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暗船运私

  莲心一早趁继先还未起床时出了家门,身上只带了几件贴身衣服,盘缠也不多。她不知该往何处去,若是去泉州,路途太远,一个女子长途跋涉实在不宜,想到当时在越州碰见兀良合台时,听他说他常去临安,便决定去临安,说不定可以见到他。于是莲心乘船沿江而下,打算从建康转道陆路,这样能省去许多脚力。
  不言莲心一路境况,却说川东涪州有一名山,名曰明月山,此山南邻长江,与乌江口相望,溯乌江而上可到达酉州。当年,江风清从大酉山偷走《曲江流觞图》,习得其中一部分剑法,创成明月剑法,号称川东第一剑,又在明月山开创明月门。明月门掌门相继传痴情剑刘皇英、仙笔手陶鹏举、双目怪杨宏、鬼精灵宋天良、沧水剑匡祥、赤条汉荀巧、神目雄狮常洋和菜头子乔芳全,至第九代到陈九鼎手中。明月门虽在川东有相当大的势力,但因其创派不光明,且九代掌门多数都是江湖小人,常和一些江湖败类做不正的勾当,因此为名门正派所不齿。江风清当年偷走大酉山的《曲江流上图》后,致使桃源派丧失镇派至宝,因此两派互相争斗,桃源派曾多次率众到明月山追讨此图,皆无功而返。明月门在宋天舒掌管时期,曾于鄂州设立月晕堂,鄂州九省通衢,货商云集,月晕堂名义上打着与各地行商贸易的招牌,私自打造兵器暗中销往金国和各地义军,从而赚取大量钱财。常洋接任后,又在成都设立月辉堂,专门负责行销川盐。乔芳全接任时,正值宋蒙联合攻金,为了大发战争财,便在汴京设立月华堂,向金、蒙两国暗销大量兵器,金亡后,继续存留,常与蒙古私下往来。
  丹江兵败后,蒙古征集兵马再犯宋境,大宋虽有孟珙坐镇京西南,却也难守住千里国境线。蒙古料知京西南难于攻取,便直取夔州路,不久夔州就落入蒙古之手。南会虽说反对宋廷,却力主抵抗异国进犯,杨天问一直因宋廷抗蒙不力而鄙视宋廷,此次丢失夔州更让他下决心自己挺身而出,阻抗蒙军,绝不再对朝廷抱任何信心。南会一向不屑与明月门打交道,但却不得不靠其提供兵器来发展势力。夔州沦陷的消息刚一传来,南会便紧急召集各总掌和堂主到岳州商议起兵攻蒙的事情。南会岳州总堂中一片沉闷,杨天问满面愁容,各位堂主和总掌个个怒火中烧。杨天问问白礼:“白总掌,目前咱们手下有多少兄弟?”
  白礼掐指默念,道:“鄂州约有一千,岳州一千五百人,建康府大概五百人,襄阳府最多,一千八百人,还有扬州府、泉州府、重庆府、潭州府以及信州零散少数,总计六千人左右;当然,这只是我手下的,其他总掌和堂主手中也有一部分人马。”杨天问摇摇头,“其他人手下的起不了多大作用,白兄弟,这六千人中有多少是可用的?”白礼道:“属下不明白杨会领的意思,我们的兄弟都可以用。”杨天问道:“我是说能够拉上战场和蒙古兵对阵的有多少?打仗肯定是要经过训练的,我想你手下的兵士应该有一部分是刚从王智兄弟手中接过来的,这些人还没经过训练,上了战场也是送命。”王智道:“杨总领说得没错,我上个月接收了五千多江北难民,从中挑选出约一千人编成军士给了白礼兄弟。”
  白礼疑惑道:“我们要跟谁打?”杨天问道:“蒙古。”众人齐道:“蒙古?”杨天问点点头,“没错,夔州已经失陷,朝廷是一点都靠不住了,我们必须出来顶住蒙古军,不然的话,说不定哪天咱汉人的天下就落入异族手中。”方仁惊道:“咱们不是反对赵宋朝廷的吗?怎么现在反倒去帮他们了。”钟信道:“方总掌,咱们的确反对赵宋,但更反对蒙古,我们不能看着汉人的天下被外族蹂躏。”
