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大闹鄂州

  夏涵静指使属下将莲心抓走后,将她弄昏押到南会总堂,向杨天问禀报说她是蒙古派往大宋的奸细。杨天问见莲心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如何能是奸细,便不甚相信。夏涵静解释说当年在吕宋亲眼见到她与蒙古人在一起,她将莲心弄醒,莲心扶地坐起,环视众人,见皆是陌生面孔,惊吓不安,叫道:“你们是谁?这是哪里?”说着就爬起身往外走。夏涵静拦住道:“丫头,老实点,再敢往外走就打断你的腿。”
  莲心吓得向后一闪,杨天问摆手让夏涵静退后,向莲心道:“姑娘,老老实实把你的底细交代出来,是谁派你过来的?”莲心一脸茫然,“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夏涵静以为她在撒谎,便要发怒,忽然外面慌慌张张跑来一个信使,还未立稳脚便道:“会领,鄂州来人,说有要事急报。”杨天问道:“快让他进来。”
  那日被范天虎故意放走的随从走进来,满脸灰土,疲惫不堪,“禀告会领,钟总掌被抓了。”杨天问惊起身,“什么?谁抓的?怎么被抓的?”随从急道:“钟总掌受了伤,被鄂州守备范文虎抓走了。”王智道:“不要急,慢慢讲,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道来。”
  随从不敢透露自己泄露钟信身份一事,只得将事情半真半假叙道:“那日,我们和钟总掌奉命到月晕堂询问押运兵器一事,钟总掌让我们在门外等候,他一个人进了里面,没过多久,就听到里面打了起来,我们正要进去看看发生何事,钟总掌已经受了重伤出来。当时情急,钟总掌没有说是怎么受的伤,小的猜想肯定是陈九鼎打的。”施义道:“对,张尚艺的武功绝对不是钟总掌的对手。你接着说,然后呢?”随从道:“后来我们一起想出城,谁知还没走到城门,就遇到了范文虎领着一队人马向我们追来,说明月门向官府举报我们私通蒙古,我们解释不成,就和官兵打了一架,钟总掌受了伤,力不能支,便被官兵抓住了。”左宝书连忙问道:“你们有没有泄露身份?”随从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杨天问吁了一口气,“那就好,要是身份泄露,事情就糟了。”左宝书半信半疑,“你是怎么逃回来的?”随从支支吾吾,“我趁狱卒半夜醉酒溜了出来,一路急赶回来报信。”左宝书见他言语可疑,还要问话,夏涵静不耐烦道:“左堂主婆婆妈妈真啰嗦,依我看,我们赶紧去救人才是要紧。”左宝书道:“不问明敌情,岂能草率而去?”杨天问道:“钟总掌被明月门举报暗通蒙古,这可不是小事,眼下赵宋朝廷与蒙古正交战,要真定上个通敌之罪,怕是事情要闹大。”夏涵静气愤道:“奸贼陈九鼎,拿了我们的钱却毁约,现在又暗地里害我们的兄弟,我一定要拆了他明月门大堂。”施义起身道:“会领,眼下怎么去救钟总掌?”
  杨天问思索不定,左宝书道:“范文虎是以通敌的罪名将钟总掌抓获的,若我们能捉住真正的蒙古奸细交给他们,这通敌之名就不攻自破了。”杨天问道:“此言虽说有理,但眼下我们哪里去擒蒙古奸细?”王智指着莲心道:“她不就是。”莲心先是听他们细论,一听王智此言,挣扎嘶喊道:“不,我不是奸细,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污蔑我?”夏涵静狠狠抓住莲心的手腕,“叫是没用的,丫头,你瞒不过我。”
  莲心冷静下来,扫视众人,忽见方仁站在一旁,两人目光对视,方仁早已认出莲心,但害怕莲心说出他来,心里很是惊惶。莲心自然知道他是兀良合台的手下,但却不知这一干人都是什么身份。二人对视后心照不宣,莲心自知挣扎无用,便镇定地向杨天问道:“我一个女子,不会半点武功,怎么会是奸细?而且岳州又不是军事重镇,哪有奸细会跑到岳州来的?”方仁应和道:“会领,她所言似乎有几分道理,我们还是查清楚了再说。”莲心心中暗暗念道:“果然还是帮我的。”
  这时,施义出来道:“我怎么没听出来哪里有道理?既然是做奸细,就肯定不能做常人的举动,方总掌有为她开脱之意。”方仁急了,“施义,你什么意思?”施义冷笑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宝图平白变成一张空图而已!”方仁心虚,满脸红紫,“你少在这里话中有话,想说什么就直接挑明吧,当时我是当面打开给你看的,无故丢失宝图,你怕被责怪,就诬陷我。”然后回身向杨天问跪下,“会领若是疑心属下就将属下赶走,不然,我绝不能容忍此等污蔑之词。”
  杨天问扶起方仁,“方总掌快起来!我从未怀疑过你。施义,宝图的事我早有定论,以后不准再提此事。”施义应命,左宝书在一旁眯眼倾听,心中默念道:“不查出你的底细,哪那么容易就让你走!”杨天问指着莲心道:“王智、施义、方仁,你们三人带着她火速赶往鄂州解救钟总掌。”三人齐道:“是!”
