻薄红纱,低声喃语:
  “你看,从今往后,我们便是夫妻……你的愿望,我实现了——
  “我把典礼办得很大,全奔墨城的人都会知道。
  “无论是生是死,周围人会有什么看法,我永远都不会抛弃你。
  “一生一世……非你不娶……”
  掩合的窗门中透露出一丝温柔的灯火,驱散野兽肆无忌惮弹出的爪牙。
  无声里,他贴上了她冰冷的唇,闭上眼眸,再睁开时,瞳孔深处中尽是冷漠和怒火。
  “终有一天,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无论天涯海角,势大势小……”
  ……
  第二日,洛千芒褪去婚袍,换上了一袭素净的白衣。
  乐队再一次奏起了城中居民所熟悉的曲调,只不过,传递之处,满是凄凉。
  昨日成婚。
  今日下葬。
  ……
  (注1设定补充说明:葬珠,奔墨城特产,数量极少,通常被城中主要家族嫡系掌管,滴血即用,可延缓尸身自然腐烂。)
  (家族嫡系自出生起每人配得一颗,属于一次性物品,不可反复使用,相当于陌桐筱用了那就没了。)
  (至于这葬珠本来是谁的,想必我也不用多说。)
  ……
  一个星周动了个来回。
  “咳咳咳……”
  内院,床边,洛千芒端着一碗药汤,小心翼翼地服侍那从陌氏中幸存下来的老妪。
  “你就是桐筱的情人……不,记性有些不好,现在应该叫女婿了,对吧……”
  她接过瓷碗,眯着眼睛,打量面前的少年。
  他沉默半秒,点了点头。
  “好,好孩子,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呀……”
  老妪一口气灌下苦涩的药汤,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着碗底残留的药渣:
  “可惜桐筱这孩子走的太急啦。
  “多谢这几天的照顾喽。”
  片刻无声后,她吃力地把碗摆在一旁的柜台上,仰倒床头,端详那依旧站在床边的洛千芒。
  “对啦,年纪大喽,忘了介绍,我是桐筱的祖母,陌上凰,她是我的孙女儿……”
  老妪似乎看明白了什么,微微一笑,牵动着脸上的皱纹,虽然慈祥,却尽显苦涩:
  “你是想帮桐筱报仇,是吧?”
  洛千芒点头,一举一动中流露内心的坚定。
  “好孩子,别去想这件事了,把它放下吧。”
  谁知,陌上凰并未给他任何消息,反而开始劝阻:
  “这件事情,不是你能够管束的。”
  “为什么?”
  听完她的话,他不由得一皱眉头。
  大概是感觉到自己有些失礼,没过多久,洛千芒便拱了拱手,行了一礼,改口道:
  “千芒不知,还请祖母解惑。”
  “唉。”
  他那不肯放弃的态度令陌上凰叹了一口气:
  “既然你心中疑惑,那我便把这件事牵扯的前因后果,详细地和你说一遍。
  “只是,这真正的答案,在已经消失的陌家里。”
  ……
  “踏!”
  负着比翼双剑,搀扶一旁的陌上凰下马,阔别一月之后,洛千芒再一次跨入了不复繁盛的陌氏领地。
  按理来说,城中的一个家族覆灭,人都死光,这片地界成为无主之物,便会有新的家族顶替而上,与剩下的主家族签下条约,接管其中领土建筑和范围内的村庄。
  几百年后,那便又是一处繁华。
  只是人并非当年之人,物……也并非当年之物。
  但由于陌上凰还活着,而且属于陌家嫡系,所以这片土地的归属权依旧掌握于她的手中。
  至于是召集散落在外的惨部东山再起,还是转手出售,那就是她的选择了。
  “孩子,到内院去——”
  陌上凰抬起手里的拐杖,弯曲的前端赫然是一只展翅的凰,衔住一枚用细绳吊挂的陌氏令牌。
  慢吞吞地行走约半个小时后,被大雨清洗过几次的内院残桓依旧残留刺眼的血迹,入了眼帘。
  相比一个月前,那些尸首早已被城中或者洛家处理,焚烧的焚烧,下葬的下葬,残存的腐臭只能龟缩墙角,萦绕黑暗。
  经过烈火洗涤,人已去,楼已塌,只有墙壁裂缝中青苔生长,杂草冒芽,享受蝉鸣中美好的夏。
  陌上凰拄着拐杖,没再让他继续扶着,而是独自一瘸一拐地走到陌上亭的碎柱前,苍老的手指抚摸上方焦黑的纹路。
  立于其身后,虽然心里焦急,但洛千芒从未打扰过面前的老妪。
  白发人送黑发人。
  一夜云端,一夜泥潭。
  以及众亲皆死,唯我独活。
  这都是足以令人的心神震荡不堪,甚至破碎一地,产生轻生之念的打击。
  “哐!”
  寂静良久,陌上凰撑着老迈的身躯,用拐杖扫开灰尘,露出桌角下一个小小的凹槽。
  奋力扯断细绳,安置玉打的令牌,地底下,古旧机关发出“吱吱呀呀”刺耳的声响。
  “轰咚!”
  陌上亭范围,破碎的石板向两侧横移开来,但或许是因为大战损坏了内部的零件甚至卡进去了小东西,仅仅开了一条窄窄的缝隙后,就卡在那儿,反复横移,无法动弹半分。
  神情略微带上焦急的陌上凰将拐杖插入其中,狠狠翘着两侧的石板,用那残年之力,试图撼开卡顿的时候机关。
  “锵!”
  见此场景,洛千芒拿起翼剑,探进一片黑暗,骤一旋转。
  “咔!”