  方仁面红不语。杨天问道:“今天我们不议该不该出兵,出兵是一定要出的,只议如何出兵,从何处出兵。”白礼皱眉道:“会领,属下支持会领的决定,只是眼下咱们缺少兵器,兄弟们没有兵器如何上战场?”杨天问道:“缺多少兵器?”白礼道:“除去零散分布在各地难以聚合的兄弟,能上阵的兄弟大约有四千人,而我们手中只有两千多副兵器,至少还差一千五百副。”钟信道:“这些没有兵器的兄弟都是哪里的?”白礼望了眼钟信,“大都是建康府和扬州府的。”
  夏涵静眼神一转,道:“会领,明月门的月晕堂眼下正在鄂州大量打造兵器,咱们何不去购买他们的?”王智道:“这倒是个好办法,只是明月门掌门陈九鼎不是个正人君子,他们可信吗?万一把我们给暴露出来,我们不就完了。”白礼又道:“我看不会,明月门唯利是图,只要我们能让他们赚到钱,他没理由出卖我们,再说,他们自己还经常跟蒙古往来,要是暴露我们的话,他们岂不是将自己也暴露了。”杨天问道:“白总掌所言极是,大家不必担心,以前咱们不也从他们那里买过兵器,以前没事,现在也应该没事。我考虑的是咱们的钱还够不够,这些兵器怎么运到兄弟们手中。”夏涵静道:“一千五百副兵器可不是个小数目,就是把我手中的钱全部拿出来也未必够用,不过方总掌掌管东南海贸,手中的钱应该比我要多,我们两人加在一起估计没问题。”
  方仁直盯盯地瞅着夏涵静,杨天问向方仁:“方总掌,你手中还有多少钱?”方仁支支吾吾,似有不情愿,“我……应该够用。”杨天问道:“那好,你和夏堂主各出一半,待会你们和钟信兄弟仔细商量具体办法。”二人齐道:“是”。
  杨天问又道:“买兵器的事已经解决,各位兄弟以为我们从何处出兵为好?”施义道:“最好不要公然出兵,否则我们一旦自我暴露,朝廷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剿杀我们。眼下蒙古已经取得夔州,攻势收缩,我们可以先派人到夔州探查一下,毕竟我们对川中不熟,贸然进入其中会深陷泥潭。”钟信连连点头,“会领,若我们贸然出兵,很可能适得其反。属下以为可待宋蒙交战时,我们从后方暗中出击。现在先将兵器运到兄弟们手中才是。”施义道:“兵器不用运,召集各地兄弟到鄂州,一旦有变,就在鄂州起事。”杨天问连忙摇手,“不可不可,大队人马进鄂州,肯定会引起官府注意,不安全,而且蒙古是对大宋全面进攻的,今天攻夔州,明天可能就攻淮东,不能将兄弟们都调到一处,暂时还是各守各地。”钟信道:“建康和扬州的兄弟守在要地却无兵器,我们就直接将兵器运到建康。就让施义兄弟押送兵器吧。”
  杨天问略略思考下道:“我们的人马不出动,夏堂主,你明天和方总掌二人去趟鄂州,跟明月们商量购买兵器的事,让他们给我们押送到建康,我们的兄弟就直接在建康接货。”夏涵静疑惑道:“就是不知他们肯不肯。”杨天问笑道:“只要有钱还愁他们不肯。”夏涵静起身道:“是,属下和方总掌明日一早就去鄂州。”
  次日,夏涵静和方仁带上十几兄弟,拉上马车,装满银两,快马加鞭赶赴鄂州。月晕堂堂主张尚艺听说南会派人来购买兵器,料知必有一番大钱可赚,甚是欢喜,飞书明月山报知陈九鼎,陈九鼎亦十分重视此事,命张尚艺全权处理。夏涵静假扮成商人进入鄂州,张尚艺派人在城门内接应,一同向月晕堂赶去。
  张尚艺和夏涵静经过反复磋商,最终以五千两白银购得一千五百副兵器,并由明月门负责押送,一月之内送到建康。张尚艺自以为兵荒马乱,守关不严,决定直接选派一艘大船,将兵器运往建康。
