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千纸鹤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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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内，一男子拍桌而起，指着背后贴着的大串告示牌，异常激动：
“我们绝对诚信，不信您可以随便在大街上问一问，哪个豹城里的原住居民不知道我们苍云建筑公会在外头的名声？就连那大城龙城，有时候也得花钱请我们去修房子嘞！”
他的面前，一位相貌平平的女子攥着一张图纸，默默地品着茶，倾听这位接待人员的大把说辞。
“给图纸，可曾造得出来。”
等到他讲得口干舌燥，声音都哑了下去，凌晓春才指了指手里的羊皮卷，问道。
“能能能肯定能！别说是细节图纸了，你随便画几条线组成的房子我们都能给你做出来！”
好久不见一个顾客，此人的热情堪称难以抗拒，虽然说话不经过再三思考……
“行，图纸拿去，三日之内，我需要见到成果。”
凌晓春将图纸轻轻放在桌面上，纤细的手指扣了扣桌面：
“给你们二百块铁锭，折合起来二十金，接么？”
“再加五十铁锭，金子不要！”
最近没有生意是没错，但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行啊，只不过我们要签合同的哦～”
凌晓春微微一笑，掏出两张早就准备好的白纸，指了指上面的字，又从台下搬出一个装着无数铁锭的箱子。
“匡咚！”
沉重的箱底磕中桌面，里面的银芒看得接待人员眼都直了。
“行行行成交！”
从边上的书中抽出一支羽毛笔，他立马唰唰唰写下了公会名称，并将手指在一旁的红色颜料点了几下，按下指纹印。
“那么，三天期限就从明天太阳初升的那一刻开始。”
凌晓春指了指手里的合同，飘然转身，走出大厅，消失在涌动的人流里。
“二百五十的大生意……天呐，已经多久没有遇到过了！”
顾客走后，那人抓着合同和图纸，忍不住地颤抖起来。
“哦对了，看看这是什么类型的建筑，等会好向会长通报。”
激动片刻，他这才一拍脑袋，摊开这看似普通的羊皮纸。
但很快他的表情就呆滞在了脸上。
“啪嗒！”
只有半米宽的羊皮卷从桌上滚落，一直延伸到门口，正中央书写着一个大院子围成的高耸古风建筑，四周则是密密麻麻的备注和细节说明。
饶是见过无数刁钻古怪建筑的他还是瞬间呆滞了……
这密密麻麻的东西还是给人看的？
这么大这么复杂的工程只给三天？
卧槽！
心里一寒，他连忙抓起合同，迅速扫过上方的介绍，最后目光定格在某一行上，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施工方应承担所有的材料费，工具费，雇工费，交通费，以及帮助雇主拆除原地皮上所拥有的建筑。
“若施工方未在约定时间内达成雇主要求，则按照超期一天以百分之二十的原雇金额赔偿于雇主。”
那一瞬，他觉得自己就和这箱铁锭一般，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二百五……
……
“那个，那个……会长啊，这里有一个大单子……”
扛着一堆的铁锭，抓着图纸和合同，他颤颤巍巍地走进了公会的大客厅。
“哦？大单子？”
“是啊……有位顾客需要我们三天时间建一栋房子，给了二十五金……这里是合同和图纸……”
“二十五金？啧，好久没看到那么大的生意了呢。干得不错。”
苍云建筑公会的会长满脸笑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个那个……会长啊……您要不看一看图纸和合同？”
他在边上擦了擦冷汗，已经做好了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准备。
“咦，按图纸建？”
会长一挑眉，抓住羊皮纸的一角，往下一抖……
长长的羊皮卷摊了开来，“咕噜咕噜”地弹跳着，从这一边滚到那一边……
一堆复杂的图案，备注瞬间呈现于他的眼中。
会长的笑容突然变得比哭还难看，面皮子不断地抽动着，把合同扒到自己面前。
“唐一墨，你你你……”
他的话都说不清了，只是指着这位“罪魁祸首”不断地结巴着，好似下一秒就会气得昏过去。
“啪！”
过了几秒，会长好似泄了气，软软地躺倒于靠椅上，眼神黯淡，仰望天花板，变成了一条不知梦想的咸鱼……
“那个会长……怎么处理啊……”