  王智一行向岳州北门而来,正欲出城,继先和李芾从城门急匆匆进来,二人一心只想着找莲心,无心留意街上之人;王智等人又一心只想着赶赴鄂州,也无心注意别的,倒是莲心伤心沮丧,被一步三推走着。双方从大街上擦肩而过,等到莲心闪过后,李芾忽然心灵一颤,停住脚步,回头向王智等人望去,却见莲心一身黑纱,面目半遮,不辨真容。继先回头叫李芾,“怎么了?快走啊!”李芾见身影熟悉,喃喃自语,“莲心姑娘。”
  虽说李芾是口中念叨,但莲心似乎已经感觉到他的呼唤,于是猛地回头,一见是李芾,大喊道:“李大哥,快救我!”李芾惊喜道:“果然是莲心!”然后又赶紧叫继先:“继先大哥,是莲心姑娘!是莲心姑娘啊!”继先仔细一瞅,果然是莲心。王智回头一看,见情况不妙,连忙将莲心拉到身后,“闭嘴,否则我杀了你。”莲心不敢再作声,但继先和李芾已经认出她了。李芾不明敌情,只顾着解救莲心,便拼命冲上前,“放开她!你们放开莲心姑娘。”王智一把攥住他的右臂,用力一旋,像拎小鸡一般将他拎起,顺势甩倒一边,李芾栽倒在地,半天没爬起身,莲心哭喊着,“李大哥,你没事吧?”李芾撑起身,强忍着疼痛,“我没事。”
  继先见他又要冲上去,便制止道:“你站到一边,我来!”于是拉开架势,眼下继先虽有越王剑在身,但常无为传他的五冥掌心法他尚未参透,剑法自然未成,只能以剑代杖,用达摩杖与他较量。王智见继先握剑准备出手,便向施义和方仁道:“你们退后。”施义拉着莲心向后闪了几步。
  继先连剑带鞘向王智打来,从他胯下一挥,来了招“蒙头鸳鸯”;王智先是步步后退,然后回身一转,跳到十米开外。这时,王智轻轻掂了几下右脚,然后噗嗤一脚跺在地上,石板碎裂,继先不由暗中惊讶;王智这一脚绝不是平常之功,他乃南会绝顶高手,在南会中,除杨天问便数他武功最高,王智擅长腿功,练就一套“金刚腿”,在腿功里面,唯有桃源派的“步步春深”能与之一较高下。继先自知对手非凡,但他一心只想着救出莲心,必须拼一下。继先挥剑,打出“拨云见日”一招,王智下腿一甩,连环出击;继先见王智只顾下半身搏斗,上半身防护留有破绽,便一剑向他颈上打来,王智脖子一歪,左手抓住剑鞘;继先又想使用“玉女拉桑”一招,哪知用力拉时,剑身脱鞘,自己反倒倒折一步;王智趁继先尚未站稳,飞来一脚将继先踢到在地。继先在地上连滚几下,王智见身后有一个石墩,便猛力出脚,将石墩踢向继先,施义在一旁喝彩,“王兄弟的金刚腿果然厉害!”李芾和莲心见飞石滚向继先,吓得目瞪口呆,继先情急之下,脑海中忽然飘过陆霜云的身影,于是急中生智,想到了“浑天掌”,便左掌撑地,右掌使出力,将石墩打个粉碎,哗哗落在地上。
  王智见他尚有几分功底,且已受伤,行程要紧,不便再加纠缠,便带着莲心出城去了。李芾又欲追赶,无奈继先已经受伤,两相取舍,便止住脚步。虽说当日陆霜云传继先这套“浑天掌”,但毕竟继先内里不足,功底浅薄;刚才那招已用尽了全部力量,只是王智在此,他必须硬撑着,王智走后,他便立刻酸软倒地,浑身无力。李芾赶紧跑过来扶起他,“继先大哥,你怎么样?”继先摇摇头,“我没事,就是用力过猛,一时虚脱了。莲心姐姐呢?”李芾沮丧道:“他们已经出城了。”继先强行要追赶,李芾劝住道:“继先大哥,硬拼咱们是拼不过他们的,还是想想别的办法,我看咱们先跟上他们,见机行事。”继先点点头。
  王智等人出了岳州后,便乘船前往鄂州,江风顺畅,不日功夫就来到嘉鱼县。嘉鱼县自古荆湖要冲,乃吕蒙、陆逊陆口屯兵之地,又以盛产鲶鱼而闻名,王智等人见天色近昏,便登岸来到县城一家客栈。四人进店坐下后,小二过来招呼,施义道:“你们店里有什么实惠点的好菜吗?”小二道:“有有有,荷叶鲶鱼汤怎么样?我们嘉鱼的鲶鱼汤最有名。”施义问王智:“怎么样?”王智道:“行!再炒几个小菜,随意即可。”小二道:“好嘞!客官慢等!”王智又道:“还有客房吗?”“有!”小二看了眼他们,笑问道:“不知客官要几间客房?”王智想了想道:“就一间。”小二惊道:“一间?”王智道:“对,就一间,快去准备吧。”莲心嚷叫不愿住,小二走后,方仁问道:“一间我们怎么住?”王智淡淡回道:“她睡床上,我们三个就睡地上,轮流看守,不必脱衣服。”
