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希望于何湮没
“我活该，对吧。”紫龙叹了口气，“我都不知道自己……自己能说出那种话，那……我这，我这辈子恐怕是那么不尊重其他龙……”
“然后你死了。”
“是吧……我脑子就一沉，没什么别的感觉的。”
“死了能有什么别的感觉？我，倒不明白，你干嘛要去倒废液，明明没这个必要。”蓝水晶龙侧过脑袋看着彻菲尔。
“我……我真就是，就像下意识去倒的……我都，不太清楚……我可能，就该死也可能吧。”紫龙低着脑袋，声音愈发小下去。
“对了，嗯，你的助爪叫什么？普蒂娜？”缪克索玻见紫龙低了脑袋，伸开左翼，轻碰了碰她。
“嗯。”彻菲尔抬起头，“普蒂娜·阿克辛。”
“不恨她？你的死，她——”
“她又不是真想害我！”紫龙摇了摇头。
“你又不懂她的心思，你怎么——”
“她龙不坏，她真不坏，只是被我逼急了……她……”
“你，心里想得太少了！”缪克索玻摇着脑袋转过身。
“三十年，这不——”
“砰——”一头雌性绿龙擦着缪克索玻的角砸在他身前，吓得他大吐一口气，向后一蹦。
“嗷！”彻菲尔刚好在蓝水晶龙身后，给他撞翻在地。她脑袋向左一偏，撞在那在绿龙前一个给撂下来，正趴在一旁失神的赤铜龙身上。
“彻菲尔，呃，我——”缪克索玻意识到不妙，转头想解释，却见她正向那赤铜龙道歉：
“抱歉，是我不小心撞到你了……”
那赤铜龙随意龇了龇牙，正准备继续发呆，可缪克索玻拉下脸，突然开口：“拉潘·安格沃，是不是在想，你死之前的事？嗯？”
赤铜龙朝他瞪了一眼：“不。”
“缪克索玻？”彻菲尔不解地望着蓝水晶龙。
“彻菲尔。”缪克索玻低声叫了下紫龙的名字，微摆摆首，转回头，继续道，“拉潘，你没注意吗，你，她，还有被撂下的那绿龙，之前科弗尼恩跟你么讲了半天，你也是死于意外，嗯？”
“哈，这怎么了。”赤铜龙只瞟了他一眼，撂下一句话，转头继续发呆。
“不觉得——”
“我不是，别扯上我！”
缪克索玻正打算继续勾引那赤铜龙的味口，可他的话却给之前擦了他的角摔在地上的绿龙打断。
“啊？普萨维舍尔·孔提耶尔？”蓝水晶龙转过身，“我记得刚才科弗尼恩说你是因为魔转器能爆（注：即魔能转换器，是指将魔法转化为动能或光能的装置，多用于新式武器制造。制造过程中操作失当会导致魔能爆炸）。”
“能爆？是你？”彻菲尔倒是指着绿龙惊讶道，“我记得几十年前有头绿龙因为，因为能爆身亡，是你？”
“嗯，估计是我。建机办（注：指建设与机械办。布里敏加尔十分办之一。负责组装建筑相关事宜及提供实物样例）。”普萨维舍尔站起身，“不过，我不是意外。”
“我们布里敏加尔都以为这是一次意外的……我记得有头银龙，为你致了悼辞？”彻菲尔半偏着眼，像是在努力回忆什么。
“罗玛瑞西亚。”绿龙轻轻吐出一个名字，“也是我的助爪。”
“是的，好像是的！”紫龙点点头。
“真好，干掉我，然后装一副伤心模样，哼。”普萨维舍尔打了个响鼻不再多说。
“彻菲尔，你那个助爪，普蒂娜？”听了绿龙的话，缪克索玻用翅膀轻推了推彻菲尔。
“缪克索玻，没关系。就算她真有这个心，我也不怪她。”紫龙沉着脸，看着他。
“我可没见过比你更善良的龙了。”蓝水晶龙闭了眼，又是一个摆首。
“我善良？”彻菲尔一下龇起牙，“你不知道，我，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怎样？”
“我，啊！乌萨莫塔！”
紫龙本想说什么，可她的脑海为那个名字，那个科弗尼恩强制烙上的名字搅作一团——乌萨莫塔·苏特瑞。
光幕后的十头龙几乎是同时抬头，看着那头雌性黄金龙款款飞落下来。
