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幻术
她感到意外：“这么晚了，你在这做什么？”
“等你。”少年俊秀的面容望向她，那上面没有一丝一毫的算计或欲念，亦没有等级之隔，外物之力，好像他不过是一个寻常的青葱少年，在等思念之人出现。
“谢谢……”她轻轻道。
“不必对我说‘谢’字。”
“以后不用再等我了，陛下会派人保护我的。”
“是国师吗？”
阿青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笑道：“是啊。怎么，你不许？”
少年垂下目光，站直了身子，语调竭力平淡：“无论是谁，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
“为什么是‘再’？”阿青好奇。
“微臣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
“喂……”这就走了？“丝萝，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丝萝凝眉颔首，语调低沉：“奴婢也不大清楚。”
一只脚刚要踏进门槛，视线却被别的地方吸引了过去：“不好！是娴妃的栖雁宫走水了！”
丝萝倒抽一口气：“怎么会这样？娘娘先好生在这儿待着，先别进去，免得火势失控，殃及咱们宫！”
“不行，我得过去看看！”阿青心中焦急，一众下人强拦她不住。
栖雁宫火光冲天，浓烟滚滚，阿青趁下人们忙着救火竟一举跑到了栖雁宫里头，四下巡视却发现一个人都没有，莫非是工人们早就发现了火势，逃到了院子外面？
喉咙被浓烟呛得拥堵，双耳也被燎得刺痛，渐渐地，耳边竟轰鸣起无数人兵戈交加、喊杀痛杀之声，其声呜嘈裂耳，恐神悚听，简直不像人间之声。
她猝然捂住犹如要爆炸开来的头部，喘息粗重，火光残骸颠倒摇晃，死亡降临恐慌。
神志模糊之际，面前恍恍惚惚出现一个红色的光点，越跳越近，在刺目的火光中都显得格外耀眼。一朵一朵的曼珠沙华飞涌而出，奇妙地盛开于烈火之上。猩红的花色覆盖天地，比之火色还要娇艳。一个似妖似魔的红衣少年踏花而来，仿佛撒旦的礼物。
他是……花夜？
阿青骤然清醒，这不是江月说过的那个曾经推自己入忘川的仇家？随即浑身一凛，难道他今日埋伏好了要杀自己？不行，快跑！
曼珠沙华越长越密，几乎将前路堵死。两畔的花丝伸长为触手，紧紧缠住了她的腰肢，她死命挣扎。
下一秒苍白的手指抚过她的耳垂，花夜的气息游离在她颈间：“丫头，想我了吗？”
“放开我！”
“你在怕我？”他贴近她的脸。
“救、救我！”
一滴泪落在他的手上，他被烫一般收回了手：“看来，你真的忘了我……”
“我怎么会忘了你？你不是一心想要我死吗？”
花夜琉璃般的眼底平添了一层水色：“对不起，丫头。我只是……太恨我自己了。”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求你，原谅我……”冰凉的手指划过她的下巴，他毫无顾忌地抱住了她。
“放开我！”她气愤地不停挣扎，“你以为所有的事都可以被原谅？受过的伤都可被弥补吗？你以这种方式逼迫我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与你之前的所作所为又有什么区别！”
花夜的身体明显僵住了，但仍旧不肯离开。阿青愤怒到了极点，一道强光突然自脚下飞冲而起，瞬间将花夜轰开数米，曼珠沙华飞灰湮灭，她身上的束缚也全都消失不见。
莫非是锁魂铃？阿青窃喜，她随即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可以漫步于烈火之中而毫发无损。难道真的是锁魂铃的作用？
她有了些底气，但仍旧不敢靠近花夜：“是你，杀死了我宫中的婢女？”
花夜嘴角渗出一绺鲜血，面容却愈发娇艳：“她手脚不干不净，偷你首饰被我撞个正着，我便替你教训了她一番。”
“所以你就杀死了她？”阿青痛心不已，“一条人命，难道比不过那些首饰吗？”
他笑了：“丫头，你还是和从前一样。”
“不，不一样。”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冲天赤焰在背后交织成圣洁而又邪恶的宫殿，“我不会再放过伤害我的人。”
瞳孔乍然收紧，他第一次对她感到害怕。她的裙裾飘扬于烈火之上，却安然无恙，火光给她度上一层赤色的光芒，仿佛在嘲笑他的自以为是和自不量力。
“你要杀了我？”他喉咙艰涩，开口却强撑不恭。
“我不会杀你，但你的罪行应当交由法度惩罚，而不是我。”
“哦？”他灿烂一笑，“你以为我是什么，可以同你一样自由穿梭于烈火之中？”
阿青迟疑不敢开口。
“你不敢相信，你我，都是妖？”
“不，你胡说！”她瞬间慌乱。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纠缠你？因为你是林氏长女吗？”他语带讥讽，“不，是因为你是狐妖。”
“不可能！”她怒喝道，“我乃货真价实的林氏长女，皆因幼时与家人失散，成年之后才回到林府！”
“哈哈哈，”花夜笑如鬼魅，蛊惑人心，“你真的相信？”
“我不知道、我已经忘了！”她尖叫出声。
花夜还欲靠近，火势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小了，他立马察觉到异样，一秒也不耽搁地遁形了。一道纯净的蓝色法光从头而至包裹住她，她抬头，看见江月已护在她身前。
“别怕，是幻境。”
什么？她四下一看，发现自己竟是在青琐宫里好端端的，根本没有什么大火。
“娘娘，你没事吧？”丝萝急得声音都变了，“刚刚我们见到栖雁宫走水，您什么也不说就呆呆地回了青琐宫，怎么叫都没反应！幸亏国师来得及时，不然您还要继续魔怔呢！”
“那栖雁宫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下人们已经把火扑灭了。”
她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在她心里，娴妃是这宫里唯一和她的过往有联结的人了，如果娴妃出了事，那么自己在这个世上也就无根无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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