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谈心

  见孟邦彦突然冷下面孔,妙妙姑娘也是一愣,但随之便继续和苏紫衣说笑了起来。
  孟邦彦觉得妙妙姑娘不简单,心中猜想或许她是故意这么一说,实际上已经打探清楚自己的底细。他与苏紫衣不同,苏紫衣家在金陵,对外是知府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而她那红绫女侠的身份更是无人追究。但自己是一半金陵尽归孟家的少爷,平日里也常随家中长辈抛头露面,即便他这身功夫无人知晓,但是长相外表,只要有心便能查到。
  自己昨日落入这如意坊,妙妙姑娘肯定有所察觉,她如果真的想查自己,当然也能查得到。
  过了一会,妙妙姑娘推说有事,敬了苏紫衣和孟邦彦一杯茶后便离开了。
  妙妙姑娘离开后,苏紫衣先是不动声色地继续端着茶盏抵在唇边,看着那抚琴的姑娘嘈嘈切切错杂弹,好一会才看着自顾自吃着花生米的孟邦彦问道:“孟邦彦你刚才,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生人勿近了起来,看把妙妙姑娘都给吓走了。”
  孟邦彦停下往嘴里送花生米的动作,说道:“我是怀疑啊,妙妙姑娘是不是查过我的身份。孟家即便在出名,这也是在镇江而不是金陵。”
  苏紫衣轻哼一声说道:“刚才还色授予魂的,突然就正襟危坐了起来。”她放下茶盏,手指轻轻在孟邦彦的面前点了点笑道:“你啊,当时接触我的时候怎么就不这么机警呢?”
  “红绫女侠急百姓之急,是为侠义心肠。”孟邦彦一拱手,正色地说道。
  “好了好了,你可快别了吧。”苏紫衣吐了吐舌头,“明明身手比我好,还硬是看着我一打几来着,也不知道你这人是什么意思。”
  孟邦彦歪过脑袋思忖一番,说道:“也不知为何,我和苏姑娘真是一见如故,就是想与你结交一般。或许也是因为看你身手路数熟悉的缘故吧,若是镇江找不到你江姐姐,不如先就近与我回一趟金陵,看看我师父怎么说吧?”
  苏紫衣觉得孟邦彦说得也在理,听林长安说,镇江去金陵不过小半日的功夫,去倒也方便。于是苏紫衣便点了点头,道:“我正巧也想见识见识,半金陵的孟家到底有多豪气。”孟邦彦举杯饮茶,笑而不语。
  “我们在如意坊喝茶,是不是怪怪的,毕竟我们连姑娘都喊了,总该喝点小酒吧。”苏紫衣眼珠一转,又是一个主意冒上心头。孟邦彦闻言,叹了口气,端起茶壶给苏紫衣倒了半杯说道:“还是以茶代酒便好。”
  苏紫衣侧过头道:“你可真没意思。”
  胥清煜坐着玩了好一会的小木剑,他都没有回头看过躺床上的宋绾绾。
  本来他也不知道应该和宋绾绾说些什么,再者,胥清煜以为,既然是宋绾绾支开了那些人,那就是她有话想对自己说才是。
  “若没事的话,我还要回去处理事务呢。”胥清煜硬着头皮,强装着镇定自若。但是一言问出,却不得宋绾绾回答,他心里骂骂咧咧,却只得把身子转了过去。可一转身,却见宋绾绾已经坐了起来,正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
  “怎么,还想用眼神杀死我啊?”胥清煜又转了回去,把小木剑放在桌上,伸出两根手指当做小人,在木剑剑刃上走来走去。
  宋绾绾终于出声了,话语中无悲无喜,只是淡淡地问句:“你说的处理事务,可是要去我姐姐的墓前坐到斜阳西沉?”
  胥清煜又转过头去,疑惑地看着宋绾绾,问道:“你在想什么呢?我手下可是有支船队的,我自然是要去处理船上的事务啊。”说完他还很无奈地摇了摇头,表现出一副觉得宋绾绾小姐当惯了,不知人间疾苦的样子。接着便转过头来,继续比着小人在剑上跳舞。
  “那我下次便故意弄出点动静,让你发现便是。”
  “你怎么回事?”胥清煜跳了起来,惊道:“你在幕府老人那里只学隐匿是么?怎么这么爱藏起来,藏在水里想杀我也是,藏在树后偷看也是。”他心中暗暗后悔,刚才就不应该逞什么口头之快,这当面被拆穿可太难看了。
  宋绾绾却依旧是语气清冷地说道:“你便直说实话又能怎样?”