  蒙古进攻夔州时,淮东在谢方叔手中防守并不严密,淮东与京西南的防线没有连成一体,为防蒙古偷袭东线,孟珙就加紧沿江一线的防守,严查来往船只。张尚艺带领二十余人次日从鄂州出发,沿江而下,由于战事多发,商船多已停发,江上一片冷清。江风起处,沙鸥斜飞,张尚艺的大船在滔滔江流独自飘荡。船行至黄州关口,远远望见江上横着一条黑线,行近再看,乃是宋军在江上设置的水上关卡。关卡是一排横江连接的军船,张尚艺没有料到宋军会在水上设关,乍见此景,有些胆怯,欲掉头回程;但转而又想,既然钱已收到,若此事办不成,必遭江湖人士耻笑和掌门责怪,而且宋军已然看到此船了,一旦掉头反而会被怀疑,不若碰碰运气。于是张尚艺假装无事,命船继续向水关行进。
  当船与宋军的船靠近时,宋军船上站着两排军士,领头的军士挥动令旗让张尚艺的船停下。张尚艺将船停靠在水门左侧,宋军船上走下来几人盘查,问道:“你们干什么的?船上装的是什么?”张尚艺迎上前客气道:“军爷,我们是鄂州过来的商人,到江州贩稻米,前线战事吃紧,粮米短缺,价格飞涨,我们想趁机贩点货回去捞一把。”军士笑道:“你小子挺有头脑,这乱兵之世,你也不怕被蒙古军撞上,到时候可就倒霉了。”军士说着便要进舱。
  张尚艺赶紧走上前搬过来一把长椅,“军爷军爷,你们请坐!小的怎么会不怕,可是我们做生意的要是不敢冒险,那就赚不到钱,做我们这一行的,本来就是提着脑袋办事,军爷说是不是?”领头的军士摇摇头笑道:“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只是眼下两方交战才会如此,放到太平年间,大把的银钱还不都是稳稳当当地往你们袋中装。”张尚艺谄笑道:“小的可没遇到军爷说的这种福气。”张尚艺向属下使了个眼色,那伙计递过来一小袋碎银,张尚艺塞到军士手中,“军爷,你们一天到晚在江上风吹日晒,这些留给你们喝茶。”
  军士接过来,看也不看就装到怀中,然后站起来道:“船上都是什么东西?我们看看。”张尚艺笑道:“货还没到,什么东西都没有,军爷就不用看了吧。”军士道:“不看怎么行,孟老将军安排我们在此守关,他一向治军严整,谁敢懈怠,必须查!”张尚艺见军士进里舱,有点心虚,“我们都是普通商人,都是大宋的良民。”
  里舱堆满麻布袋,军士上前掀开一堆,下面盖着一个个木箱,张尚艺拦住军士笑道:“军爷你看,我说没什么吧,就是一些破布袋子和木箱子。”军士指着箱子道:“里面装的什么?打开看看。”张尚艺慌慌张张,“空……空箱子。”军士推开张尚艺的,一把打开箱子,里面亮蹭蹭放满兵器,军士一愣,又掀开一个箱子,里面也是。张尚艺身子一晃,向后趔趄半步。军士直瞅着张尚艺,狠狠地道:“果然什么都没有,好一个良民!”然后要走出舱,张尚艺知道他肯定是过去喊人,于是先行一步将其一把搂住,掐住脖子,令其无法开口,旁边的人拎起椅子将另一军士劈头砸倒。张尚艺急令开船向前行驶,水门半掩,船只闯关而过,两侧的宋军见登船盘查的军士还未返回,又见商船不听令旗直闯水门,定有问题,便急忙出动小船追赶。未行几十米,张尚艺的大船很快便被几十艘小船团团包围,张尚艺知道已经暴露,大战在所难免,便将手中的军士使劲一捏,甩向江中,那军士扑通一声扎入水里。宋军船上高呼“上”,于是百十名军士向大船上冲来,大船的甲板并不高,宋军水师的水中作战能力是出了名的,军士个个如龙似虎,手持兵刃跳上大船。两方在甲板上大战,不多时,张尚艺的属下几乎全部落水。张尚艺带领两人跳上一只宋军小船,急速摇走,宋军在后面紧追不舍。张尚艺眼看无法逃脱,便令船上二人继续加速摇浆,自己则从船头偷偷钻入水中潜水而去。
