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另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也已经被推开
与此前住在这里的时候不同，他不再像当初一样长久地仰望苍穹了。在见证了来自异世界的知识，参观了异世界人的基地之后，他渐渐明白了一件事——
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世界，没有什么用处。
哪怕这个世界只有一百个人有超越时代的思维，那么这个世界也不至于没有任何救赎，但是令人悲哀的是，这个世界的觉醒之人连十个都没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文明没有出路。
他从天外来客那里带回来了十本书。书的内容都很简单，都是些初中的教材资料——当然，在这个连法治社会都没有建成的世界，这些包含了政史地生语数英的初中教材已经算得上是超越时代几个世纪的资料了。
每次看到这些资料，想起把这些资料交给他的那位男人的话，他都会深刻地意识到他们的落后——他说，“这些都是我们十三四岁小孩才看的书。”他们那里十三四岁的小孩都能知道这些，再反观这个落后的世界，他们的十三四岁小孩在干什么？种地，放牛，以及听那些传教士歌颂他们那“无所不能”但是“无为而治”着的神。
他想要改变这一切，但是毫无办法。
就在这一天，村子里来了三个旅行者。旅行者自称来自万岛之国，领头者是一个面容黝黑，有着短而密的白色胡子，还有一头斑白的头发，面容硬朗，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麻布上衣，裤子是一条便于运动的褐色麻布裤子的健壮老者，当然，一定程度上也可以说是个中年人。
他们举止奇怪，言语之中充满了其他人无法理解的词汇，因此村里人都把这三个人当成了精神不怎么正常的外人，很多人都避而远之。要不是因为村里唯一的牧师已经于前几日去世，这时候他们应该已经被当成异端甚至是恶魔抓起来了。
村里其他人都没有让他们落脚的意思，而他们在长时间的寻找之后，最终抵达了村子中最“神经”的一户人家的门前。
迪尔正在家中看书。那本书有着一个很简单的名字：《地理》，它封面精美到这个时代的任何记录工具都难以比拟，其甚至能直接丢进皇室的图书馆珍藏之中，甚至没人能感到任何违和感。那精美的插图，优质的纸张，在这个时代甚至都无法找到任何替代品。
但是迪尔知道，这种书在那群天外来客的世界只是最平常，甚至最廉价的书籍。
书中的内容介绍着一些他以前从未想过的知识，内容朴实无华。
那一个个当地人不曾认识的字符，外观上方方正正，每个字都有着自己的意义，而组合之后却又能构成另一种意义。天外来客赐予了他这些书籍的能力，也算是对他这个“独醒者”的慰藉。
门口的当当声响起之后，他抬起了头。
“是谁？”
“旅行者。”
“从万岛之国来的那三个？”
“是的。”
迪尔对那三个来自万岛之国的人倒是挺好奇的——据说他们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秘密，去过很多前人未曾到过的地方。至于他们那奇奇怪怪的言行，迪尔自认为自己有能力和他们三个交流。
他甚至觉得，这三个人也是星球上仅有的“独醒者”。那样他们也许还能交个朋友。
他把书合上，放到桌边的柜子里，起身上去开门了。
开门之后，他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一个皮肤黝黑，有着一头黑发和一双棕色眼睛的中年人，这个中年人的脸上还有一道不是很明显的伤疤。他应该是队伍中的随从。
“请问你们三个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们想在您这里借宿一晚——付钱的。”
迪尔打量了三人几眼，确认这三个人应该没什么歹念之后，就把三个人放进来了。
他的屋子并不大，除了这个地区民宅都有的大院子和一个地窖之外，就只有一个住人用的小屋子了，屋子和周围的围墙围出来的院子倒是能容下三人居住，但是肯定不舒服，这里附近就是森林，晚上的时候，蚊虫能把屋子里的人都叮得没脾气，就更不用说这种无遮无挡的院子了。
“我这里没什么地方能住人的，当然，我可以收拾一下。不过你们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睡在地窖里，不过不太舒服就是了。”
他指了指自家那跟大号野鼠打出来的地洞没什么区别的地窖。
一般情况下，这里的人挖地窖都是为了存放一些贵重物品的——比如说酒水（这东西算是普通居民能拥有的最值钱的玩意儿了）和腌肉。迪尔不怎么喜欢喝酒，家里也没有腌肉那东西，他家的地窖里自然空空如也，而且常年没有收拾，估计现在已经成了老鼠的敌占区。
当然，他家的地窖还是很大的，装下这三个人肯定没有问题。
三人犹豫了一下，领头的白发老者指了指地窖：“我们就不用您破费了，我们自己去收拾收拾地窖就好。请问您地窖里面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吗？如果那样的话还是劳烦您亲自收拾一下比较好。”
“没有的，当然，有些脏——我不常用那东西。”
老者在他说着的时候就开始掏自己身后的布包，似乎是想要找钱。
“额，钱的事情可以晚点说。”
迪尔想起了这几个人的古怪身份，心中的好奇心大涨。他打断了老者拿钱的动作，而是说道：“听其他人说你们走遍了这个世界？”
“不是走遍了世界——而是绕着这个世界走了一圈！”老者闻言就激动地纠正了迪尔的错误，“我们绕着这个世界走了一圈！当然，一般人都理解不了我的意思。”