  两股不等的推力令机关崩碎齿轮间的石子,退至两畔,不再遮掩身下幽深的隧道。
  “孩子,来,接着。”
  门已大开。陌上凰颤颤巍巍地走入其中,拿起一盏掉在地上未燃尽的烛台,递给身后的洛千芒。
  摸索着,自暗门里捡出两枚黑黝的石子,轻一摩擦,点燃了那根有些焦黑的线头。
  “跟我来。”
  火光映着两人的面庞。
  在陌上凰的带领下,他顺着阶梯一路前进,最终到达了陌家藏得最深,也是自上古以来流传至今的一个房间前。
  随身携带的钥匙插进孔里,叩开木门,重重封锁之下的蒙尘之地这才向洛千芒展示出它原本的面目。
  “没想到……继逆乾北冥,永安霄氏,永安凌氏后,落雁陌氏会这么早步入他们的后尘……”
  用烛台点燃四周的旧蜡,斑驳了墙壁的古老色彩,模糊了墙壁的亘古刻画,刹那如画卷一般铺卷。
  “壁画……”
  洛千芒失神地看着那老妪身前的刻板故事。
  “这壁画,就算是陌氏嫡系血脉,或许一生都看不到……只有少数信念坚定的候选人,才能了解背后的故事,扛起背后的责任,负重前行。”
  陌上凰端庄地拂去灰尘,扯去蛛网,虔诚地祷告着:
  “孩子,你不是想知道为何我不让你去么?
  “答案全在这里了,且听我细细讲来。
  “这一切,都得从几万年前说起……”
  ……
  几万年前,鸿蒙帝国还未成立,这片辽大的板块疆土仍然处于分裂之中。
  那个时候,陌氏也不是什么所谓的大家族,而是一座破落的小村庄,人口稀少,所处境地异常贫瘠,很少能够见到什么活着的野物,距离其他有人烟的地方倒也不近。
  因此,村里人经常吃了上顿没了下顿,过得一点也不算舒坦。
  哀怨,叹息,感慨,这些都落在了年轻的陌家初任老祖眼里,犹如干燥的柴火,点燃了一把野心的烈焰。
  青年时期,老祖怀着一腔热血和对改善未来的决心,憧憬,骤然踏出村子,与亲人告别,走向未知的远方,走向未知的世界。
  转眼间,十几年过去了,但出走的老祖并未有过任何的消息传回村庄。
  所有人都渐渐忘记了走出村子的青年,继续为着生活发愁,考虑着接下来该做什么,该吃什么,怎样才能不至于一饿饿上三五天。
  灰色的云就这么常年笼罩村子,压抑,沉闷,令人喘不过气。
  不知多少年后,人到中年,历经沧桑的老祖回来了,他带来了从未见过的种子,驯养的家畜,和很多玄奥的图纸。
  自那之后,陌村开始如同机械般有序地运转。在他战战兢兢的领导下,不出十年,村子便不复从前的贫穷。
  逐渐改善的生活里,老祖也终于有了心仪的对象,即使相隔数里,两人依旧互相往来,生活美满。
  然而,在老祖决定迎娶她时,噩耗传来,她所在的村庄被魔教洗劫,无一人生还。
  那一日,他站在大雨的雨帘中,呆滞地看着一地废墟……
  再后来,陌村变成了陌氏家族,归属鸿蒙帝国落雁城,一步步扎实发展壮大,成为大型家族。
  但因为第一任老祖心里的伤痛,还有对魔教残忍作风的厌恶,陌家在暗中成了一个伏魔家族,与大陆各地,各个帝国联通,共同打击魔教,捍卫帝国的安全。
  参与其中的只能是嫡系,接班人也必须是嫡系,且要经过层层筛选,淘汰无能的,胆小的,易慌的,找出最拔萃的那一批,融入以后的工作,负担前行。
  而陌桐筱,正是其中的候选人之一。
  ……
  “上万年来,我们打散剿灭了大大小小数十个魔教,但成果并没有那么显著。因为,真正的敌人还在后面……”
  陌上凰将手里的灯凑近第二幅壁画:
  “经历将近千年的斗争后,我们发现,被消灭的魔教不过是野兽的毛发。
  “是的,你没听错,仅仅是毛发,毛发而已。”
  ……
  伴随越来越多藏在暗处的魔教组织被拔除,以往对爪下蝼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猛兽终究还是感受到了不适。
  阴影之中,庞然大物探出一只爪子,悬于各大伏魔世家的头顶。
  那是他们第一次与正主的交锋,也是最惨烈的一次交锋。
  全大陆多个帝国,近五十多个大中型家族,约有十几个被抹去痕迹,二十几个遭受重创。
  鲜血曾经洒过大片土地,土壤曾经埋没过无数尸骨。
  付出惨痛的代价后,猛兽的爪子并非完好无伤,同样受到了不轻的灼痛。
  面对剩余家族不屈的驻守,它只得悻悻地退回了阴影,将自己的爪牙缩回原来的陆地。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再无它的音讯……
  ……
  “那场战斗,令无数城池被血洗。
  “天边的云被染成了红色,一直持续了三个星周……”
  陌上凰抱着凰头拐杖,叹了口气:
  “陌家同样被灾难席卷过,所幸在其他家族的扶持下堪堪度过危机,却让底蕴受损严重。
  “若非如此,只恐怕到了现在,我们还有跻身巨型,也就是顶级家族的机会……”
  到了这儿,老妪的语气骤然沉寂,转而变得严肃。
  “孩子,你知道为什么我让你不要去为桐筱报仇么?
  “因为交战万年之后,我们逐渐得到了有关这只野兽的部分资料……
  “而这一次毁灭陌家的,正是与我们僵持了数万年的仇敌……。
  “上古魔教……
  “黑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