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不……”又一声长颤。
“……”更多的杂音由远及近，可，好似那么驳杂，又渐趋刺耳。
“哈昂……”仿佛一霎，有一种奇特的感觉。虚空自我组成清晰的画面，我启了眼，嘴里一声轻叫，怔怔地打量起四周。脑袋里的记忆也算清晰了起来，身上传来的疼痛，搅匀了我糨糊似的脑子。
这里是雪峰下的那片坡地。硬拉起自己沉重的头颅，眼角瞅瞅脑袋压过的那块碎石堆，原来我的吻朝着的位置向四下里放射开一滩半凝的血渍。自己之前似乎有……吐过血？屈过头，检视一下自己的后半身，右翼肱的伤仍是老样子，只是不流血了，不过我的右翼差不多半废了。后背上又多了几道深口，侧肋的老伤似乎透进我的腹腔里去了。这肯定是遭二次伤害了。幸好没被撕开，现在也没在流血，若这事发生了，这世上恐怕已经没有我了。
我也明白了，自己为何没有被杀死。尽管我的脑子迷迷糊糊，但我分明瞧见前面不远处，两头龙正相缠斗着。一头黄铜龙，和……那是卡希拉？
脑子顿时清醒了不少，我忙将身子撑起来。腹部一阵剧痛又将我逼了回去。
“我……昂啊……身子成这样了？！我真剐了鳞的……昂啊，真……疼……”我觑了觑自己的腹部，我的心里瞬间万分颤栗起来。浑身的疼原本已然麻木，可这一刻又涨起来了。
我腹面的鳞甲完全碎裂了，我看到的，只有斑驳的血渍，几乎爬满了我的整个腹部。身下的碎石里，也是一片的血红，参差敧夹着我破碎的甲片和脱落的银鳞。
真不能看到这模样！
我现在，浑身蓦地，极不舒服，一想到自己的身子猛砸在地上，我依稀记得，自己当初坠地的时候，腹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碎开的声音……我的什么内脏碎开了？肝脏？不至于……我真缺了翼的！整头龙更难受了！脑子了几乎有种被搅烂的奇怪感！
“昂——佩——尔！！昂！！”是卡希拉喑哑而撕裂一般的吼叫。那声音，竟叫我有种怜悯之感……我从未见她有发出这样祈求似的，不甘心又带着……欣慰？也许吧。就是如此一般的哀吼。她已经完全落于下风了，她已经浑身疮痍，被扼着颈控制住了。
她远远地望着我，我盯着她。她是那么绝望而落寞的神情啊！可我……我不想去帮助她——我自己也已经是重伤了，回敬她一个龇牙，已经仁义至尽了。我觉得，她这一番前来，肯定是为了为了还我那一次放过她，可惜，我没有再救下她的资本了。
“昂佩尔？你名字？你们两个的关系真不错啊！嗯？是啊？是吧，哈？”那头雌性黄铜龙乜斜着眼看我，扯开她磨爪般的声线调侃着，“这使你的配偶？银龙？嗯？”
“你觉得呢？可能吗？！”我大吼着。
“不管你怎么说，你们两个，可活不了多久啦！”黄铜龙，扬着脖子，更是尖利了嗓音道。
“来吧！！呵哈？！”卡希拉嘶哑着大吼，她的口气似乎已全然没了生气似的，满是嘲弄，生硬无比的嘲弄，“废话没有必要说！！呵！！！咯呃！！！哈呵，昂！”
卡希拉忽发出几声哀鸣，我见她瞪着眼，盯着我，带着宽慰与遗憾。那黄铜龙正扼着她的颈，利爪直掐进她的脖子，她的左后爪正跺在卡希拉的的腹部，骨爪直刺进去。她将脑袋对着卡希拉，狠戾地似的，又仿佛是疯狂：“红龙！你就这样想死？！我可以更快送你冷静去，我没有，为什么？！你们都不了解这个世界！！你没有览尽这个世界的美，你就没了命，你不可惜吗？！你不后悔吗？！你不遗憾吗？！你就这么想死吗？！世界这么神奇，你却不愿多留下一刻？！是吧，红龙？！嗯？！你甘心吗？！这么大的世界上你留下了什么？！你又做过什么？！你什么都留不下！！也没有龙会记住你！！！死了，你不过一堆糜烂的尸骨，你不过历史上的一粒尘埃，一头龙不过一粒尘埃！！”
“别废话了昂啊！！杀我！杀我！！！昂！！！”卡希拉痛苦地大吼着，那是我未曾所见的悲惨。可是，那黄铜龙的话……
“你们都太愚昧了！！安于平庸，啊？！你们不懂生命的好处在哪！！你活着就为了繁衍然后去死啊？！当然不是！！当然不！！卑贱！卑贱啊！！你只想死，我不想！！死可不是解脱！！死就是永恒的禁锢啊！！你不清楚，你们从不去想，那你解脱去吧！！！”
黄铜龙双颚大张，我却愕然瞅见其后的一座石丘后探出一个覆着棕黄鳞的狰狞头颅，泛着黄青的暗芒。我不由得站起身来，而那头颅口中已闪出一道青白，直奔向那黄铜龙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