  张尚艺虽然躲过一劫回到鄂州,但押送的兵器全部丧失,明月门已经与南会达成协议,不能收了南会的钱却不给其办完事;然而经此一事,张尚艺实在无计可施,只有向陈九鼎求助。陈九鼎得知此事后,觉得也不能全怪张尚艺,他决定亲自前往鄂州月晕堂走一趟,并由自己率队押送兵器。
  当年,金刀门赴川为蒙古探查时,曾引发成都大战,此战致使桃源派大伤元气,十四世掌门静隐师太被暗算身亡,桃花四剑各自流失天涯。后来飞花剑莫问津和斩花剑吴处边执掌残局,为了重振桃源派门楣,静隐的两位师弟巫山二圣高长达和杨辩才,决定帮助二剑重新向明月门追缴《曲江流觞图》。莫问津听说陈九鼎离开明月山前往鄂州,觉得他远离老巢容易对付,便派其徒奚清源前去巫山,告知巫山二圣,巫山二圣得到消息后,便一路追查向鄂州赶去。
  陈九鼎到达鄂州后,向张尚艺仔细询问沿江详情,得知宋军具体情况后,便知直接押送必然不能成事,决定假扮成布商,将兵器裹封于绸缎中再行押送。上一批打制的兵器全部被宋军缴获,眼下需要重新补打,陈九鼎命月晕堂赶紧打制,早日上路,必须按时送到江宁,不能失信于南会。
  夔州失陷后,余玠和孟珙曾多次上书朝廷,讲述夔州地处西川与荆湖之间,是扼守西川的水路进出口,夔州丢失,巴蜀与荆湖的联系被拦腰截断,不但不利于守川,而且直接威胁到鄂州与襄阳,建议朝廷派重将收复夔州。朝廷虽然左右犹豫,但在赵葵的力推下,最终决定命董槐出镇夔州,领兵收复失地。
  董槐到夔州后,奉命节制荆湖兵马,因夔州已在蒙古之手,董槐便暂驻施州。董槐修书两封分别至余玠和王坚处,希望二人能够以重庆和兴元的兵力牵制住一部分蒙军,让蒙古在西南战线上兵力分散。余玠收到信后,欲起三千兵马沿水路而下出兵夔州。丁依卿以为夔州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贸然率大兵前往,必然恶战,建议先派小路人马进入夔州,打探蒙军兵力布署,以智乱其内部;再让董槐从外部攻打,这样胜算较大,于是余玠命剑南六洞仙潜入夔州。王坚镇守兴元,身在宋蒙对阵的最前线,相对夔州来说,又是蒙古的后方,兴元与夔州有大巴山之隔,蒙军虽取下了夔州,但若长期驻守,关山险阻,后方供应极为不便。王坚针对蒙军这一缺点,发挥宋军后方优势,频频出击蒙古后备,令其与夔州不能持续接应。在余玠与王坚的配合下,董槐立即筹划对夔州发动攻势。
  剑南六洞仙不日到达夔州,六人分成两路,丁依卿、徐朝忠和徐朝义三人进城探信,吕星宇、杨豫辉和满溪春三人在城周边考察地形。丁依卿三人打扮成流民混进城内,城中的人大多数或逃走或被杀,大街小巷被蒙古军抢劫一空,乱糟糟一片,满城萧条,不见行人。丁依卿三人正在城中行走,遇到一群蒙古巡逻兵士迎面而来,三人只顾左右谨慎观望,没有看到巡逻军士,等走到跟前,已经躲闪不及,只好硬着头皮顶上去。领头兵士道:“哪里来的流民,敢到大街上闲逛?”
  三人闪到一侧弯腰而立,徐朝忠道:“大爷,我们都是城外的老百姓,打仗时房子被烧了,庄稼也被糟蹋了,村里的老乡饿死的饿死、逃走的逃走,我们是没办法了,才到城里来讨口饭吃。”徐朝义道:“是啊!人想活下去总要吃口饭吧!”军士道:“让你们的皇帝老儿早早地给我们蒙古投降,你们不就好过了。”徐朝义道:“这都是皇上和大官儿的事,我们这种小民哪里做得了主?”
