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孤龙之声 七

  次日清晨。
  “第一个目标，就是此处。”
  不等帘幕般的水雾消散，紫琴便带着睡眼惺忪的逆乾，来到了一片巨大的湖泊之上：
  “这湖可不是普通的湖哦，它叫灵湖，其中每一滴水都充斥着丝缕灵气。”
  在两龙面前的山崖顶端，初生的朝阳正从东边缓缓升起，露出半边脸颊，投下一束暖洋洋的光芒。
  大概是因为湖边气温较低，此处的雾比其他任何地方都要浓郁，乍一看，远方朦朦胧胧，似处在飘渺仙境之中。
  “哗啦啦啦啦！”
  身处岸边，却发现水声咆哮如雷，不是湖泊在翻滚，而是雾中一条白色的匹练从千丈陡崖上猛然坠下，似银河自九天倾斜，迸溅出的水花于阳光中反射出七彩的光泽。
  “在这里练习时空道？”
  逆乾疑惑。
  “准确来说，是模拟。”
  紫琴轻声道：
  “对我而言，这里的作用是炼妖力和肉身之所，同时也是借这一灵湖来考验我对怒雷道的掌控程度。
  “因为灵湖水内涵大量灵气，比一般水要沉重，不易导电，所以我便选择用妖力支撑身体，悬浮于湖面，承受灵水瀑布冲刷，并在每天练习末尾耗尽全身妖力，控制怒雷道，感应湖面可传紫雷多远来测试效果。
  “如你所见，当我的雷可以蔓延正片湖泊时，便是我基本控道之日。”
  说罢，紫琴眼神一凌，抬起右爪，射出一丝紫色的雷弧。
  落入水中的刹那，小雷蛇变成了巨蟒，一分为二，二分为四，转眼蔓延了整片湖泊。
  “哗啦！！！”
  当漫漫紫雷如网罩住最后一方水面，彻底消失后，平静的灵湖水猛地沸腾了起来，一道道水箭冲天而起，撕碎空气，在天上绽放出朵朵晶莹且包含着丝丝紫芒的水花。
  “滴答滴答！”
  逆乾目瞪口呆地看着下起了“雨”的灵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不过我们的道义神通不同，我想了一晚上，改进了一下对这片灵湖的使用方法。”
  紫琴淡然收回爪子，看到他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笑：
  “炼妖力和肉体是不变的，只是最后一项，你要用时空道去劈这灵湖水哦。等你把整片灵湖一分为二，可以见到水底时，你就打好空间的基础了。”
  “用时空道，劈灵湖水？”
  逆乾眉头一挑。
  “是啊，你可别小看它，这一大潭灵湖水，凝聚在一起时可以把力道分散到每一滴灵水中，让你一爪下去就像打在棉花上一样。”
  紫琴说完，直指那宽大的瀑布：
  “走吧，可别让自己的爪子沾上水哦～”
  妖力运转，两龙在湖面上腾飞着，许久后才来到了庞大的水流下。
  看着面前高高的瀑布，逆乾心里有一丝的紧张。
  光是这水声，就足以震撼龙心，可如果接受瀑布的冲刷，会是怎么一种感受？
  “记得不要让瀑布把你砸到水面之下，整个上午，你需要不停地运转妖力，接受灵水冲刷。加油，我相信你能坚持到最后！”
  正发愣之际，紫琴蓦然推了他一把，将他毫不留情地送入了咆哮的水兽内。
  “哗啦啦啦！”
  沉重的灵水在高度的加持下，瞬间劈头盖脸地砸在了逆乾的身上，立刻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疼。
  突如其来的打击让他的身子一个趔趄，差点随着水流直接坠入水中。好在关键时刻，逆乾及时反应，妖力翻腾，才堪堪立于瀑布之中。
  “这……我的妖力为何在这里消耗得如此之快？！”
  然而，还没等他喘口气，一个可怕的事实立刻使得他的脸色大变。
  运用妖力腾空，消耗是腾云驾雾术的三倍。
  而在瀑布之中，竟是达到了六倍之多！
  “逆乾！别愣着啊！记得吸收灵湖灵气补充妖力！不然你很快就会坚持不下去的！”
  翻滚的水流把他与世间隔绝，身畔只存滴水喧嚣，一片湿润。但紫琴的声音，终究还是透过了细细的缝隙，传入了他的耳中。
  经这一提醒，他这才想起静心凝神，快速运转体内龙丹，将飞漱的灵水中的灵力拉扯过来。
  可这几乎是徒劳。
  入体和支出根本无法抵消。
  十分钟就这么悠悠而过。