“按照习惯……百分之二十归于公会……扣除二金买材料，剩下十八金你看着找成员分配……”
“那那那如果三天不够违约金从哪来……”
“从你的财产里扣！”
“啊嘞？”
……
唐一墨拿着图纸，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地走到了公会大厅，拿起一根木棍，狠狠敲响挂在大厅正中央的金钟。
“铛！铛！铛！”
连续三下急促的钟声代表了集结的命令，五分钟内，陆陆续续地有人自公会各处而来。
“肃静，肃静！”
唐一墨咳了咳，大声道。
喧闹的人群很快就安静了下去，一双双眼睛盯着站在台上的唐一墨。
“今天呢，我们苍云公会接到了一个建筑上面的大生意，三天之内建一栋房子，给我们二十五金。”
他举起手中的图纸，大声道。
“哦吼，那就是说一个人接下这个单子我们可以拿二十金？”
“嗨，别和我抢！我家都快揭不开锅了！”
“让老子来！老子一天给它整完！”
人群炸开了锅。
“停停停！”
唐一墨跺了跺脚，呵斥道：
“这个单子一个人忙不过来的，起码要五人以上！期限只有三天！”
“为啥啊？建个房子二楼的我一天就够了，三天很充裕诶。”
有人问道。
“你们自己看嘛！”
他摊开手中的羊皮纸，一直滚到台阶下方，在人群里开出一条大道。
这下真没人吭声了。
“而且，三天逾期是要交违约金的，按一天百分之二十，也就是五金赔偿！除此之外我们还要承担所有的材料费！大概需要二金！给你们的钱只有十八金！”
唐一墨放声大吼，手里的羊皮卷似龙一般舞动。
“哎哎哎这谁做得到哦，古风建筑修屋顶和细节部分那么麻烦，而且这还是个超大号的房子。”
“切，给的钱本来就少还要分工，这三天还不如钓鱼哩！”
“呀呀呀散了吧散了吧。”
哄闹一片后，不少人准备走出大门去干自己的事儿去。
“停停停！顾客就是上帝，我们怎么能辜负上帝的希望呢！既然没人接，那我就抽五个名字，让这些人去！”
唐一墨着了急，一想到自己所剩无几的财产，急得掏出一本小册子，放声念道：
“莫无锡，罗燕，黄孟平，彭飞云。”
“喂，你怎么这样不讲理的啊，我没说要接啊！”
被点到名的莫无锡瞬间炸毛。
“哎呀没办法啊，我们公会不能失信失了名声是不是？”
唐一墨拎出公会令牌，无奈道。
但当他看到四人后面备注的“初级搭建”，“初级建造”或“中级建筑”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靠我运气那么背的吗！？
不行不行啊，现在改也来不及了还会被别人揪细节……
啊算了，再找一个大佬带带这群萌新吧……
“最后一个，陆北羽。”
目光扫中最近的那个“顶级速建，擅长各类建筑和分析”时，唐一墨觉得自己终于解脱了……
虽然时间可能不够……但他可以把违约金推到这群人身上，自己只承担一小部分是不是？
“那个，一墨哥……”
被点到名字留下来的四人中，黄孟平弱弱地提醒了一句：
“陆北羽他这几天好像请了病假……没来公会……”
“什么？请病假？什么病假？这小子生病了？”
“额，听说接上一门单子的时候不小心从二楼摔下来受了点小伤，不过可能是以此为理由在为不久后的建筑比赛做准备？”
罗燕补充道。
“我不管他到底是真病假还是假病假！都必须请来！”
近年来修房子造房子什么的差事都少了不少，所以豹城最具特色的无数建筑公会开始逐渐失去了原有的色彩。
好比苍云，不少建筑师选择了退出养老，钓钓鱼，种种菜，日常唠嗑。
但更多的是加入了其他的公会，开始和别的城打交道，搞些装修。
这也就导致了苍云人才骤减，顶级的只剩下三四个，高级的只有十个不到，剩下全是一批中低级。
况且人家顶级速建师可忙着呢，没准正在外头做生意，所以这个留在城里的陆北羽必须找来！
……
不久后。
“呼啦啦！”
一只翠色鹦鹉舒展开羽翼，脖子上挂着一个“苍云”的小牌子，脚上用红绳绑了信纸，从公会建筑的窗口内飞入阳光之中。
……
“啾啾——”
鹦鹉翱翔了不久，很快便熟练地落在了一个窗台上，歪着脑袋，打量窗户内部。
透过橱柜火把的照耀，它勉强能看到一床巨大的蓝色的被子包裹着一个鼓鼓的玩意。
鹦鹉看了看升得老高的太阳，额头上垂下几根黑线……
“笃笃笃！”
贴着玻璃，用力用鸟喙叩击窗户，它的小眼睛一直盯着里头的某位建筑师。
“哈？”
赖床到中午的陆北羽这才从床上坐起来，用被子裹着身体，双眼无神地看向射入刺眼阳光的窗户，额头前面还翘着一根呆毛。
那只鹦鹉就那么死死地盯着他。
“来了来了……哈欠……”
待到睡意跑得差不多了，陆北羽才慢吞吞地爬下床，铺好被子，用边上水瓶里的水抚平了那根呆毛，一边拿着烤鱼啃，一边懒散地打开了阳台的门。