  军士上下打量了丁依卿三人,笑道:“你们宋人个个弱不禁风,就这身子骨,凭什么跟我们蒙古人打?”说着用军刀敲打着丁依卿的身子轻蔑地大笑,然后又道:“想吃饭是吧?到我们将军府去喂马,如果把将军的马喂好了,由你们吃个饱。”徐朝义面色微愠,拳头紧握,丁依卿怕他控制不住自己,从背后轻轻打了他一下。军士又道:“不过将军就两匹马,一个人去就够了。”
  丁依卿以为这正好可以进去打探,便道:“我去我去!”然后转身向徐朝忠兄弟二人使了个眼色,道:“兄弟我两天没吃饭了,你们就别跟我争了好吧?”徐朝忠似乎明白丁依卿的用意,便道:“没办法,我们只有再饿几顿了,哎!说不定那天就饿死在大街上了!”军士不屑一顾道:“饿死你们跟死了一条狗一样。走吧,今天遇到我们算你小子幸运,下辈子都得要感谢我们。”说着便用刀点了下丁依卿而去。丁依卿连连点头,“是是是!小人一定记得。”于是便随军士一同前去。徐朝忠和徐朝义二人不知何去何从,漫无目的地在空荡荡的街上走去。
  月色昏暗,江边的山头朦朦胧胧,城中一片寂静,江上时不时传来一阵响亮的夜鸦鸣叫。吕星宇、杨豫辉和满溪春三人来到城外一间小庙中,三人在城外巡查一天,十分疲累,各自瘫坐在庙内,倚着柱子无精打采。吕星宇道:“夔州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朝廷没守好,真是可惜。”杨豫辉向满溪春认真道:“我看收复这里不容易,这么险的地势,根本没法攻取呀。”满溪春叹了口气,“三面都是高山,一面临江,江上是唯一可以进兵的位置,而蒙军大营就扎在码头上方。”吕星宇站起来沉思道:“要夺回夔州必须有巨舰,陆上我们无法进兵了,只有水路一条,但夔门险要,江水太过湍急,要有巨舰才能在江中建立据点,否则必然失败。当然,若我们能使蒙军内乱更好。”
  满溪春也起身,踱了几步,“这个任务真不小啊!对了,不知二位徐大哥和丁三哥他们怎么样了,他们在城内,处处都危险。”杨豫辉看了看窗外道:“是啊,险不可测”吕星宇忽然想起某事,“五弟、六妹,要不你们在这里休息,我去城中找他们,我担心他们有危险。”满溪春紧张道:“城门早就关了,你怎么进去?”吕星宇道:“今晚月色不好,我可以翻墙进去。”满溪春拍了下吕星宇的肩头劝道:“算了四哥,别去冒险了,这可不是小事,万一被抓可就有去无回了。”杨豫辉道:“六妹说的是,想必三位大哥不会有事,四哥还是别去了。”
  吕星宇微微一笑,“五弟、六妹不用担心,我先去看看,没有绝对的把握我绝不会进城,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要是两日后我还没出来,你们就不用再等了,直接去施州给董将军报信,把这里的情况向他详细禀报。”满溪春道:“好吧!既然四哥决定了,我们也只好如此,四哥千万小心。”杨豫辉又劝道:“若找不到他们,赶紧出城。”吕星宇道:“嗯!你们放心吧!”
  吕星宇离开小庙,不多时便到城门口,城门朝江,周围把守严密。吕星宇绕到离城门较远的城墙一侧,城墙外有一颗大黄桷数,他爬上树顺势从树上跳到城墙顶上。城墙内侧有一对巡逻士兵经过,等他们走后,吕星宇跳下去,不料却被一个后面的士兵发现,巡逻队立马追过来;吕星宇见事不妙,迅速钻到一个巷子中,消失地无影无踪。虽然听到后面追喊不断,但越来越远,巷子中黑灯瞎火,家家关门闭户,不见一处烛光,几米开外就黑咕隆咚一片,什么都辨不真切,吕星宇还在不停跑着。忽然,他的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跌倒在地上,还未站起身,只听有人低沉地问:“谁?”吕星宇猛地回头,看到墙边靠着一团黑东西,他小心翼翼地伸着头慢慢移步过去,竟是两人倚靠在墙边平坐在地上。吕星宇还未辨清他们面目,其中一人忽然伸出一只手向他打了过来,他顺势出手接住,紧紧攥住那人的掌,紧张道:“你们是谁?”那人一听声音,愣住了,于是收回掌,惊喜道:“四弟,是你吗?”吕星宇惊异道:“大哥、二哥,怎么是你们?你们怎么躺在大街上?三哥呢?”