  “选择灵湖的还有一好处在于，便于快速补充妖力。”
  瀑布外，紫琴注视其中艰难支撑的白影，喃喃自语：
  “没想到你的底蕴比我意料的丰富啊，第一次下湖，可比我强多了。”
  “糟糕，支持不住了！”
  话语刚落，其中的逆乾便是慌乱地大叫一声。
  随后，只听“扑通”水花声混杂于瀑布，白影不知何时消失其中。
  “唉，凡事都要慢慢来，不要逞强，支持不住了就先出来歇会儿吧。”
  早有准备的紫琴龙爪一张，插入水中，片刻功夫就拎出了一条浑身湿透的白毛龙。
  此刻，逆乾正郁闷地双爪环抱，身上水珠滴答，浑然成了只落汤鸡。
  “一个上午，那要怎么支持啊……”
  他嘟囔着，未成年龙的稚气加上这一副神情使他看起来无比呆萌。
  “但你比我第一次进瀑布好多了，当时我才坚持了一小会呢。”
  紫琴眨眼，身上妖力窜出，轻柔地抚摸着逆乾的毛发，弹开一串串水珠：
  “别太心急，练到现在这种程度，我一直准备了整整十五年呢。”
  “十五年……”
  逆乾耷拉下耳朵来。
  先不说这疯狂摄取和支出妖力有多么的劳累，可以直接把他体内的妖力抽个精光，累成草蛇，光是被瀑布冲刷一下，他就觉得浑身疼痛不已，好似当年被炎阳傲等一众皇族拳打脚踢的日子……
  而且……这殴打，比那些皇族更加凶猛剧烈……
  “赶紧恢复妖力吧，一个上午的时间，没有多少让你抱怨的哦！”
  紫琴提醒。
  ……
  在自愿承受的痛苦中，一上午的光阴从爪缝间流去。
  逆乾如同一条烂草蛇……哦不，一条被抽去了筋骨的龙一样趴在灵湖边上。
  一上午的时间，他只在瀑布下沐浴了两次。
  纵使灵湖灵气多么充沛，在如此庞大的支出下，他的龙丹也是实在运转不过来。再者单单是恢复全身妖力，就足够费上好长一段时间了。
  而第三次的充沛妖力，他选择了用龙尾加上勉强掌握的那一点点时空之力，去抽打这湖水，没想到到头来只溅起一片水花和涟漪，连个小小的转瞬即逝的口子都没留下。
  这令逆乾大受挫折。
  果然，他真的没有什么足以引以为傲和对抗敌手的真正能力……
  现在，如同咸鱼的他脑子里只有单单几个字：疼，累，无奈。
  “休息一会儿吧，下午还有两个项目呢。”
  紫琴在一旁处理着刚刚猎杀的普通妖兽和采摘来的野果，有些心疼。
  不过历经了曾经的一切，她明白，对他心软只会害了他。
  “哦……”
  逆乾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却没有丝毫要放弃的样子。
  相反的，在他的眼中，更多的是期盼和等待。
  ……
  “你的时空道比较复杂，和怒雷道不同，只需要经历方才那一小小关卡。”
  紫琴待在一株树苗旁边，解释着自己的计划：
  “瀑布算是历练模拟空间之力，接下来的练习比较轻松，但最为困难。
  “昨晚我去翻了一下典籍，对时空道的使用方法提起少之又少，所以我也没有办法帮你了，你只能自己去领悟。
  “目标很简单，用时间之力催生这株树苗，先不说让它变成参天大树，让它多长几片叶子，应该就算小有所成了。”
  逆乾听后，抽了抽嘴角。
  没有方法，要自己摸索么？
  无奈之下，他只好拖着龙尾，蹲坐在了树苗面前，努力瞪大眼睛，聚精会神，紧盯树苗。
  看着他那可爱的模样，紫琴脸蛋一红，忍住想要摸头揉脸的冲动，默默退到了边上。
  时间悄无声息，一分一秒流逝。
  可小树苗仅仅是随着微风摇曳，仿佛在嘲笑面前什么也不懂得的逆乾。
  “用妖力试试！”
  一个小小的声音飘来。
  尔后，逆乾深吸一口气，身旁白色妖力涌动，可是却……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当年那给炎阳傲的一口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难道要愤怒？还是要绝望？
  想到此处，他开始回忆过往所经历的一切。
  从出生时的孤独，童年的受辱和欺凌，皇族的污蔑，大牢的黑暗，一直到昨日的锥心疼痛。
  点点记忆汇聚在一起，似乎是带他重新走过了这痛苦的十八年。