“那是当然，他们只会关注自己今年能赚多少钱，或者今年要交出去多少钱——”他的学徒哼哼了一声。
“那你们的结论是——这个世界其实是个球体是吧？”
“就是这样。”老者肯定地点点头。
迪尔一边走向地窖，一边说道：“不瞒你们说，其实我以前也有这个想法——但是我没有钱，没办法亲自去看看这个世界的其它地方，一辈子都只能活在这个小地方。看样子你们还是一帮挺有本事有志向的探险家。”
老者似乎对这句话挺受用的：“当然。未知的地方才有刺激，我要在无人造访过的地方才能体会到真正超脱世俗的愉悦。”
迪尔咔嚓一下把地窖的破锁拽开，把地窖的大门打开了。
“你们可以自己下去看看，收拾收拾。如果需要水的话可以找我——你们有带食物吧？”
“都有都有，当然，不多了，我们打算在这里采购一点再上路。”
迪尔满意地走了，开始思考接下来与这三个人的接触。
他已经开始相信这是三个同他一样的“独醒者”，至于怎样完美地与他三个人建立联系，他现在还没有什么头绪。
那三个人则钻进了很久没人钻进去过的地窖，用一截有些短的蜡烛照明，开始收拾下面的一片狼藉。
“导师，你怎么看？”
“和镇上其他人的描述……基本一致。看上去他的气质也很……很……很非凡，至少不俗。”老者一拍旁边年轻人的肩膀：“至少比你这个榆木脑袋好。”
年轻人叹了口气：“好的。”
“也是时候和他深度交谈一下了，等下你把这里收拾好之后去叫我，我去看看他在干什么，问一下他有没有兴趣和我们一起去……探险。”
“导师您难道要收他为徒弟？”
“有点意思——如果你不争气点的话。”
“好的，我明白了。”
老者说完一个人走出了地窖，来到主屋门前敲了敲门。
“进来吧。”屋子里传来了迪尔的声音。
“镇子上的人都说迪尔先生是个很奇怪的人，”老者推开了门，同时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刻意讲给迪尔听一般说着，“喜欢研究一些乱七八糟的歪门邪道。”
“那是因为他们都不懂得欣赏。”
迪尔坐在一把书桌前的椅子上，面前摆着一盏新换的油灯。他手里拿着的正是一本地理书。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迪尔给老者递过去一把椅子。
“有，”老者坐了下来之后，说道，“我希望听听您的那些……”
“歪门邪道。”迪尔耸耸肩。他并不怎么在意别人对那些知识的看法——毕竟他们都是些愚夫，也就比猴子强那么三两个档次。他不能要求一群愚夫能对世界观之外的真理保持敬畏，只能尽可能地让他们明白这些知识的重要性，至于他们信不信，那就不关迪尔的事了，毕竟迪尔不是神，他还是有很多事情办不来的。
迪尔把手上的书摆到了他和老者之间的一张矮桌上：“不知道您对天上的星星是怎么看的。”
“一些……天上的装饰物。”
“迪纳斯（当地人对与这颗星球临近的另一颗行星的称呼），卡萨，尤恩斯，埃隆……这些星星，观星家和神学家说这是神思想的在人间表现，说这是神的伟大奇迹，以为通过观察这些星星就能窥探世界的真相，预知世界的变化与未来。农民把他们当成一种计时工具，用来记录一年四季的日期，决定何时播种何时收获。”
老者说道：“一些专业航海家把它们当做指路标。”
迪尔点点头：“这也是。”
说着，他提高了一点音量：“但是，我认为，他们其实是另一片大地，又或者说，另一个世界。”
“什么意思？”
“既然您已经知道大地其实是一个球体了——一个极其巨大的球体了，那么您应该也能想到一件事：天上的月亮也是以一个圆的形式呈现在我们面前的，那么它也有可能是另一片大地。”
老者点点头：“你说的也确实是个不错的猜想。我以前攀登奥兰岛的主峰时偶然发现大地是圆的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已经是个绝世天才了——但是看上去你似乎也有着可以算得上天才的资本。不过你有什么更大的发现吗？”
“有。”
迪尔察觉话题已经打开，赶紧把书柜上自己的数本手稿拿了出来，摊在桌子上，开始跟老者解释自己的一个个发现。
“拉普拉斯先生，您看……”
他开始给老者科普一些自己的发现，首当其冲当然是天体物理方面的那一个个惊人发现，他甚至拿出了自己自制的天文望远镜让老者观摩观摩。
“您听懂了吗？”
“大概……吧，您继续。”
迪尔点了点头，随后再一次把自己的一个个论点都抛了出来：牛顿三定律，液体和气体压强，有关这个世界的本质的研究……他甚至提到了自己刚刚从书上看到的宇宙大爆炸。
他提到了宇宙的尺度，提到了太阳的尺度，还提到了脚下大地的尺度，以及计算这一尺度的方法。
他把自己的一个个算式展现在了老者面前，跟他解释那背后的各种原理。他同时把自己的一个个幻想抛了出来：太阳里面有什么，天上的另一块大地上又会有什么。
那里是否居住着真正伟大的“神”和他的天使们，或者是其它什么神秘的存在，他提到了异星的生态可能的美妙，也提到了异星上可能存在的各种危险——包括无休无止的闪电与暴雨，摧毁一切的飓风，比炼狱还要恐怖的火焰汪洋……
他提出了自己的日心说观点，并用刚学到的知识进行了一定程度上的修正，同时引入了自己所提出的“无神论”，以及一系列的证明。虽然过程极其绕脑，但是依旧是让老者听了个明白。
最后，他提到了自己手头上的这十几本书，他把自己拿到的那一大堆教材摊开在老者面前，开始一一跟他解释其中的内容。他告诉老者这些书是超越了这个时代数百年的知识的沉淀之后，老者还将信将疑地翻开书页看了看。
但是因为语言原因，老者一个字也没看懂，只能听迪尔跟他解释。
半天之后，老者拿起了一本写着“地理”字样的书，放在了眼前。他翻开了书页，看向了那一页页的插图——虽然字看不懂，但是他好歹还是能看懂插图的。
看到那一页页的地图，一种极其新奇的感觉在他那大脑之中迅速充盈。
他的眼睛之中逐渐出现了莫名的犀利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