“啾啾！”
等了好长时间的鹦鹉飞入房间，落在床头，一副极为生气的表情，瞪着吃鱼的陆北羽。
“嗯嗯嗯好好好请你吃饭，别乱动喽。”
他正欲去取它脚上的信，可这小鹦鹉却耍起了小脾气，往边上蹦蹦，露出一副高冷的神情。
他没了办法，只好拍拍手，从下面的小箱里拿出一把种子，洒在柜台上。
鹦鹉这才一副“下不为例，这次我饶过你了”的样子，抬起一只爪子，昂起高傲的头颅。
陆北羽哭笑不得地抚了抚它的羽毛，解下信件，目光扫落于唐一墨留下的字迹。
“今日接了一门大生意，速来。”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陆北羽撇了撇嘴。
他不缺钱啊，请病假都不让安心？
“当然我知道你可能会拒绝，但这关系到公会的荣誉和信誉，由不得你自己选择……”
再往下看去，一枚妖艳的公会大印红得刺眼，象征着强迫性的命令。
“唉，伤脑筋啊……公会现在已经缺人到这种程度了嘛？”
陆北羽揉了揉眉心，把信纸揉成一团，丢到床上，双手背在脑后：
“一个人才给五金不到，一天才一金。噫，什么时候顶级速建师的工资只有那么点了……连个钓鱼的都比不上。”
虽然嘴上说着不缺钱，但公会是他工作和收入的源泉，更是和他的名声绑定在一起。
更何况这还是有着会长的大印，不去估计下次有什么生意就不会请他了，所以心里不爽还是得去的。
……
“哒哒哒！哒哒哒！”
悠闲地躺在马背上，陆北羽很快便带着鹦鹉来到了公会建筑门口。
一下马，便看见唐一墨等人等着他的到来。
“什么类型的建筑啊？”
陆北羽慵懒问道。
“哎哎哎你可算来了，图纸在这，材料已经拖人拉过去了。”
唐一墨给他的手里塞入了粗糙的羊皮纸，颤声道：
“时间只有三天，工程很大，延期还得赔偿人家违约金啊！”
“工程很大？”
他疑惑地摊开长长的羊皮卷，望了望里面画得一堆堪称凌乱和让人眼睛疼的图案，嘴角一抽：
“这玩意，五个人，给三天？
“这四个人是啥级别的？高级？”
“额，那个……一个初级，两个低级，一个中级……”
唐一墨摊牌了。
陆北羽感觉自己手里的羊皮卷成了个烫手却又扔不掉的玩意儿。
“三天时间，做这个大型的古风建筑，不光要修饰细节还要布局庭院，三个顶级加两个高级还差不多。”
卷起图纸，他莫名感到一种心累：
“还有违约金这玩意？就我们几个，准备赔得倾家荡产吧。”
“那个，在建筑之前还要拆房子……”
某位负责人冷不丁补充了一句。
陆北羽：……
……
总之，交代了一系列的事物，把他们送到目的地后，唐一墨就自行离开了，临行之前还交代他们不要延期太多，不然赔不起还得损名声……
“三天时间从明早太阳初升开始……看样子不单得提前开工还得熬夜啊。”
打量着面前的二楼木屋，陆北羽头一次感到那么的头痛。
作为一个顶级速建师，大型工程他倒是接过不少，可身旁都会有一两个和他同样建筑级别的人，再不济还有高级的帮忙，办事效率又高又快。
然而现在呢？一群咸鱼？萌新？
……
“莫无锡，修屋顶会不？”
“不会，我恐高……”
“啥，恐高？恐高你当什么建筑师嘞？”
“所以我最多就在中级，考不上去啊。当建筑师又闲又不那么危险，工资还挺高，难道不好咩？”
“行行行那你就修楼梯打地基吧……”
……
“罗燕，黄孟平，会不会照图纸砌墙？”
“唔，密密麻麻的有点看不懂？”
“不会。”
【捂额】
“模仿，模仿会不会？”
“这当然会。”
“不复杂就行。”
“那行，你们俩负责修墙，到时候我先建一小部分，你们照着做。”
……
“那个，彭飞云……”
“啥，北羽哥我能帮到些什么吗？”
【看了看初级备注……】
“额，不用了，你就递个材料，送个水食物啥的就好了……”
“好嘞！”
……
“今天你们的任务，就是把这栋房子拆了。在安全且不损坏地皮的范围内，无论你是炸掉，挖掉，烧掉都可以。明早太阳升起我要看到一块平坦开阔的草地，知道吗？”
经过简单的分工后，陆北羽对着面前的四人嘱咐完毕，给每人扔了一堆斧子，镐头，打火石和炸药。
“那个，你准备干什么？”
莫无锡很不爽地摸着手里冷冷的铁器，问。
“我？当然是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明天开工喽——”
陆北羽说完这话，朝众人一挑眉，在阳光下伸了个懒腰，拖着图纸，慢吞吞朝附近被公会预定了三天的酒店走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感受手里沉甸甸的工具，四人心里堪称是满到快要溢出来的无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