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过气坞主韭嘤其

  ‘哗啦哗啦’几声,两条粗大结实的铁索从高处落下,下人们过去,拉着铁锁到大阵中,将铁锁上的铁钩固定在大阵四角的铁环上。
  咦,这是……
  木伊脑海中灵光一闪。
  护卫们捏着铁索一端抖动起来,铁索如神龙摆尾,抖了一下,在空中变型,变成一节节的,每一节铁索都长出两排挂钩。
  很快一台类似缆车的小轿顺着铁索滑下来,稳稳当当地停在韭羿和木伊面前。
  木伊心道,果然如此。
  “风大,别张嘴。”韭羿伸手捂住木伊微张的嘴,坐进轿子,“冷风灌进肚子,会着凉的。”
  木伊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韭羿的照顾。
  舔了舔有些发烫的嘴唇,木伊打量铺满了虎皮的车厢。
  轿子空间有些窄小,不过,很坚实精致。
  方才她还以为,韭羿会亲自爬梯上去,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
  ……那么高的登云梯,就是她爬,也要花费不少精力。
  小轿徐徐往上升,木伊扒在窗口,身边是浓得化不来云雾,登云梯就藏在浓雾中。
  阶面很是干净,周围一根杂草也没有。
  一看便知有人经常打扫。
  木伊不禁咋舌。
  也不知谁有这么好的闲心去做这事。
  攀着韭羿手臂朝下俯看,之前跟在韭羿身后伺候的下人们已经上了登云梯,正攀着山壁往上爬。
  还真有人去攀这云梯?!
  木伊不知该说什么。
  真有这种人,有缆车不坐偏要去爬云梯?
  “铁索寿命有限,”韭羿道,“平常人不得使用。”
  哦。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木伊了然。
  值得忧心的是,她现在是只没本事,没地位的狐狸,属于弱者……
  “他们只需要爬到了半山腰,会有轿子来接他们,”小轿在铁索间滑动,韭羿见木伊沉默地低着头,多解释了一句。
  只需爬到半山腰?!
  比爬完整座登云梯好!
  木伊眸光噌地一亮。
  有了韭羿这句话,以后她落单,需要爬山,也就便宜多了!
  韭羿见木伊笑弯了一双狐狸眼,抬手赏了紫狸一个爆栗,朗声一笑,“我自七岁起,便日日早起打扫这座登云梯,连续三年,风雨无阻,怎地,他们一群大人还爬不了这山?你替他们瞎操什么心?”
  吓!
  木伊近乎惊悚地看着韭羿。
  你这么强悍的?
  木伊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韭羿生来虚弱,他若不是天灵体,只怕早就夭折了。
  体质这样不好,本该娇养着才是,怎么小小年纪就要来扫这登云梯。
  木伊皱眉沉思,韭羿也不再说话,小轿安静下来,很快就到了山顶。
  山顶上有房有屋有院子。
  沿路栽了不少桃花。
  中间大道直通桃花坞议事堂,旁侧有两条支道,通向议事堂旁侧的房子。
  韭羿抱着木伊沿着左支道上走。
  院子里,一位气质高华的白衣女子在舞剑,桃花落英缤纷中,女子身姿轻盈,如惊鸿游龙,风华绝代。
  木伊看了半个时辰便移开眼,攀在韭羿肩头,眺望来路。
  她耳灵,在这里,也能听到铁索晃动的声音。
  韭羿说一般人不得乘坐小轿……这半个时辰里,铁索就晃动了十来次。
  来人了。
  不一般的人。
  不止一个。
  院子舞剑的人终于停了。
  “姑姑,”
  “姨母,”
  “韭大人,”
  换了一身绣了孔雀翎靓丽服装的韭倾婷和一身银裳依旧飘飘欲仙的庄澹雅、一身黑色甲衣的穆骊歌,三人连玦而来。
  穆骊歌目不斜视地站在原地。
  庄澹雅看了崖边的韭羿一眼,驾轻就熟地带着下人,在石桌上摆上茶水。
  韭倾婷飞扑到韭嘤其身边,递了一方帕子给韭嘤其,甜甜叫道,“姑姑,”
  韭嘤其接过帕子笑了笑,擦拭额上细汗。
  人年纪渐渐大了,总希望身边热热闹闹的,韭倾婷性子活泼,她很喜欢。
  拍了拍韭倾婷的手,韭嘤其坐到石凳上。
  “羿哥哥来了,”韭倾婷飞快地看一眼韭羿,凑到韭嘤其身旁,低声和韭嘤其说话。
  韭嘤其擦汗的动作顿了顿。
  韭羿垂眸,站在入门的桃花树下,桃花花瓣纷纷扬扬,落了他一身。
  看来,来了有一段时间了。
  韭嘤其格外璀璨的眸子眸光一顿,眉心微动。
  韭羿走过来,对韭嘤其拱手行礼,“母亲。”
  声音依旧淡漠。
  韭嘤其接过庄澹雅手里的茶盏,闻言‘嗯’了一声,喝茶后,便是静默无语。
  木伊绕在韭羿肩上,听着铁索‘哐当哐当’地晃动着收回,最后被锁在山顶崖边的龙头中。
  木伊滑入韭羿怀中。
  庄澹雅沉静温婉地站着扮演淑女,穆骊歌则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韭倾婷咬咬唇,挪到韭嘤其身边,拉了拉韭嘤其窄袖,“姑姑,您不是说,有急事要和羿哥哥商量?”
  韭嘤其‘唔’了一声,看向韭羿,见韭羿怀里抱着一只狐狸,皱眉。
  忍下不喜,韭嘤其尽量放柔了声音,“回来了?”
  她不喜欢小动物。
  韭倾婷养了貂,却从来不带到她面前来。
  韭嘤其不禁摇头。
  “是。”韭羿口吻清淡回道。
  态度恭敬却疏离。
  韭嘤其在心里暗叹了口气,“听说回程不太平静?”
  她三十六岁意外怀胎,这才有了韭羿。
  韭羿对她来说是个意外。
  同时,也是她争权夺利的筹码。
  早些年,她忙于攻城略地,对他不甚在意,不管他是哭还是笑,该利用时从不手软。
  后来,她终于手握大权。
  在权利顶端呆久了,难免心生寂寥,见到神清骨秀的韭羿,渐生悔意,想对他好。
  把他当优秀继承人培养。
  然而,却不见他与她亲近。
  五十岁后,她学会放权,想对他温柔些,他却不在意了。
  发展到如今,想得他一个笑脸难如登天。
  韭嘤其瞥了一眼,韭羿挂在腰间的凤纹玉佩,这孩子比当年的她,心冷肺冷的程度,犹有过之。
  就连他自己,也是说卖就卖了。
  韭嘤其撇开眼,复又皱眉,荀妃一手遮天,不可能说护不住女婿,“有人出手拦你……荀妃娘娘怎么说?”
  韭羿略微欠身,礼仪周全,“荀妃娘娘诸事加身,难以腾出手来管这细枝末节的小事。”
  韭嘤其喉头一哽,过电似的轻微抖了一下,脸上火辣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