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畔恶斗
而另一边方存孝已经跟少年、少女、老者三人会合到一起,准备走出茶棚。和尚眼尖,又窜过来拦着四人,问道:“贵帮不是要在这里集会么?几位又是到哪里去?”方存孝眼睛一瞪:“我等去哪里,好像跟大和尚没什么关系吧。”和尚又说道:“那船工说的,显然是江湖争斗的现场,贵帮的地盘上出了这样的事,死了这么多人,贵帮不可能不知道吧?”
方存孝嘿嘿一笑:“如今这世道,长江上每天要死多少人,不能每个人都由敝帮来过问吧?”净忍道:“哼,总之今天在这里的人都脱不了干系,等事情查清楚之前谁都不许走!嘿嘿,方大侠,反正贵帮要在这儿聚会,就稍休息片刻又何妨?等待会儿云帮主到了,小僧也正好向他老人家请教请教。”站在方存孝背后的少年怒道:“你这和尚,胡搅蛮缠,一点道理都不讲么?明明是他们看到的事情,跟我们又有什么干系?”净忍走到一张桌子旁,笑嘻嘻地说道:“小朋友,咱俩的账还没算完呢,你可别得寸进尺!”说着伸手在桌角一抓,掰下来一块木头,两根手指一搓,那块木头便成了木屑,从指缝中掉落下来。
少年见净忍和尚露了这手功夫,也不禁暗自心惊,咬了咬牙,没再说话。
这时窗外传来几声狗吠,紧接着有人喊道:“去那间茶棚看看!”听脚步声,来的起码有二三十人,这小村外的茶棚,今天竟异常的热闹。
净忍警觉地看了一眼方存孝,正要说话,却见方存孝大手一抓,将那少年和少女后背的衣服揪在手里,接着往外一推,喝道:“快走!”净忍刚刚反应过来,那老者已经带着少年少女跑出数丈开外,怒喝道:“你们找死!”说着胖大的身子凌空跃起,向那老者的后心扑去。净忍方追出两步,一个魁梧的身躯已经挡在自己面前,正是方存孝。净忍狞笑道:“好哇,定然是你们鄱阳水寨害死了乌老鬼,偿命来吧!”只见净忍再一次腾空跃起,一掌向方存孝顶门拍去。方存孝见他身躯沉重,不敢硬接,向后撤出一步,一记老树盘根直扫净忍下盘。不料这和尚虽然看着肥蠢,却并不笨重,眼见要被扫到,竟然腰身一拧,落在方存孝左侧,躲过了攻击。方存孝一招不中,并不给净忍站稳的机会,拳成虎形,连连击向净忍面门。此时两人都在平地,净忍便比方存孝矮了一大截,只得双手封住要害,向后退去。方存孝强攻得手,将净忍连逼退了十几步,便不再进攻,反而虚晃一招,夺门而去。净忍仓促交手间觉得方存孝功力跟他相差不远,又只道门外来的是鄱阳水寨的人,一时也不敢贸然追出去,转而退到无生道人面前,骂道:“老杂毛,刚才为何不出手帮忙,倒让他们跑了?”无生道人说道:“跑不了。”“什么跑不了?现在再追也晚了!”和尚正气急败坏地搓着手,却只见方存孝跑出不远,又退了回来,正跟几个穿着官兵制服的人交手,而这江上一时角声大作,似乎有不少军队正向这边围过来。净忍瞬间转怒为喜:“咦,道兄,你怎么还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无生道人又瞥了净忍一眼,说:“听。”原来无生道人站在一旁,早就听到外面铠甲摩擦的声音,也自然猜到来的人是官兵。南唐朝廷一向欲剿灭鄱阳水寨而后快,官兵来了又怎能放方存孝逃走?只是净忍和尚心浮气躁,又在专心对敌,故而没有听到。
