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将分别
江云二人也出了石室,并排坐在峰顶的岩石上。
这夜的天气格外好,在这千仞险峰之上,仿佛头顶就是明月,只要伸一伸手便可以摘到天上的星星。而低头俯瞰,群山都匍匐脚下,万壑松风如大地的呼吸般一起一伏。江玉霖不禁说道:“师姐你看,从这绝顶之上下望,真给人一种飘然欲仙的感觉。”云芷容说道:“是啊,鄱阳湖可没有这样高的山。可我还是真想那里的风景。”江玉霖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道:“师姐……”“小霖子,这些天我仿佛就生活在梦里一样,仿佛昨天晚上我还在跟阿爹闹着要出去玩,今天便到了这里。我好希望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好希望着这噩梦赶快醒来。”云芷容说着说着,眼睛里便升起了一层雾气,在这月光下显得更加朦胧。
江玉霖看着她这副惹人心疼的样子,差一点就忍不住想把她抱在怀里,但还是克制住了这份冲动,轻轻拉起她的手说道:“师姐,你放心,等我学好了功夫,一定为师父报仇,一定让你过上快乐的日子。”云芷容叹道:“只是仇人势力太大,我们势单力薄,怎么样才能报仇啊。”江玉霖皱了皱眉头说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我们肯下决心去做,就一定能够成功的。师兄曾经跟我说过荆轲、聂政的故事,你可听过么?”云芷容说道:“荆轲我倒是听过,这位聂政又是什么人?”江玉霖讲道:“在战国的时候,有个叫做聂政的侠客。他为了给父亲报仇而刺杀韩王,潜伏在宫中扮作泥瓦匠,可还是被认了出来。于是他逃进了泰山,跟一位仙人学习弹琴。琴艺大成后,他再次回到韩国,成千上万的人来听他弹琴。果然韩王也听说来了一位技艺高超的琴师,便请他入宫弹琴。他怕再次被认出来,就在自己身上涂了漆,又吞下火炭烧哑了嗓子,拔光了自己的牙齿。这样再也没人能认出他来了,他就这样刺死了韩王。”
云芷容又问道:“那后来呢?后来这位大侠怎么样了?”
江玉霖说道:“他杀死韩王后,情知逃不出王宫,为了不连累自己的母亲,他又划烂了自己的脸,挖出了自己的眼睛,随后便自尽了。”
云芷容说道:“这位聂政大侠可真是……小霖子,你可千万不许学他。”
江玉霖说道:“为什么?”
“小霖子,你知道么,阿爹已经没了,你就是我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了。即是我们没办法报仇,我也要你好好活着,我不要你为了报仇,把自己变成那副模样。”不知何时,两人的双手已经紧紧地握在了一起。江玉霖听得云芷容吐露心声,内心激动不已,平时伶牙俐齿的他此时却说不出话来,只紧紧地握着师姐的手。
云芷容摸摸他的头发,说道:“好孩子,我过几天便要走啦。唉,这次分开,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再次见面。”江玉霖说道:“我在这里等候大师兄的消息,只要大师兄一有了消息,我便去找你。”云芷容说道:“不,你先跟着道长前辈好好学功夫,功夫没有学成,你可不许来见我。总之不管三年,五年,我总是会等着你的。”江玉霖点头道:“嗯!嗯!我一定好好学功夫,早一天学成,我便早一天去找你。”云芷容展颜笑道:“这才乖。大家都说你聪明,学东西一遍就会,我看你用不了三五年,便能够学成啦。好啦,时候也不早啦,我们早点歇息吧。”江玉霖再次点头答应,二人便各自回房。
翌日清晨,观云道人再次打发两个小道士下山探寻方存孝的消息,自己却带着江、云二人游山去了。转了大半日,再回到天都峰上已是夕阳西下,观云道人随便找块山石盘腿坐下,笑道:“哈哈,老道带你们逛这半日,意在考较考较你们的轻功底子,你这两个娃娃轻功着实不错,我都开始有点嫉妒那老龙了,哈哈。”江玉霖也不自矜,如实把姐弟俩比赛练习轻功的事情说了,观云道人又笑道:“有意思,有意思。老道我当年就轻功和剑法能够拿得出手,不过自十年前跟人比剑输了以后,已经有十年没碰剑啦。我看你们轻功已经有很好的底子,若是不嫌弃老道,可愿意练一下我这路轻功么?”江玉霖昨日在石梁之上已经见识到了观云道人凌空滑翔的功夫,比自己的轻功实在高明了不止十倍,听闻他愿意传授这门功夫,自然叩头拜谢。
观云道人说道:“老道我这门轻功,唤作‘登云步’。不是老道夸口,若练得好时,便说可以御风而行,也不为过。”江玉霖心想:“从前听大师兄讲《庄子》,列御寇可以御风而行,世上莫非真有此等功夫?”又想到昨天观云道人展袖一跃的英姿,不禁悠然神往。
观云道人向二人传授了这路轻功的入门法诀,起先多是些奔跑、跳跃、调整呼吸与姿势的窍门,便说道:“这女娃儿不日就要走,时间仓促,只能先把这些口诀传给你们,能够领会多少便看你们的悟性了。往后的更进一层的功夫需要高深的内功来配合,你们现在学了反而没有益处,先就这些口诀勤加练习吧。”二人再次叩头拜谢。
往后几日,二人便都在练习这门轻功,尤其是江玉霖,本就极其聪明,再加上观云道人从旁指点,不出几天便已经能在那石梁上如履平地般行走。
这一日傍晚,玄清师兄弟从山下归来,带来了两封信。一封是方存孝写来的,信中写道:“方存孝具白:观云前辈如晤。想师弟妹已诣黄山,烦请照看,感激不尽。晚辈已至江陵,粗平安,勿悬情。日前召得旧部数百,欲再图大事,诸多俗务,无暇面谢,日后定当补报。师弟妹在贵处一切事务悉听前辈吩咐。方存孝顿首。”原来方存孝已经赶到江陵,重新召集旧部,算是另立起了山头,他把师弟师妹托付给观云道人,自己好图谋报仇的事。观云道人笑道:“想不到方存孝为人豪迈,文采倒也不错。”说着看另一封信,拆开看来,只见一张杏黄色的花笺,上面只写着一个“风”字。
观云道人摸了摸胡须,说道:“云贤侄,接你的人已经到了。准备明日启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