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千纸鹤 五

  陆北羽轻轻捻起了它的翅膀。
  翻到反面，依旧是好看的早安两字，只是多了一个调皮的小猫躺倒于字的旁边。
  面对很正常的问候，他没有太多的表态，轻轻将千纸鹤放在了一个小箱子里，从书柜上拿下一本昨晚去书店里买的信物注释书，在目录上寻找着千纸鹤。
  “千纸鹤，是代表你对被送的人的祝愿，每只千纸鹤承载一点祝愿，最终成为一个愿望。999只千纸鹤的意思和999朵玫瑰差不多意思，是希望能和你天长地久，表明他（她）永远的爱你。叠了1000只纸鹤的人将可以许下一个愿望。
  “在很多人眼中，千纸鹤被视为爱情守护神。他们会把爱人送的千纸鹤随身携带，甚至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寓意非君不嫁、非卿不娶，一生一世一对一的爱情。”
  默默看完最显眼的那一段介绍，陆北羽微微叹了口气。
  他回忆起了拜月说过的话。
  “爱情是一种很奇怪的玩意哦，有的等到天荒地老都未必能找到心上之人，有的却是一见钟情。
  “唔，晓春她是个很好很善良的女孩子。如果你不喜欢她，就早点和她摊牌了吧。如果你喜欢她……
  “请好好对她。”
  他感觉有点儿微微的头痛和茫然。
  喜欢和爱有时候并不是同样的东西，如果说喜欢是一种好感，那爱就是在好感的基础上继续升华。
  也就是说，就算这位雇主有点喜欢他也没用，他不喜欢人家，或者人家还没到那种好感被刷爆棚的地步，一切说来说去只是朋友过客一场空。
  那么第一个问题来了，他喜欢她吗？
  陆北羽自己说不清楚。
  可能只是有点好感吧？毕竟前天那个尴尬的时候，他自我感觉还是因为愧疚居多。
  “算了算了，这些事以后再说吧，反正来日方长。”
  越理越乱，越想越烦，身为顶级速建师的他干脆把手里的书扔在了床上，伸了个懒腰，灌瓶糖水提提神。
  “吱呀！砰！”
  卧室的门重重关上了。
  金色的阳光透过阳台的窗户，斜斜地射入了小小的箱子里。
  黑暗的角落中，两只千纸鹤相对触碰着，长长的脖子组成了心状的空隙……
  ……
  今天的工作是改造回廊的顶部。
  熟练地爬到赶工赶出来的石面上，陆北羽负着一把铁镐，一面看着手里的书，一面扶着面前的圆石半砖。
  走廊内，凌晓春趴在栏杆上，折着一只只不同的小动物，诸如兔子，青蛙，蝴蝶之类，显得很是心灵手巧。
  拜月则是趴到了她的边上，两只爪爪很是滑稽地抱着一根鱼竿，鱼线落在了边上的大池塘内。
  对于这样和谐的生活，他还是挺向往的，同时也理解一个人住那么大个院子的孤独。
  ……
  正午时分。
  “你说，如果把这个池塘扩大一点，架在水面上，中心再修一个凉亭好不好看？”
  午膳用后，假山边的凌晓春甩出长长的鱼线，砸中平静的水面，掀起一朵小巧的水花。
  “不晓得诶，不过如果你想要，我给你弄出来啊。”
  完全代入雇工身份的陆北羽随意答道：
  “材料够的话一天就可以搞定。”
  “好啊，那把走廊搞定后明天就开始吧～”
  凌晓春笑笑。
  ……
  而下午，改装完回廊顶部的陆北羽搬来一大堆书，开始履行自己的话——教这位有着梦想的女孩子建筑。
  大白狗就在一旁被摸着狗头，尾巴摇得像一朵绽开的菊花，快出了残影。
  ……
  十天的日子过得很单调，说起来无非就是改装建筑，看书，吃饭，钓鱼，互相学习，搓狗头等等等等。
  但在这平淡乏味的生活里，总能寻到一些趣味。
  陆北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推陈出新的创意和与众不同的建筑。
  而凌晓春，也渐渐开始学习关于建筑的一系列事项，同时不再因为一个人而感到空落孤独。