  方仁一路无话,他知道莲心是兀良合台的侍女,在思索如何救出莲心,但王智的安排让他无懈可击,因此心事重重。施义问道:“方总掌在想什么?不会还在为昨日的话而恼怒兄弟我吧?”方仁笑道:“瞧施兄弟说的,方某岂是如此心胸狭窄之人?我是为钟兄弟之事而忧心。”王智道:“不必多想,明日到了鄂州便有眉目了,赶了一天的路,大家都累了,早点吃饭休息吧。”
  莲心还在想着上午继先和李芾受伤之事,忽然一抬头,瞟见对面二楼楼梯口探出两个人头,定眼细看,乃是李芾和继先;二人向莲心递眼色,莲心打了个冷颤,怕被王智和施义看到,便故意咳嗽几声,见二人还不退去,自知是为她担心,莲心沉思片刻,忽然叫道:“我不吃鱼,我要吃粥。”
  王智觉得她突然冒出这一句有点奇怪,看了她一眼,并未答话。施义劝道:“吃什么粥?给你吃鱼反倒不好,你还是安静会吧。”方仁也道:“这里哪来的粥?你还是将就些吧。”莲心声音更大,“不,我不吃鱼,我饿,我喝粥,饿!粥!饿!粥!”王智不耐烦,拍了下桌子,“再叫你就上楼休息去,不用吃饭了。”继先在楼上念道:“怎么莲心姐姐突然要吃粥?她跟我这么多年,从没听说她喜爱吃粥呀。”
  李芾感觉莲心的话似有深意,想了下忽然明白,向继先道:“我知道了,莲心姑娘再给我们传信,她说饿!粥!并不是她想要吃粥,只是他被人要挟,不方便说话,才故意这么说的,是鄂州,她是说他们要去鄂州。”继先道:“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莲心姐姐好聪明啊!”于是二人又向莲心递了眼色,迅速隐去。莲心安静下来。
  王智等人吃过饭后回到客房,王智说嘉鱼小港,船只不多,先到码头订下船只,以免次日无船耽误行程,便嘱咐施义和方仁看好莲心。王智走后,施义到楼下打水,独留方仁和莲心在房中,方仁关紧房门,对莲心道:“我已通知兀良合台将军说你被抓之事,他命我全力救出你,我的身份已经被怀疑,眼下又有王智和施义在这里,我不便直接出手,上午救你的那人就是李继先吧?我可以帮你联系他们。”莲心道:“他们就在这个店里,你待会找到他们,告诉他们千万别贸然出手,我现在很好,让他们不要担心,把我们的行程告诉他们。”方仁道:“好,我这就去办。”
  施义回来后,方仁借口上茅房,偷偷去找继先和李芾,他一间挨一间排查,终于找到他们。方仁敲门,李芾过来开门,见是方仁,猛地关上房门,方仁用力推开,继先欲拔剑,方仁道:“你们别误会,我没有敌意,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李芾问道:“谁知道你的话是真是假,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来干什么?”方仁掩上门,“是莲心姑娘让我来找你们的,她让我告诉你们不要急于出手,我们的目的地是鄂州,还让你们不用担心她。”继先放下剑,“你是谁?他们又是谁?他们抓莲心姐姐做什么?”方仁道:“不用问我是谁?他们是南会的人,要把莲心姑娘当蒙古奸细送给鄂州官府换取南会的人。”李芾急道:“荒唐!她怎么会是蒙古奸细?”继先也道:“莲心姐姐跟我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她的身世?南会竟然编出这样的弥天大谎来陷害她,真是可恶!”
