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娘子
他独自站在山巅,望着东方一轮红日从天地尽头处缓缓升起,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道:“小霖子,怎么今天起得这样早。”他回头看去,只见清晨的阳光洒在云芷容的脸上,如同一朵刚出水的芙蓉正在绽开,江玉霖望着这脸庞,不禁有些痴了。
“小霖子,喂,小霖子”。云芷容摸摸他的脸,说道,“我今天就要走啦,你可要好好练功夫,千万不许偷懒。”江玉霖也看着她的脸,眼泪却快要掉下来了。
用过早饭后不多一会儿,突然听得鸾铃声从山下响起,众人迎出门去,只见一个妇人带着两个姑娘迤逦而来。两个姑娘都穿着水绿色的杉子,一个撑着阳伞,一个抱着一只白毛碧眼的波斯猫儿。撑着阳伞的姑娘面沉如水,不苟言笑,抱着猫的姑娘却生得圆圆的鹅蛋脸,一双大眼睛弯弯的满是笑意。而那妇人站在阳伞下,长裙曳地,身姿婀娜,看着倒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贵妇人一般,只是脸上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秋水般的眼睛,看不清具体的容貌。
这妇人自然便是“”。她缓缓走到观云道人面前,笑道:“老牛鼻子,你这地方路可真难走。”这声音如黄莺般婉转,让人听不出她的年纪。观云道人耸耸肩膀说道:“幸好老道我性子懒,若是选个路好走的地方,只怕早就跑下山去了。”哼了一声,又看向云芷容,突然惊奇道:“咦?这,这姑娘,太像了,太像了,老牛鼻子,她是你什么人?”观云道人道:“朋友的女儿。”又打量了云芷容几眼,说道:“哼,朋友的女儿,哼,什么朋友,是那个人的女儿么?”观云道人干笑道:“哈哈,恰好不是。”江玉霖心思何等玲珑剔透,听观云道人和这般对答,心想这老道和过去必然有什么瓜葛,只怕连云芷容也牵涉在内。只见眼睛里泛起波澜,又看了几眼云芷容,说道:“你要我带走的就是这个小姑娘么?”观云道人正色说道:“正是,恳请看在老道薄面上,收留这个小姑娘。老道不胜感激。”
笑了,笑得身子也跟着颤动,像是春风拂过的花枝一般:“哈哈哈,想不到你这老道也有低声下气求人的时候,哈哈,我就答应你了。我可要看看这小丫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听她答应,云芷容走到面前施礼道:“小女云芷容,多谢风大娘收留。”道:“云,你姓云,你是云老龙的女儿么?云老龙这缩头乌龟,自己怎么不来?”云芷容说道:“先父已经故去,还望大娘口下留情。”听闻云见龙噩耗,吃惊地看了看观云道人,只见他点点头,便柔声说道:“抱歉,我不知道你父亲已经……好孩子,这就跟大娘走罢,大娘一定会像对亲生女儿一样对你的。”云芷容又施礼道:“多谢大娘。”
整整衣衫,说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这便下山吧,晚上好赶到歙州去投宿,这荒山野岭实在没什么好看的。老牛鼻子,你可要保重身体多活几年,等我心情好了再带这女娃儿来看你。”云芷容也向观云道人叩头道:“这几日多谢前辈收留。晚辈这便去了,还请前辈多多照看小师弟。”观云道人笑着还礼道:“好说好说,等他把老道的功夫都学成了,便让他去找你。”云芷容又对江玉霖说道:“小霖子,你可要好好听道长的话,知道么?我,我会在宣城等你的。”说完轻轻地抱了他一下,对说道:“大娘,咱们这就走吧。”点点头,带着云芷容便向山下走去。
江玉霖看着她们转身离去,突然喊道:“师姐!”云芷容回头看了他一眼,冲他笑笑,却没有说话,江玉霖又喊了一声,她却不再回头了。
江玉霖看着她们过了鲫鱼背,便冲到一块石头后面,看着一行人逐渐远去,直到云芷容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的树林中,他这才趴在石头上失声哭了起来。他从小没了母亲,四五岁时又跟父亲分别,前段时候师父惨死、师兄离散,身边只有师姐这么一个亲近的人,现在师姐也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观云道人对他虽然好,但终究不能代替那种亲人的感情,这一刻江玉霖只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没爹没娘也没有亲人的野孩子,孤零零的趴在这万仞悬崖之上,不禁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大约哭了一炷香的时间,江玉霖听得身后有脚步声,便停住哭声,抹了一把眼泪,回头便看到玄清、玄虚师兄弟笑眯眯地站在他背后。
江玉霖警惕地打量了一遍两个小道士,说道:“你们要做什么?”玄清笑道:“咱哥俩听你哭得伤心,过来看看你,喏,这里还有我早饭藏下来的半个饼,给你吃罢。”江玉霖正哭得动情,被这兄弟俩突然打扰,看着玄清手里啃剩下的半个饼,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不过相处了这几天江玉霖知道两个小道士孩童心性,并没有什么心机。况且也是从小失去了爹娘,被观云道人救到山上来的。便说道:“小道士,我不要你的饼,你们自己去玩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一旁的玄虚说道:“呵,你天天叫我们小道士,你自己似乎还没有我们年纪大。”玄清却拍了师弟一下,说道:“江居士从山外面来,见识比我们多,又比我们聪明,师父教的功夫一遍就会,我们是真心想和江居士交个朋友。反正这山上也没别人,多一个人一起玩不是更热闹么,啊,江居士,你看可好?”江玉霖虽然心性老成,到底也还是个孩子,何况伸手不打笑脸人,便道:“好啊,我也早就想结识两位,只是那天在石梁上冲撞了贤昆仲,正不知道怎么道歉。”玄清见江玉霖这么说,便笑道:“嗨,那天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区区小事,我兄弟俩怎么会放在心上。只要江居士不嫌弃,今后我们便是朋友了。”江玉霖也笑道:“哈哈,既然是朋友了,你也别老‘江居士’、‘江居士’的叫,听着多见外呀。这样吧,咱们按年纪大小排一排,以后也好称呼。”玄虚说道:“好啊,我今年十四岁,师兄十六岁,你呢?”
江玉霖心想道:“我可不能对着这俩小道士天天叫大哥,得虚报个年纪才好。”边说道:“哈哈,那我正好大玄清老弟一岁,今年十七岁,以后你们叫我江大哥就好了。”二人心思单纯,只以为几岁便是几岁,哪里会想到江玉霖虚报年龄,便一起叫道:“江大哥。”江玉霖笑道:“好,好,二位贤弟,大哥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你们先去那边玩,等会我和你们一起做午饭。”
两个小道士认了“大哥”,欢天喜地的玩去了,江玉霖便跃上岩石,盘腿坐下来,望着天尽头的白云,一个人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