  虽然两人之间的好感的确在不知不觉中上升，可是每天晚上回去都看诸如“爱情指南大全”这类奇奇怪怪的书的陆北羽还是没能找到太多的感觉。
  书上说爱情是对方不在的时候想念对方，一起哭一起笑甚至为了对方可以付出一切……
  唔，难道我真的和拜月说的那样是个不懂感情的石头？？？
  要不要直接和人家摊牌？
  可是为什么我有点犹豫……还有点不舍得呢？
  陆北羽常常坐于池塘岸边，丢着石子，想着心事。
  ……
  没去公会的第十一天，此时距离建筑比赛，还有四日。
  “啊，十天雇期到了呢。”
  陆北羽懒散地趴在自家阳台上，眺望远方被改得更加神异且充满韵味的建筑。
  “啪！”
  一只红色鹦鹉飞过，丢下一只蓝色的千纸鹤，刚好被他接在手里。
  经过这么多天的等待，他已经差不多知道她送千纸鹤的规律了。
  要么是风儿把它带到，要么是鸟儿将它送来，且几乎每次都是在这个时候。
  上下翻看千纸鹤，可是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字迹。
  再试图寻找千纸鹤肚子里有没有啥玩意，然而还是一无所获。
  今天就是这么一只简简单单的千纸鹤？
  陆北羽有点小小的失落。
  “唔？”
  不过这失落很快就随着新的发现一扫而空。
  “那个……今天你还能来教我建筑么？”
  从它脖子的缝隙里抽出一张小纸条，看着这话，陆北羽微微一笑。
  “咕啾啾，咕啾啾！”
  小苍云准时从外面飞回来，翅膀扑得异常欢快。
  “陆北羽，陆北羽，发财啦，我是来收公会费用哒！”
  它轻轻地落在阳台上，脖子前的小木牌慢慢摇晃：
  “这个大概二十金的单子你满不满意呀，够你一两个月不上公会了的～但是发了横财可别忘记公会啾，百分之五的税～”
  “知道了。”
  陆北羽掏出一根金条，拍在鹦鹉的边上。
  小苍云顿时眼睛放起了精光，连忙抱起金条啄了啄，仿佛是在验定真假。
  “哦对了，北羽北羽，你和那个女孩纸相处的咋样啊！”
  放下金条，小苍云问起了正事。
  “啊？这个……”
  陆北羽表示自己对这个问题很窘迫：
  “唔，她想成为建筑师来着，所以我问过她要不要加入我们公会，但是她说还需要再考虑考虑……”
  “啊，那就是委婉的拒绝了？”
  小苍云显得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就振作起来：
  “不过没得关系，只要你和她相处超好，到时候她还不是咱公会的绘图师哈哈哈哈哈哈——”
  “啊哈……哈，哈……”
  某人听了这话，确认公会真的把自己卖掉了……于是只能很尴尬地笑了笑。
  ……
  夕阳西下。
  两人照旧坐在房顶上，陪着一只巨大的白狗，凝望脚底下的建筑被披露一层神圣的金纱。
  “听说四天后就是三年一次的建筑大赛了。你应该参加了吧？”
  不知从何得到的小道消息从凌晓春口中缓缓吐出。
  “嗯。”
  想起身上的担子和十天来的相处，陆北羽失神了片刻，最终选择了坦白：
  “不瞒你说，你画的建筑都很有新意，其实我想把你的风格结合起来，带到这次大赛里。
  “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有这样的打算。”
  凌晓春睁大了眼，看起来似乎很是惊讶。
  陆北羽看着她的表情，默默垂下自己的头。
  在建筑事业里头，未经允许就采用别人的图纸，创意和风格无异于侵犯那人的版权。
  但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估计没有人会知道这些新的建筑其实来源于凌晓春的想法。
  这就是身份之间的差距带来的信任差距。
