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我瞪了眼，见那黄铜龙颈处一道白闪，一个东西便一道长弧似的朝我身旁飞去，滚进碎石堆里。看一眼不远处卡希拉那里，我心里竟有些惊恐起来。那黄铜龙的身体半立着，瘫瘫地斜栽下去，可她的脑袋连了半个脖子却整个没了。项上的断口处大股的鲜血正似湓泉般涌出来，而卡希拉早在事发那一瞬翻起来，瘫倒在一边大喘着气。
我僵了僵脖子，瞥一眼一旁碎石堆里的那个东西——正是那黄铜龙的头颅！她的眼睛大睁着，竖瞳已经开始涣散了，可双颚竟仍在颤动着。她正盯着我，我的恐惧却消了下去。我没想到，她的眼角竟淌下泪，满眸都蓄着不甘与恐惧，极其惊栗的恐惧。
“我……只……想……活……得……有意……义……我……”她的声音极小，可我竟听清了她喃喃出的每一个字，“不想……死……我不……不能……命……丢……我……”
她的声音坠了下去，嗡嗡了一阵，戛然而止。
不知怎的，我心里竟生出了强烈的失落与迷茫感。我觉得自己，失去目标了……
我的目标？重回自我？抑或是……回家？！
“斯戈碧娜·莱克毕尔死亡，我觉得，最终战要开始了吧……”泛泛之音由空中传来。
“嗷哈！！呼……结束了吧，嗯？！”那头躲在石丘后头偷袭斯戈碧娜的呃青铜龙缓缓踱出来，萎靡着神色，可腔调却十分兴奋且放松。
“呵！！别自作……轻松！”卡希拉的喉咙怕是吼哑了，可她居然不顾自己的伤势，撕扯着她嘶哑的声线，直扑上去。
“还……有力气？！呼，昂，我还不信你，呵咯……”那雄性青铜龙也是一个不屑的神色，直冲上去，和卡希拉扭打在一起。
尽管那青铜龙神色萎靡，比起身体近乎崩溃的卡希拉，那优势仍是压倒性的。
我必须去帮她了。我，宁愿为了活下来的希望再放爪一搏。龙，从不会去等死的。至少，我还有活下去的希望。这个世界上，也许留不下我昂佩尔的名字，至少，我就算死在这里，也是在搏斗中死去。目标什么的，甩他个尾巴的，活不下去，谈什么目标？我现在只想回家！
一霎时，我有种绝命之举的感觉。我心里已经是绝望无比了。
站起身，我暼瞥黄铜龙斯戈碧娜那早已散去了生息的头颅。胸膛莫名苦谑一阵。也许这就是绝望带来的，无路可退之后的勇气了吧。
“斯戈碧娜，是吧。你想活得有意义，可是你已经死了。你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了。你不该痛苦恐惧，也许另一个世界能够给你更多的意义呢？而且，活着的琐事，你也不用操心了，不是吗？可是我们这些活着的龙……必须去为了那些意义而努力……”我心里自嘲般地想着。
咬紧牙，忍住身上的痛感，一个振翼，我朝着那两龙身畔飞去。
那青铜龙已经咬折了卡希拉的右翼，而卡希拉却没能在他身上留下什么，仅仅是一味地挣扎抵抗。她又一次被击翻在地，连她那高傲的头颅也挺不起来了。而那青铜龙则利着眼，脖子一弓，一口将去撕开她的脖子。
魔法，没什么大用了。我仍一口冰雾喷吐出去，权当是干扰。现在，我的强冻之类的魔法无法蓄积，只能趁那青铜龙被笼在冰雾里一怔之时，一个侧俯，将他扑到一边。
“嗷昂昂昂！！！”我悲鸣起来。他该死的在撕咬我受伤的右翼！我也一口咬在他背上，可他竟顺势一个翻滚，将我的脑袋压在他后背之下。这一揹，我的大脑顿时一阵发昏，双颚一松，就再也咬不下去。脑袋给压得侧偏，四肢也似被卡住一般动弹不得。连我的尾巴，都甩不动了。我只能听到自己右翼处发出的一阵阵锐耳的擦牙声。
“昂呵，呃！！！咯呃喀昂！！！”忽闻右侧一声断裂，没等我有所反应，又是一声皮肉分离的砉拉声。随即，无穷无尽的疼痛，几乎叫我浑身绷断，我没了命地悲鸣着，脑子里已经什么都想不到了，我……只想悲鸣。我觉得自己……可能又要晕厥了。
正逢我迷迷糊糊之时，我腹部又是一阵撕扯般的疼痛。这下，我的脑袋也忽地脱离了压掣。一霎，我扬起脑袋，干吼着挣出来，疯狂地撕割着他的后背。我完完全全是在搏命了，我……从未这么拼命过。
“给我……去死！！昂呵！！”亦是极突然地，我感觉浑身的束缚一轻，卡希拉冲将上来，直撞开正和我缠斗的青铜龙。
“做梦也……别！！真……以为……也？！昂喀？！我不会的，栽在你们……残废爪下！呼呵……”那青铜龙嚷叫着同卡希拉扭打在一起。
残废？！我莫名想干笑，可浑身的疼已经叫我颊侧的皮肉都抽了筋。我现在要做的就是……积蓄吐息。
我紧盯着那青铜龙的身子，盯着他再一次将卡希拉按到在地，盯着他那充斥着怒火的钴蓝双眸，盯着他，双翼撑地，右爪直摁住卡希拉的脑袋。
我不会吝惜什么了。我朝着他奋力喷吐出，已耗空我所有贮能的强冻冰雾。
我感到极度的虚弱，自己，可能，也许……幸好我的耳边爆出一声哀鸣，那黄铜龙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