  方仁见继先果然对莲心深信不疑,暗中阴笑,“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不便在此久留,告辞!”于是轻轻开门,向门外窥了一眼,一转身消失了。继先道:“既然对方身份和目的已经明了,你我也不必过于担心了,对方武功太高,你我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只能智取。”李芾点头,“对,若是救人不成,反倒把我们搭上,莲心姑娘真的就坐以待毙了。”继先坐下,“明日一早,我们分头行事,你是朝廷命官,可以先到鄂州和府衙通通风声,我跟着他们。”李芾道:“行,就这么办。”次日一早,二人便分头出发,向鄂州赶来。
  王智一行来到鄂州府衙,太守知其何事后,不敢插手范文虎之事,便推脱无权过问,让他们到守备府去。王智又向守备府转去,范文虎听说有人为钟信之事来求见,料知必是南会中人,于是让下人查看来者情况,下人回报说只有四人。范文虎估摸着事情蹊跷,按理应该有大队人马前来解救,不知为何只有四人贸然前来,仔细盘算后,决定一见知根底,先暗暗嘱咐下人,然后出来接见王智等人,他心中自有算计。
  王智向范文虎见礼,“守备大人,听说几日前大人误抓一名被人诬陷为私通蒙古的人是吗?”范文虎一听此言,便知放走的随从隐瞒实情,使王智未知事情原委,于是便顺着王智的话道:“不错,但不是误抓,他本来就是朝廷要犯。”王智道:“那人是否名叫钟信?”范文虎不冷不热道:“是又怎样?难不成你们是他的同伙?”施义上前道:“大人肯定抓错了,钟信绝不会暗通蒙古,是有人故意陷害他。”范文虎假怒道:“大胆,再敢妄言,把你也关进大牢。你说有人陷害他,证据何在?”王智道:“不知大人是否有证据证明钟信私通蒙古?”范文虎答不上来,“本官正在搜集证据,既然有人举报他,那就说明此事空穴来风。”王智紧追不放,“也就是说当初大人仅凭别人一句传言就抓了他,这是不是太草率了?大人,小人能证明钟信无罪。”
  范文虎这些话本是应付他的胡诌之言,又听王智这般说,便问:“如何证明?”施义将莲心拉上前,“她就是最好的证明,她是蒙古奸细。”范文虎假意大惊,“此言当真?莫非戏弄本官?一个女子怎么可能是奸细?”王智娓娓道来,“事关朝廷大事,岂敢戏弄大人!大人不信可以亲自审问她。我等既将真正的奸细拿下,应该能证明钟信是清白的了吧?”