  身侧，妖力随着他情绪的起伏汹涌澎湃，宛若汪洋中的巨浪，欲要吞噬周围的一切。
  “唰！”
  猛地，在回忆结束的刹那，他睁开了双眸，眼中凶光毕露，一身妖力瞬间如同无数长龙，朝着前方的目标咆哮而去。
  “簌簌簌！”
  面前的树苗像是察觉到了危险，颤抖着招摇着弱小的叶片，挥舞着投降的旗帜。
  但那妖力还是凶猛地一股脑灌入了它纤细的身躯内。
  “加油！”
  听着耳畔传来的打气声，逆乾的额头上开始滴落一粒粒冷汗。
  “咔擦咔擦！砰！”
  然而，第一次的尝试终归还是以失败而告终。可怜的小树苗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刺耳的呜咽，接着便在逆乾眼皮子底下寸寸炸裂。
  木渣子和绿叶溅了他一脸……
  “啊，失败了呢……”
  躲在树后的紫琴颇为遗憾地嘀咕道。
  “噗！”
  看着满地的碎屑，他郁闷地吐出一片树叶，爪子朝脸上扒拉几下，抖落无数树苗的“碎尸”。
  “别灰心，至少我们排除了一条错误的道路。”
  紫琴驾着云雾，轻轻飞来：
  “先歇会吧，顺便回想一下自己刚才的方式，检讨一下自己的错误。”
  逆乾再一次瘫倒在草地上，一动不动地瞪着面前的树根发呆。
  唔……用仇人的眼光去干这种催生的事儿……想想好像也不对……
  ……
  下午的时光，枯燥而乏味，漫长如一个世纪。
  终于，在近百棵树苗的英勇牺牲下，他终于摸到了时间的门槛。
  “啪啪！”
  他用爪尖戳着一片指甲盖大小的绿叶，叹了口气。
  果然……
  这些办法都是极为费力费时而又痛苦的事情。
  高速运转了一天的龙丹，让他感觉累到不想再继续动弹。
  先不说接受灵湖瀑布的冲刷是多么折磨龙，光是来来回回对一棵树实验一百次，都是对耐心毅力的极大考验。
  况且，就算发现了时空道的正确打开方式，以他现在的妖力，也就只能弄出这么小小一片嫩叶，再坚持下去，这棵树可能会把他整条龙都抽干……
  总结一天所感，逆乾不禁怀念起之前游手好闲，整天打盹的日子。
  “逆乾，这是今天最后一项训练咯，只要挺过就可以休息了！”
  紫琴散开云雾，柔声道。
  逆乾强打起精神，看向前方。
  进入视线的是一片开阔的原野。
  “第三项，是？”
  爪子踩住地面，他迷茫地环顾四周，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奇异的地方。
  “嘶啦！！！”
  话刚出口，一阵破空声入耳，背后凌厉的气势令他毛骨悚然，惊恐地闪到一边。
  “噗！”
  回首望，却见紫琴一爪劈入土地，掀开草皮，挖开一个巨大的深坑。
  “最后一项，反应能力，闪避能力和实战能力锻炼。”
  她抖落爪缝中的泥土，巴眨了下眼睛：
  “我以前可没龙陪我练习，所以只能去搏附近的妖怪乃至大妖，但这太危险了，就由我来检测你的成果吧！”
  “在这过程中，我不会使用任何一项龙族典籍上的招式，同时会把自身的怒雷道和所用妖力压制到你现在的入门水平，小心喽！”
  紫琴介绍完毕，莞尔一笑，龙鬃在傍晚的夕阳下发射着微微银光。
  “好，来吧！”
  逆乾深吸一口气，亮出爪牙。
  得到他的回应后，紫琴霎时迈开了步伐，化作一阵紫色的飓风，所过之处，草叶寸断，夕阳破碎！
  广阔的原野上掀起了一阵绿色的风暴。
  逆乾心中一凛，凭借十八年来锻炼的反应能力变换脚步，朝附近闪去，同时连忙寻找着进攻的机会。
  然而，刚是朝右侧一偏，一枚尖锐的爪牙便已悄无声息地悬在了他的脖颈处。
  “还是不行诶……”
  紫琴收回爪子，抚了抚他的龙角：
  “算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来日方长，我们慢慢练。”
  可逆乾，却还处在震惊状态，没有回过神来。
  怎么会？刚才的风明明是从左侧刮来的……
  “别忘了你还有一身妖力啊～”
  看着他沉思的样子，紫琴提醒道……
  看来，有必要给你多补几节妖力运用的课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