  本来为了公会，为了梦想，他可以付出一切。
  可是现在，不知为何，面对这个女孩，他却完全做不到。
  他想过如果自己真的凭她的图纸进了前十，而她又在当场看着，到底会成一个什么样子。
  大概就是……虽然获得了荣誉，却丢了信任和伤害了他人吧？
  然而，就算现在说出真实想法，她难道不会生气，从此和他产生决裂么？
  陆北羽感觉心里有种莫名的惶恐不安。
  “没关系啊。”
  谁料，这位雇主没有谩骂，没有愤怒，反而脸上露出了笑意：
  “先不说你教我那么多天我拿什么谢你，通过十天来的学习，我也发现，我建筑的天分并不高，可能三五年都不会有高级的水准呢。
  “但是建筑大赛三年才只有一次，而且是公会里的人才能参加，我可能没有机会尝试呢。”
  陆北羽欲要言语，却被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而打断。
  “拜月可能和你说过了……我们不是这片大陆上的原住民。与其让这些图纸烂在我这里，我想，倒不如让它们展现在世人的眼前，倒也算是传播艺术和文化吧。”
  凌晓春追忆地眺望着地平线的尽头，大海的方向：
  “让我们那儿的建筑被世界认可，这是我的一个愿望……如你想的那样，我需要一个帮手，你需要一个新意，我们可以互帮互助呢。”
  她站了起来，拿出一本金皮的小书，看着面前的陆北羽：
  “你可以帮我么？”
  迎着夕阳，她的发丝上攀上了点点金色的光彩，流转着耀眼的柔芒，就像手里的书皮闪着的金光一样。
  看着她的身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他轻轻点了点头。
  “对了，如果有适合的主题……”
  金书交接之前，凌晓春将手指探入了书本的正中央，轻轻打开。
  于陆北羽骤然缩起的瞳孔中，一个立体的折纸图案骤然呈现在落日余晖之下……
  ……
  比赛前夕，五大公会中最负盛名的天工公会。
  房间内，一位身着黄袍的男子伏案画着图纸，黄色的灯光照在他修长的手指上，投射下一抹斜斜的影子。
  “这是这次比赛的顶级速建名单。”
  公会会长推开了沉重的大门，把一叠名单放在桌畔。
  那男子放下了手中的笔，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拿起纸张，凑到面前。
  “都是些手下败将和老玩意儿。”
  随便扫了几下，他便扔下了手里的名单，语气里透露着狂傲与不屑：
  “没有什么好畏惧的，这次第一还是会属于我们天工公会。”
  “皇无极，你确定不再继续看看么？”
  天工会长皱了皱眉：
  “这次有几个我们不熟悉的对手。”
  “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皇无极冷笑一声。
  “或许不排除是有一些充数的。但是个别几个，的确有真本事。”
  他指了指名单上一些被标红的名字。
  皇无极拗不过自家会长，只得耐着性子再看了一遍。
  “嗯？苍云公会这次是放弃了吗？居然只派了一个顶级速建和两个高级的打酱油？”
  目光定格在苍云公会的出战名单上，皇无极忍不住嗤笑一声：
  “也是，自从这几年陆续有人被挖墙脚或者隐退以来，苍云就不复当年的荣光了。”
  “这次是因为苍云中的上官幺幺与洛忆霖在外工作，赶不回来，因此只出了一个顶级速建师。”
  天工会长坐了下来：
  “不过，别小看这唯一的顶级速建师，他的名号，最近挺响。”
  “哦？”
  皇无极挑了挑眉。
  拿起关于那位速建师的资料，他细细地看了一遍。
  “两年不到从初级到顶级，均修各类建筑，不久前还用三天时间独自赶完了一个大型工程。”
  皇无极喝了口糖水：