  “你这丫头怎么回事?”胥清煜几步走到宋绾绾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双手叉腰,问道。
  宋绾绾抬起头看着他,起先还是严肃,一下子又笑了起来:“你若是不这样的话,我刚才肯定就能下得了手了。”胥清煜切了一声,回道:“算了吧,别以为跟着幕府老人学了两年功夫就真的能打得过我。你啊,动作太慢,身形不稳,破绽太多。亏是遇上了我,即便你胡乱打一气,我也不会挑着你的破绽下死手,你还差得远呢。”
  “我学这功夫本来就是为了杀你的,遇到别人我也不会用。”宋绾绾见胥清煜一到指点自己功夫就开始口若悬河说个不休,冲他翻了个白眼。胥清煜心想:呦呵还和自己翻白眼,继续说道:“那可太好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我下次见到你的时候身上有没有留下疤。”
  “你以为我身上没有疤么?”
  “你这话什么意思?”胥清煜见宋绾绾一边说话一边动作突然想到了宋绾绾想做什么,忙捂起了眼睛,露个指缝,“你别乱脱衣服啊,我好歹算你姐夫。”
  “姐夫个头。”宋绾绾见胥清煜地说话动作,知道他想多了,但想到胥清煜所想,她也不禁俏脸一红。苏清如只是把袖子挽到手肘处,白嫩的手臂上几道已经发紫地旧疤尤为显眼。
  胥清煜见状,放下了手,叹了口气说道:“所以你说,好好一个姑娘家去学什么功夫。绾绾你好好跟着伯母学学女工,过几年嫁个好人家,不是很好嘛?”说着,他一屁股坐在床沿。
  宋绾绾原先想让胥清煜起来,可是嘴巴动了动,鬼使神差地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只是说道:“姑娘家怎么不能学功夫了?刚才和你一起的红衣姑娘,身手也不差吧。”
  胥清煜“啊”了一声说道:“你说那苏紫衣?这倒不假,苏紫衣身手的确不错,在船上看你俩过招,一眼便能看出来。我和你说,若不是你跑得快,真的小命不保。”他说话无遮拦,见宋绾绾看着自己的眼神白多黑少,嘿嘿一笑道:“看苏紫衣这身功夫,底子扎实,而且身法招式浑然一体,一看就是从小就学武。你半路出家,只学了两年当然不能和她比了。”这话说完,胥清煜轻轻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得,我还是不说了,你若习武只是为了杀我,你杀不掉我,习武无用;若是为了保护家人自己,我也时常去金陵看你们,也不用担心。绾绾你这次回去真的不要再去学武了。”
  “我知道。”
  “啊?你知道什么?”胥清煜也不知道宋绾绾这个知道是什么意思,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知道你常去金陵看我和爹娘,我那时拜师你一直躲在一边的树上我也知道。”
  胥清煜自信一笑:“那不就得了,所以你若是杀了我,还少了一个好保镖。”他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够,补充道:“不过绾绾你能发现我,说明还是有进步的。”
  宋绾绾突然笑出了声,道:“我可不像有的人,往碑上一靠就哭成泪人,任凭周围风吹草动也毫无反应。”说着说着,笑容又逐渐消失。
  “回去吧绾绾,有些事我记得就好,你要开始新的生活了。”胥清煜见宋绾绾神情消沉下来,深吸一口气,说道。
  “不要。”
  “什么?”
  “我说不要。”宋绾绾抬起头,看着胥清煜说道,“我姐姐在镇江,我要留下来陪着她。我觉得你太聒噪了,每次姐姐只能看到一个傻子像小孩子一样一哭哭一下午,她怎么放心得下来?”
  胥清煜哼了一声:“放心?是哭成泪人难放心,还是自己的妹妹追着人家杀杀杀难放心,你掂量掂量。”
  “胥清煜啊,我觉得你那艘破船就不错,刚才在桅杆上,能够看到我们家以前的房子。”宋绾绾突然说道,她也没有回答胥清煜刚才的问题。
  胥清煜切了一声,道:“那是自然,这位置可是我和那些不是天高地厚的河盗抢破了脑袋才抢到的好地方。还有,即便小嫚不在了,我也算是你的姐夫吧,不能直呼我名讳。”
  “胥清煜啊,你帮我在你的破船上收拾出一间房间来。”
  “收拾房间?收拾房间干嘛?”胥清煜问道,突然他睁大眼睛看着宋绾绾,声音突然高了起来:“你不会是想住在我船上吧?你想什么呢大小姐?”
  宋绾绾没有搭理他,静静地躺了下来,然后一裹被子朝向里面,闷着脑袋说道:“好了就这么说好了,你去收拾房间,我要休息了。”
  “你讲不讲道理啊。”胥清煜屁股下的被子被抽走,他站起身来,看着被被子裹成一团的宋绾绾,“小嫚怎么有你这么个妹妹啊?”
  “明天我要从沈娘这里搬走,不然白吃白喝住在这里我都不好意思了。”宋绾绾听胥清煜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一圈,终于,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吐出一口浊气,说道:“后天,后天搬。”话音刚落,就听门被打开,然后嘭的一声又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