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诺基猰
这地方，看着就跟某个三流创意团队租来的工作室一样，除了大几乎一无是处。但是就是在这么一种屋子里面，所有人都感觉心头有一种真实感。
碎裂的黑色地板，抬头就能看到的星空，以及那种燥热的空气，都时不时让人想起末日降临时的避难所。
这仿佛不经意之间造成的布局给人一种阴森压抑的气息，仿佛天穹已经压在了每个人头顶上，而且压得众人根本喘不过气来。
几人在角落里扇着风。
“我去，这地方怎么这么热呢？”
“开不起空调。”一人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旁边矮个子的女人努努嘴：“在一个能跨大半个星系航行的外星飞船上谈这个真的好吗？”
“不好，但是事实就是如此。”中年男人一板一眼地回答道。他眼神扫视过整个会场，在不少地方停留片刻，但是也只是片刻就离开了。
他的目光渐渐移动向门口。
那个方向，本来应该出现的人物还没有出现，这让他心中的不安愈发上扬，似乎等下就要喷涌而出一般，但那犹若实质的不安也仅仅只是在潜意识中作祟，在现实之中根本掀不起多大风浪。
李兲呢？
他心头也就这么一句话。
“冬正，你说的那个什么神神经经的舰长人在哪？”
“嗯……还没来。你等下就好。等下人到了之后，你就去想办法套那个女的的近乎，知道吗？”
冬正对着旁边的女人沉声道。
旁边的女人就是所谓的“天才”——至少冬正喜欢这么称呼她。反正这年头都流行英雄出少年，一个人但凡十四岁那年不砍俩魔王的首级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勇者的。
这年轻女人抬眼再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我真是怀疑我是怎么上了你这个贼船的……他娘的都是什么生意。”
“交易就是交易，而且你现在合同都签了还想赖账？”
二人谈着。
冬正一直在留意舱门那边，他期待的身影却迟迟没有出现。那神秘的舰长，以及他身边那不怎么让人印象深刻的副官一直没有出现。这让他的计划一直未能实施。
他需要让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参与到舰船控制中。那李兲不怎么靠谱，至少从他初中至今的学生档案上就能看出来——政治考试没一次及格的，就冲这点他也得捏一把汗。好在这人其它成绩还算优秀，这人也还算是个老实人，正经人，不然他可就不只是捏一把汗了。
那样他得准备个神经病枪手去蹲这个李兲舰长。
“天才”在这个计划之中就是将要成为舰队常规部队司令的人。他知道李兲舰长有自己的私人部队，而且他敢肯定那部队的规模不小，他更敢确定一件事——李兲手底下没个合用的人才。
这一点他是十分肯定的，要不然军部那帮人现在应该已经喝西北风去了。
虽然说到时候计划成不成功还无从得知，但他已经有了很多规划。
他对这艘船的大副不怎么了解，仅仅只从同僚那里知道那应该是一个跟在李兲旁边的女性AI，而且看着不是特别聪明，有些呆板，不怎么喜欢说话。
至于她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喜好，又或者其它什么，完全无从得知。
这就是他掌握的全部情报了，少得可怜，但是也没到那种完全无从推测的地步。
“他们啥时候才来啊……”旁边的矮个子女孩又开始抱怨了。
“你就不能安分点？？？”
冬正一皱眉，说实话，这家伙还真心不好忽悠。人类精神文化遗产也就那些，用一点少一点，天知道这家伙下次开出的合作筹码有多少，说实话，冬正觉得一家游戏公司的数据库还真不够她一个人霍霍的。
而且这家伙一出了门就在跟他急。
他此时想想就不由得皱了皱眉，念叨着：“你可得记住了，等下舰长进来之后所有人会鼓掌，这时候你就找时机，去套他身边的女副官的话，想办法混熟了啊！”