只见方存孝一边用手拨开官兵刺来的长矛,一边喊道:“龙神山方存孝在此!”好像又并不急着走,反而像是要把官兵们都吸引过来。而官兵们也并不急着上前,只是五人一队结成阵势,想要把方存孝围住。净忍见状,不禁大为好奇,叫道:“姓方的,你玩什么花招?”方存孝听到净忍出声,回头一笑,说道:“哈哈,得罪了,大和尚!”随后高声喊道:“净忍法师、无生道长,二位远道来鄱阳湖作客,敝帮实在招待不周,不过放心,方某拼了性命也定然保护二位周全!”方存孝话刚说完,只见茶棚外一个骑在马上的军官手中旗帜一挥,大队士兵便将这间茶棚围得水泄不通。净忍和尚见此情景,反而笑了:“哈哈,有趣,有趣!”说完也不再看这些官兵,转身继续去审问已经神志不清的王阿贵。只有游江帮的众人愣在当地,显得手足无措。
过了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围上来的官兵已经有五六百人,为首的一员将官骑在马上喝道:“奉皇帝敕令,捉拿反贼方存孝,及其同党净忍和尚、无生道士,其余人等蹲在地上听候审查!”净忍和尚又笑了:“哈哈,咱们倒成了反贼方存孝的同党。”方存孝又向那将官喊道:“方存孝在此,愿束手就擒,这位法师和道长不曾举逆,还恳请将军放过他们。”那将官又喊道:“你倒是个有义气的汉子。不过本镇有钧旨在身,看在你这份义气上,给你们留个全尸吧!”接着又传令道:“捉拿方存孝,还有那个和尚和道士!生擒一个,赏银百两!格杀一个,赏银五十两!”众官兵早已跃跃欲试,只等长官令下,结成矛阵一步步向茶棚逼近。
就在这时,那一直未曾出手的无生道人喝骂一声:“且看你们谁伤得了某家!”接着拔出背上的长剑,身子腾空飞起,像一只掠食的老鹰一般,跃过步兵方阵,直向那阵后的将官冲去。那将官的十几名护卫也挺着长矛,跟无生道人战成一团。这无生道人虽然寡言少语,但手底的功夫着实厉害,只见他将手中的长剑舞成一团光幕,顷刻间便已经有几个官兵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净忍和尚见无生道人已经出手,长啸一声,一只手夹起躺在地上的王阿贵,另一只手夺过一支长矛,便向阵外冲去。
而方存孝计谋得逞,向游江帮众人喊一声“保重”,也使出浑身解数,向着江边的小船冲杀过去。只见他方才被官兵逼得节节败退,此时却如同猛虎进了羊群,左冲又突,这些官兵根本伤不了他一根汗毛。眼看官兵阵势被冲乱,游江帮的李训也当机立断:“走!”接着几名帮众也将官兵的阵型冲开一个缺口,向南边的村子跑去。但官兵的主要目标是方存孝和僧道二人,倒也没有分兵去追游江帮,反而继续收拢阵型,想要将他们围住。正冲杀间,只听得有人喊了一声:“将军死啦!”抬头看去,只见无生道人满身是血骑在那将官的马上,一手持剑,一手提着那将官的头颅,正向方存孝冲来。官兵们看死了首领,瞬间没了斗志,阵型便散了。方存孝找准机会,加紧向江边奔去,眼看距小船只剩下不到一丈,可无生道人更快,已经追到方存孝的脑后,提剑向他劈来。方存孝听得背后风声,顺势向前扑倒,可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划破,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口。方存孝眼见过无生道人的厉害,不敢爬起,顺势向江边一滚,双手撑地,已经跃上了小船,抬头看时,一把寒光凛凛的剑已经插在了方才趴过的地上。无生道人冷冷喝道:“拿命来吧!”不等方存孝解开绑着小船的缆绳,第三剑已经劈到,方存孝眼看退无可退,只得咬咬牙,向后纵身一跃,落在了江水之中。
暴雨后的江水无比湍急,白浪裹挟着泥沙、树枝滚滚而下,饶是方存孝水性精熟,但激斗脱力之后,哪里还能跟这迅疾的江水抗衡,只见他身子几个沉浮,转眼间便消失在了茫茫大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