  “这个新人还不错，至少比那群滥竽充数的家伙强。
  “不过，这又如何呢——”
  ……
  同样，当晚的苍云公会。
  “这里是所有参赛顶级速建的名单和资料，你可以先看看，熟悉熟悉对手的特点。”
  小苍云站在陆北羽床头的柜子上，梳理着羽毛。
  陆北羽无奈地放下手里的金皮手册，从被窝里爬起来，抓住那一卷资料。
  轻轻摊开会长连夜抄写的纸张，他几乎还能闻到上方未干墨迹的清香。
  映入眼帘的第一行，便是几个巨大的，标红的名字。
  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胜算极度渺茫”的那一行。
  陆北羽打起了精神。
  “皇无极，老牌顶级速建师，曾连获两届建筑冠军，被誉为顶级速建第一人，豹城建筑造诣最高的建筑师。
  “他精通各类建筑，效率快，质量高，仅用一年多时间晋级顶级速建，兼职半个绘图师，书上所记载过的房屋类型，雕塑，装饰，细节修正全部都十分熟练，遇上几乎毫无胜算可言。”
  ……
  这一夜，他抱着书和资料看了许久。
  ……
  第二日正午。
  “铛！铛！铛！”
  偌大的圆形广场上，一人站于高台，挥舞木棒，敲打金钟。
  沉闷的声响好似苏醒雄狮的咆哮，扯碎附近一切的喧嚣，激起的气浪波纹般向外扩散而去，带来一股清新，一股振奋，和一股隆重的氛围。
  “肃静，肃静！”
  正对广场，最边缘的腾跃豹雕下，两米高的石台于一阵活塞推动声中骤然升起。
  负责主持这场比赛的主持者踏上阶梯，走到石台正中央，俯瞰着下方密密麻麻的参赛者和广场边缘的围观群众。
  整个广场渐渐停止了噪声的传播。
  “我叫苏易逸，是此次建筑大赛的主持人。
  “今天，想必各位也知道，是豹城三年一度的建筑大赛。”
  她拿出一张洁白的纸张，抖了抖，用那百灵鸟似的声音宣读着：
  “我们豹城虽然没有其他五城的繁华，但我们拥有属于我们自己的，独一无二的特色。
  “这儿是所有建筑师的集结所在，被誉为建筑之都，也正因为如此，我们豹城才能屹立于六城建筑之首，每年接到的建筑工作数不胜数，维持城内的经济运转。
  “而大赛举办的初衷，是希望每一位建筑师都能发挥自己的特长，向世界展现出属于自己的光彩，圆自己的建筑之梦。”
  “然后就变成了各个公会攀比抢生意的手段……”
  混在人群里的陆北羽小声嘟囔了一句。
  “废话不多说，接下来进入正式环节。首先由请豹城第一大公会——天工公会的会长凤笙歌，来为我们宣读一下比赛规则及其他事项。”
  苏易逸清了清嗓子，折起手里的纸张，小跑着下了台。
  很快，天工公会会长凤笙歌就夹着一本牛皮书踏上了冰冷的圆石。
  “比赛规则，相信大部分建筑师都已知道，但考虑到部分新晋之人的感受，本次规则进行了部分整改并进行发放。”
  凤笙歌一套一套地说着，摊开手里的牛皮小册，食指沾了沾口水，捻起几页书的角落【作者的英语老师标牌做法】：
  “第一，本次大赛将分为四个环节，分别为筛选赛，淘汰赛，晋优赛和总决赛。
  “其中，筛选赛为一对一速建，双方规定在有限的时间内，速建出本场比赛的标本，速度快者获胜。
  “淘汰赛为四人小组限定赛，由随机一位评审抽取本次比赛主题，参赛者需在规定时间内建出符合本场比赛主题的建筑，速度快者，第一加零点二分，第二加零点一分，分最高者入选。
  “晋优赛为一对一限定赛，规则如上，速度快无加分。
  “最后，总决赛为乱斗主题赛，由四位评审抽取四个主题，投票决定，剩余参赛选手将同时开始堆砌包含此主题的建筑物，速度快者，第一加零点三分，第二加零点二分，第三加零点一分。”
  此规则一出，全场顿时掀起了惊天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