“那女副官有啥特征？连人我都没见过，这任务难度有点大啊。”
冬正一皱眉，答道：“我也不知道。这是我个人搞的任务，是私人行动。看在我给你这么多东西的份上你就不能多花点心思？”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矮个子女人点点头。
二人静静地等着。
会场里气氛一直不是特别沉闷，在会议还没开始之前，众人都在低声交谈，有人看着材料，有人则拿着手机，还有些人喝水喝茶。
在这光影之下能活出这种本色，这些人的心理素质可想一般。
等待了很久之后，门口方向，传来了脚步声。
冬正的心中仿佛擦过一道闪电，他马上就反应了过来，揉了揉眼睛，强行集中全身精气神。
生理本能再次被他一把摁在了地上。
“同志们好——”
“……”
就在下一刻，冬正感觉自己被心头划过的那道闪电劈了个半死。
他感觉刚刚发生的事情有哪里不对劲，直觉之中这事情跟现在的状况完全是天南地北两码事，但是神奇的是就这么毫无交集的两码事居然发生了。
他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随后猛然一拍旁边的矮个子女人：“注意，人来了。”
他低声道。
矮个子女人一愣，随后瞪了一眼他，反身一脚踹在他小腿上：“下手轻点。我胳膊都要断了。”
矮个子女人也瞪眼看向门口。
莫名喜感的BGM响起，此时门口处的阴影之中，缓缓走来一人。
“那就是舰长。”
“然而……他副官呢？？？”冬正心头一悬。
他没看见李兲旁边跟着人，按理说那副官应该形影不离地跟着他才对！
难不成是出了什么状况？
这么想着，他感觉自己又白忙活了。旁边仿佛有一股隐约的怨念传来，他转头就看见了矮个子女人的古怪眼神。
“这是什么情况？”
他心头的不安愈发浓重，但就在此时，他视野之中，阴影之内出现了一个新的，未曾见过的身影。
他几乎敢肯定这绝非哪个其它部门的人员——直觉是如此告诉他的。
“不对，人来了。”他猛然一拍自己的大腿，眼神微微锐利起来。
门口走进来的除了那西装革履，却看着跟讨薪农民工一样舰长之外，也就只剩下一个身材不高不矮，样貌姣好，留着黑色长发的女人。
那应该就是副官了。
虽然他没见过那位副官，但是他依旧肯定道。
“抓紧时机。”
他一拍旁边人。
……
“已接近目标人物，一切良好，走你。”
嘀咕着，她靠近了目标人物，然后看似随意地就近落座了。
诺基猰，无反应。
“天才”计划着下一步的行动，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对方几下，可惜没能看出什么。她感觉这有些难搞。
“妈的，剩下五百T的工资就tm看这次了啊！”
对面的木头人小姐在经过多次试探后，没有反应。
“这他娘是个死人吧？”
再次尝试，再次失败。
“我去。”
每一次尝试，都是一次付出，每一次尝试，都收获悲情，每一次尝试，都是在向螺旋升天发起冲锋！然而每一次都没成功。
“天才”的最后一次尝试，是故意发出脑残一般的傻笑，希望以此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但这遭到了与会者（包括她自己）的强烈谴责。
好在这次动静没多大。她的计划可以继续进行。
不远处的李兲，远远看了这边一眼：“那姑娘性取向不会有问题吧？”
“你叫什么名字啊？”
“诺基猰。”
“你是干什么的啊？”
“军事机密，无可奉告。”
“诶诶我看那个李兲舰长就是个睿智，是吧？”
“我赞成你的看法。”
“天才”觉得自己是在跟一台电脑做交流，因为无论她问什么，对方都只会给出完全机械化的回答，这甚至比最新的人工智能还智障。
不过好歹二人还是说上话了。
“你在这干甚来着？”
尬聊持续进行中。
“军事机密，无可奉告。”
尬聊进入白热化阶段。
“天才”觉得自己头都要炸了——她甚至放弃了那500T的酬金，甚至对于此后可以拿到的更多酬金都绝望了。