  范文虎打量莲心,莲心不惊不惧,泰然自若,范文虎见状,猜测她也不是一般的人物,便喊卫兵进来将莲心押走。王智问道:“钟信是不是可以放了?”范天虎起身淡淡回了句:“放了?你们先等着,本官自有分寸。”于是从后堂退下了,堂中静悄悄。三人隐隐感觉事情不妙,方仁忽然道:“范文虎诡计多端,奸诈无比,我们不能不防着他。二位兄弟,依我看我们不能全在这里等下去,要不我到外面打探情况,万一有变,也好里外照应。”王智点点头,方仁一溜烟出了门。
  不一会,屋门吱呀一声被关上,王智和施义心头警惕起来,二人对视,正要说话,只听外面乱步逼来。施义从门缝窥探,只见门外已被重兵包围,施义紧张道:“王总掌,我们被官兵包围了。”王智惊悸,觉得事情不像自己想得那么简单,猜想身份可能已经暴露,若果真如此,钟信必死无疑;又觉救人不成,反倒被人算计,落入重兵之内,心中自然气愤,但既然事已至此,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于是大步上前,猛地拉开屋门,喊道:“施兄弟,今天大干一场!”二人跳到院中,官兵立即将他们团团围住。
  王智怒目鄙视,拉出右腿一扫,官兵倒地数人;施义拔出剑与官兵长矛对接,乒乓作响。院中乌压压皆是官兵,王智左飞右跳,施义利剑猛挥,双方乱纷纷打成一片。王智和施义虽武功高强,但耐不住体力消耗,也不知打了多久,但见日头已从头顶偏向西山,官兵却泉涌不断。施义已经快支撑不住,王智边打边道:“施兄弟,我们冲开一个缺口赶紧走。”于是抽腿连踢一排官兵,二人蹬脚飞出墙外;但外面不见方仁踪影,形势紧急,容不得在此停留片刻,于是闪身消失,官兵急报范文虎,范文虎立即领兵出门追赶。
  鄂州城东南有一风景秀丽之处——月湖,这里每日游人络绎不绝,歌楼馆肆林立,甚是繁华热闹。湖边不远便是古琴台,荆湖一带大名鼎鼎的琴手都喜欢到这里抚琴观湖,饱览盛景。
  这日,月湖仍如往日游人如织,突然大街上尘土飞扬,行人惊叫,原来是范文虎率领兵马追查王智等人从街上经过。范文虎挥鞭赶马,带领官兵横闯闹市,弄得摊倒铺散,官兵叫道:“缉拿要犯,火速闪开!”行人见官兵凶神恶煞,纷纷躲闪。这时,街上一个小女孩因躲闪不及,跌倒在地,惊吓大哭,范文虎勒马不住,眼看马蹄落在女孩身上,忽然从古琴台上飞来一枚棋子,正打中马脖子,那马一惊,嘶叫一声,向左面闪落,差点将范文虎震下马。众人向古琴台望去,只见台上一位白衣翩翩的公子正抱琴坐弹,神态悠然,旁边还站着三位公子正静静倾听。仔细看处,正是潇湘剑客,抚琴之人乃凌云霄,旁边三人是简相伯、南宫逸和郑鸿飞。刚才棋子落时,贺秋雁已经从台上飞下来,一把揽起小女孩落在街上。
  范文虎执鞭呵斥贺秋雁道:“哪里来的刁女,竟敢打本大人的马?”贺秋雁放下女孩,旁边有人将其抱去,贺秋雁道:“你身为一方命官,本应守序安民,为何乱兵过街,全然不顾百姓安危?”范文虎大怒,挥鞭打向贺秋雁,“放肆!竟敢教训本官,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贺秋雁旋手接过鞭子,一把将范文虎拉下马,扑通一声落在地上,“无耻之徒,对敌人屈颜无能,对百姓颐指气使,可恨至极。”后面的两个官兵见范文虎落下马,执着长枪便向贺秋雁刺来,这时,琴台上又嗖嗖飞来两枚棋子,将官兵齐齐击倒。官兵又向上望去,只见凌云霄旁边桌子上放着一罐棋子,指间还夹着几枚,凌云霄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并以棋子练就“飞星子”的指功。官兵指着琴台向范文虎道:“大人,就是他,刚才打大人马的就是他。”南宫逸嘲笑道:“不错,打的就是你们这些凶官恶吏。”