她，乌萨莫塔，在龙族中，虽提不上“家喻户晓”，却也能够担得上龙族的骄傲。她没有实力，她没有口才，她甚至都不在任何一个势力工作。可她，只凭借一点——蒙罗乌洛演奏家。
科弗尼恩看着她飞去光幕之后，给一群龙围在中间问这问那。这似乎叫这头年轻的黄金龙有些受宠若惊还是怎的，埋着脑袋，浑身鳞片时不时炸起来，愣是没说一句话。他叹了口气，心中泛起一种苦涩的感觉。
科弗尼恩是真的羡慕她，甚至，在自己没成为创界之子前，乌萨莫塔一直是他的榜样。尽管当时的他从未见过她一面，尽管当时的他不知道，他的榜样已经葬身加意加基尔（奥卢里斯大陆与杰达索普大陆分界山脉，海拔约2000-14000米，海拔4680米以上常年积雪，拥有4条冰川）的雪山之中。他知道的是，她撑起了龙族音乐的大半边天空。
龙族，素来不是个喜好群居的种族。在历史的长河中，龙类同人类的进化轨迹全然不同。人类因御敌而聚居是极早的事，而龙类则因合作而相遇，其历史要等到人类已锻造出强化铁，已掌控了魔法，能够对龙产生威胁起。如此的社会演变历程，使龙几乎丧失了，作为一个悠久文明种族所必要的部分——音乐。
龙类几乎没有本土音乐。对于一个终日生活在尖牙与利爪相交融下的高傲种族而言，音乐，几乎没有存在的必要。龙们都认为，龙，都是独行者，都是孤傲的猎杀者，不需要音乐这种滑稽的东西去表达什么情感，去礼赞什么，去浪费时间就为一种枯燥的旋律。然而，等到人类的音乐闯入奥卢里斯之时，龙们恍然间明白，音乐，不是一种可有可无的东西，那是与灵魂沟通的桥梁。
这个时候，龙们开始思考，龙族到底有什么。吼叫？拍击？都不是。那些不过平日无聊的消遣。龙甚至没有一种能够称之为乐器的东西。正当龙族苦恼之时，蒙罗乌洛（爪划板）横空出世。
这种乐器，板面由龙的鳞甲制成，两旁各以一块黑晶（希洛勒姆晶体，通体呈浑黑色，半透明，奥卢里斯常见矿石，硬度大于龙骨）固定。板后加一块黑晶板以支撑板面，再镶以两根银晶石（坦布勒玉晶石，透明，略带银白色，硬度大于黑晶，多用于制作器皿与精细工件）杆，做倾斜放置的支架。其板面有着十几排鳞甲交叠而成的“奏面”，奏面的宽窄不一，音阶不同。龙爪划过，速度不同，力度不同，则音色音调不同。
蒙罗乌洛逢世之时，龙族立即迷上了这件乐器，可惜其操作不便且损耗大的特点，致使它又渐趋消亡，直到乌萨莫塔的出现。
她钻研出了自己的方法，改进了蒙罗乌洛的演奏方法与性能。她甚至钻研出了一门制作蒙罗乌洛的新工艺，这极大的改变了其尖锐的音色，以至于人类也开始关注这种龙族本土乐器。只是，只有她一头龙拥有方法，且她不愿外传。因而，龙族便将她的蒙罗乌洛称为“龙乐粹声”。
乌萨莫塔很少露面。或者说，许多龙对她的名字极其熟悉，却对她本龙，是一点都不认识。就算她只身在布里敏加尔或者澄毕开穆尔（于奥卢里斯历59770年，汉考舒尔设立的教育文化区）逛上一圈，也没几头龙能认出她来。当然，这并不是说她的长相不出众，只是相对于她的名气来说，长相也就不值一提了。
龙族的音乐界在她的带动下，也涌现出一批有着极高音乐造诣的龙。例如龙族公认的，仅次于乌萨莫塔的蒙罗乌洛演奏家——莱瑟洛特·沃甘。他的天赋同样极高，可是同黄金龙在一起，就相形见绌了。
科弗尼恩将她看作榜样正是羡慕她能以自己的力量拥有如此的成就。而这，正是他倾心研究龙族社会的动力。遗憾的是，他败给了这个社会。
当他见到乌萨莫塔时，心里也是惊讶与困惑。原本，他也只是知道她在一次前往杰达索普后消失在了龙们的视线中，直到今天，他才明白，自己的榜样，也早已成了这个社会的牺牲品。
连她这样的龙都会成为牺牲品？黄铜龙心里又生出丝丝绝望。摇摇脑袋，他将这股消极情绪抹去，深吸了口气，看向下一头，那神色迷离的雄性银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