人际交往怎么这么麻烦？她不由得抱怨了一句。
最后，她靠在了椅子上，叹气道：“你想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不想。”
尬聊完毕。
“天才”觉得这世界上，没有比她更蠢的人了，因为很明显的，她居然跟一台电脑你一句我一句，靠“你叫什么名字”聊了半钟头——这他娘就算是忽悠幼儿园小朋友，也是会腻的。
“额，你在想什么？”诺基猰歪着脑袋看着“天才”，似乎终于对这个人产生了这么一点兴趣。
“天才”捂着脑袋，一脸悲痛欲绝地抱怨道：“我想砍你啊~”
诺基猰歪了歪脑袋，思考了一会儿之后，递过去一把柴刀：“喏，砍吧。”
“天才”一时间热泪盈眶，然后马上就拿着柴刀冲过去了。
“妈个鸡的。”冲在半道上，她还不禁抱怨道。
“哐当！”一刀下去，刀断了，目标人物屁事没有。
这时候，要是“天才”是个刺客，还不得尬死，但是她只是缩缩脖子。
好在没人关注这边，不然她肯定得被捉了。
“你……你……我艹我他妈不活了啊！！这都什么人啊！”她低声悲鸣了一句，然后就缩着脖子蹲到一边去了。
诺基猰看了看破损的腰腹衣服，耸耸肩，那一部分衣服则快速修复，不到片刻就跟屁事没发生过一样了。
“你想要干什么啊？”她僵硬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神色，看着就跟勉强挤出来的一样。
根据这两日从地球资料库里面了解到的信息，这是此类状况下，最合适的处理方法。
“我他娘……他娘就像跟你交个朋友我容易吗？”
“哦，容易。”
“……”
天才最后放弃了与这人交流，她靠在墙角一阵抽泣。
“哦，对了。你叫什么？”
诺基猰脸上的表情在慢慢接近一个正常人——从某些角度来说，她这学习速度已经快若闪电了，这才几天时间，这人就跟正常人一样了。
她蹲下来看着“天才”，挠着脸问道。
“我……我叫赵饰。”
诺基猰不解地扶着下巴，问道：“你爸妈生你的时候出车祸了？”
赵饰低着头，努力忽视之前一个半小时惨无人道的经历之后，才摇摇头：“不是。”
她松了口气之后，才把自己名字到底怎么写的，跟对方解释了一下。
“你还叫诺基猰呢，你跟诺基亚什么关系？”
赵饰做出了如此的一个解释。
这位老姐最后还是成功了，但是会议也已经要收尾了。
商议的部分进行到了组织章程制定，临时政府此前一直还按照着逃亡前规划运作，若不是觉得这在新时代无法立足，应该也没人会去修改它。
“首先，经过内部分析，我们重建计划科一致认为，意识形态可以暂时丢到一边。这次洗牌，带来了一个很有趣的变化。
一切社会阶级都洗牌掉了，现在，留下来的只有……各种学者。像样点的资产阶级，工农什么的，全没了。”
“经过内部研究，我们决定暂时取消经济体系，实行临时的按需分配；
暂时取消各职能划分，按照大专业，重新编组成科研团队，团队规模详情参照资料第四页；
进行资料归拢，将所有人保留的相关重要资料归纳到文宣部，由各部门闲余劳动力归纳到利维坦数据库；
暂时性由末日议会担任最高权力机关，下辖各部门，重建计划科作为最高行政机关，末日人员管理局担任临时审判机关，联合政府情报中心暂代替监察机关。
此后，最高权力机关有立法、最高动员、监督、统筹、管理等……二十三个大权力。
此外，军部拥有常规状态下的动员能力。”
“现在开始投票。超过三分之二赞成，《联合政府临时宪法》通过，超过二分之一赞成，不满三分之二，会议继续，未满二分之一赞成，法案不通过。”
会议已经进行到末尾了，然而“天才”的天才计划才进行到第二阶段——那就是成功吸引到目标人物的注意力。
接下来的计划很简单，那就是把人拐走，然后想办法套近乎，最后哪怕是使用暴力手段，她也得被塞进舰船管理高层。
“为了人类延续！”
“为了我他娘的500T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