  范文虎站起身,指着贺秋雁和凌云霄他们道:“阻止本官捉拿要犯,我看你们和要犯定是一伙。”然后向官兵道:“后队人马包围古琴台,前队人马擒拿刁女,一个都不要放过。”官兵领命后,瞬间包围贺秋雁,凌云霄等人从台上跳下,齐刷刷落在官兵中间,同贺秋雁并肩。只见凌云霄双手交叉,十指夹着八枚黑白棋子,简相伯紧握长箫,贺秋雁伸手向背后去拔竹签,南宫逸则手持书本飘然而立,郑鸿飞双拳紧握,横眉怒目。范文虎一声“上”,但见官兵长枪、铁戈纷纷刺来,凌云霄双手一甩,棋子出手,官兵倒地数人;简相伯的长箫丝毫不怯于官兵长枪,贺秋雁最善使用竹签,飞击出去,十签九中;南宫逸左躲右闪,避开兵器,用书本直击官兵后脑,郑鸿飞以拳当锤,重击官兵。官兵倒掉一排又来一排,前队退下后队接上,潇湘剑客本意无心杀官兵,只想教训他们一顿,但此时若再不动真格,怕是真要被困脱不了身,于是凌云霄向众人道:“出剑”,于是五人刷地一声从腰间抽出长剑,但见五把亮剑银光闪闪,吓得官兵倒退几步。范文虎喊道:“捉住他们,重重有赏。”于是官兵再次冲上前,双方厮打一片,胶着难分。
  双方交战时,街上众人围观,见官兵被教训,无不喝彩,连楼上的人也都探出窗口纷纷围观。众人只顾看热闹,根本留意不到其他人,正对着古琴台的茶楼上坐着一位老道士,侧面对窗,不紧不慢品着茶,时而向下面望一眼。此时,街上突然走来一人,乃是继先寻找莲心到此,继先见前方打斗,不知发生何事,便从人群中挤进来,却见是潇湘剑客,一时兴奋不已,念道:“是凌大侠!”但却不知为何他们会同官兵打起来。范文虎在马上叫道:“乱贼,你们谁也跑不掉,本官让你们统统进大牢。”不远处又来一队官兵,继先见形势对潇湘剑客不利,便跳到范文虎马背上将他擒获,掐住他的脖子道:“快让他们都住手。”范文虎吓出一头冷汗,向官兵喊道:“快!都停下,别打了!”官兵见范文虎被擒,纷纷住手。
  凌云霄回头一看是继先,惊喜道:“继先,是你!”凌云霄走过来对范文虎正色道:“范大人,我等今天并非要与官府做对,只是你苦苦相逼,才不得不动手。”范文虎连连道:“是是,是我行事鲁莽,得罪了各位大侠。”南宫逸道:“此言差矣,非是得罪我们,是你不该惊扰百姓,为患鄂州。”范文虎道:“刚才只是急于捉拿要犯,本官一向是爱民如子的。”贺秋雁冷笑,鄙视他一眼。凌云霄对继先道:“继先,放了他吧。”继先松开手,范文虎揉揉脖子,向继先和潇湘剑客冷冷环视一眼,不作言语,骑上马率领官兵离身而去。
  官兵走后,凌云霄问继先:“你不是要从潭州转道去重庆吗?怎么会在鄂州?”继先道:“潭州城外匆匆一别后,我和莲心姐姐、李芾兄弟到君山岛去找过你们,本想同你们会会,谁知竟错肩失缘,鹤翁和南仙子说你们已经离岛来鄂州了。那日我们上岸后,在岳阳楼观洞庭水师,莲心姐姐被南会的人当做蒙古奸细抓走,说是要送到鄂州府衙。”简相伯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要把莲心姑娘送到鄂州?”继先道:“我在岳州曾和南会一个腿功很厉害的人交过手,他的武功十分高强,我们力敌不过,便只有分头行事,一路跟踪他们,李芾兄弟先行一步来到鄂州,我进城后跟丢了南会的人,然后就遇到了你们。”南宫逸疑惑道:“怎么好端端的惹上了南会的人?他们来头可不小。”继先问道:“南会是什么门派?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南宫逸欲开口,凌云霄止住他,“这里不宜谈论此事,咱们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再慢慢说。”
  众人正要离开,楼上忽然飞来一个杯子,凌云霄一闪身,展开扇面接住杯子,里面竟是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茶,楼上刚才的那位道士隔窗喊道:“下面的人可愿到楼上来喝杯热茶?”那道士依旧是侧着面,辨不清是何人,众人望着凌云霄,等待答话,凌云霄将杯子一甩,送回楼上,“素未蒙面,不敢打扰,我等还有要事去办,道长请自便。”于是便要离开。
  道士转脸向下问道:“那位少年也不上来叙叙旧了吗?”他这一转面,继先看真切了,乃是常无为,继先感觉难以置信,“道长,是你?”说着便向楼上跑去,然后回头对潇湘剑客道:“没事,上来吧。”潇湘剑客便跟着上楼。
  继先向常无为施礼,“救命恩人,继先岂敢忘记,请恕晚辈眼拙,刚才没认出道长。道长世外仙人,怎么有心思到这人间闹市喝茶了?”常无为笑道:“贫道向来云游四方,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世上哪有什么世外和俗世之分?只有心境修为高下之分。”继先点头,“道长所言极是,几年不见,道长更加鹤发童颜了。”常无为笑而不语,继先又道:“道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位是我的朋友。人称潇湘剑客,这是潇水剑凌云霄,这是澧水剑简相伯,这是湘水剑贺秋雁,这是资水剑南宫逸,这是沅水剑郑鸿飞。”
  潇湘剑客也向常无为见了礼,常无为道:“刚才楼下的事我都看到了,惩凶除恶,仗义行事,果然不错。”继先向常无为道:“凌大哥他们都是忠义之士。”然后又指着常无为向潇湘剑客道:“凌大哥,这位是三清山玉虚宫的常无为常道长。”凌云霄一听是常无为,顿时心生敬畏,“原来是清一真人,请再受凌某一拜。”常无为扶起凌云霄,“折煞老道了!各位都请坐吧!”
  大家坐下后,继先问凌云霄:“刚才在街上大哥还没把话说完,何不现在就说?”凌云霄娓娓道来,“南会是江湖上十分独特的门派,他们既是江湖之人,又和朝廷渊源甚深。”继先问道:“他们和朝廷是什么关系?”简相伯道:“这话说起来就远了,当时还是高宗朝,因宋金战事频繁,兵祸严重,加之贪官庸吏搜刮百姓,激起了洞庭湖渔民变乱;变乱被镇压后,残余的人隐蔽各处继续发展势力,并与朝廷做对。他们后来又重新聚合到岳州,并联络各路江湖人物,相互交织,传说现在有上万人马。”继先道:“难道朝廷不管他们吗?”贺秋雁冷笑道:“朝廷?如今的朝廷算是个什么朝廷,奸佞当道,腐败无能,有志者难以施展抱负,无能者坐居高堂,有谁会管这事?”
  南宫逸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三姐何必生气?朝廷的事与我等何干?只要有好山好水,能让我吟诗诵赋就是人间快事。”常无为瞟了南宫逸一眼,微微一笑。
  凌云霄又向继先道:“南会在江湖上行踪隐秘,从不公开露面,一般人不会知道他们。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们大多都是忠义之士,虽反对朝廷,但却力主抗击蒙古。但他们为什么会认为莲心姑娘是奸细呢?”继先道:“会不会是误会?”郑鸿飞沉思,“我看事情没这么简单,南会行事谨慎,不会无缘无故去抓一个女子,莫非莲心姑娘身上隐藏着什么秘密?”继先连连摇头,“不会不会,她跟我这么多年,我最了解她。”
  常无为品了口茶,轻轻放下杯子笑道:“世事皆不可捉摸,你心地纯善,自然把一切事情都往好的地方想喽。”凌云霄又道:“我们在这里随意猜测她怕是不好,还是先查明情况再说,按继先兄弟所言,莲心姑娘多半已被送到府衙了。”继先道:“李芾兄弟是朝廷官员,他先到官府通通风信去了,我们先找到他再说。”凌云霄点头道:“对,先找到他,况且他不会武功,一个人很不安全。”说着便站起身,然后望着常无为迟疑道:“道长…”常无为笑道:“老道喜欢清静,你们自去办事,我仍旧在这里品茶。”凌云霄道:“既如此!改日再与道长闲叙!”潇湘剑客和继先向常无为道别,便欲离开。继先略有歉意,“实是有要事,不然定与道长痛快畅谈。”常无为摇摇头,“无妨!我每日午后皆在此楼等两位师弟,若三日后你办完事,可到此楼来找我,我还有事情要给你说。”继先略已知道常无为所说之事乃是有关《玄天七剑》的事,他正好也想向他讨教,便欣然应道:“一定!”于是众人辞别常无为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