  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徐朝忠问道:“是追你的?”吕星宇点头道:“是,咱们赶快走!”徐朝义向旁边的房梁上瞅了下,指着上面连忙道:“大哥、四弟,上去。”于是三人纵身一跳,上了房梁,悄悄伏在上面,不多时,追兵从这里急匆匆跑了过去,等追兵远去后,三人又跳了下来。徐朝忠道:“四弟,你不是跟五弟和六妹在一起吗?怎么跑到城里来了?”吕星宇道:“我不放心你们,就从城墙上翻了过来,不巧刚才被巡逻的看到了。”徐朝义抱怨道:“你太冒险了,还是和以前一样做事不知轻重,要是让蒙古兵抓到非出大事不可。”吕星宇不以为然道:“我哪这么容易被他们抓住!二哥太小看我了,我要不是担心你们才不会冒这个险。”
  徐朝忠挥手让二人止住,道:“五弟和六妹还好吧?”吕星宇道:“没事,他们在城东三里外的小庙里。”徐朝忠道:“你三哥已经混进将军府打探内情,我和你二哥只能在外面等着。”吕星宇笑道:“三哥真是好本事,居然能混进将军府!”徐朝忠道:“等他一出来,咱们就立即出城,你这一身彝人打扮,别人一眼就瞧出身份,绝对不能在城中久留。”吕星宇道:“哈哈哈哈!大哥怎么说就怎么办。”
  次日一早,徐朝忠三人暗伏在将军府外等候,将军府大门打开后,里面走出一个瘦汉,他牵着一匹高马,动作麻利精神。三人定眼一看,正是丁依卿,吕星宇故意讽刺道:“三哥好出息,大哥让他到这里探秘,他却跑来给人家养马。”徐朝忠赶紧捂住他的嘴,“你小子闭嘴,这个时后还开玩笑!”
  少顷,里面走出一位管家,对着丁依卿喊道:“今天将军要出府,待会用马,你不用去放马了。”丁依卿站住,回头问道:“是!还有别的事要我做吗?”管家走过来,把马绳夺过来,“你去街上弄几个柚子回来,将军要吃。”丁依卿为难道:“街上家家户户关着门,连个行人都没有,哪里去买柚子?”管家道:“没有你就自己想办法,就是到城外去找也要找来,否则你就滚出这里到大街上讨饭去吧。”丁依卿道:“是是!小的这就去找,一定找到。”转身而去。管家讥讽道:“这么好的马你这种狗奴才也配牵!”然后转身回府。
  徐朝忠三人见丁依卿出来,便跟着他走去,等到远离将军府后,三人悄悄追上来,“三弟!三弟!”徐朝忠轻轻叫道。丁依卿忙回头,看到三人后,与他们闪到小巷中,对三人道:“闲话少说,你们几个赶紧出城,立即到施州去,告诉董将军,就说王坚将军已经在兴元重创蒙古军队,现在夔州的蒙古军已经被断绝后援一个月了,蒙古并不打算长期孤守这里,他们朝中已有退兵之意。此时出兵,可以让他们更加军心紊乱,早日退兵。”徐朝忠道:“知道,我们立马去办。你呢?”丁依卿想了想,“我暂时先留在这里,继续打探,我每隔三日给你们报一次信,你们每次正午时分派人在将军府后门西边的小巷中等我。”徐朝忠道:“那好,就这么定了,我们走了,你自己小心!”
  徐朝忠三人出城后,直向城东小庙奔去,杨豫辉和满溪春正在庙里焦急等待,一见三人回来,便喜出望外,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吕星宇喊道:“我们回来啦!你们两个昨天睡得还香吗?”满溪春道:“都担心死了,哪里睡得着。三哥怎么没回来?”徐朝忠道:“他还有事,我们先出来了,六妹,你跟五弟两个去趟施州,告诉董将军让他出兵攻打夔州,越快越好。”杨豫辉和满溪春道:“是,我们立马就去!”于是急奔施州。
  杨豫辉和满溪春到施州后,把详情报给董槐,董槐决定联合襄阳孟珙一起出兵,孟珙积极响应。董槐发兵一万率船从水路进攻,孟珙发兵八千从山路迂回,包抄到夔州后方。王坚在后方紧紧拖住蒙古后援,余玠派水兵一千在忠州出没,假装从上游攻打。孟珙以为有王坚拖住蒙古后援,后方无忧,为防董槐兵力不足,又将自己的两万兵力向鄂州移近,打算在必要时从水路协助董槐,故而一时间襄阳兵力空虚。董槐虽对孟珙感激,但也担心,毕竟襄阳是宋蒙交战的前线,万一有失,将后患无穷。
  董槐和孟珙的大军开始向夔州进发,这时,施州城中飞出一封密信,向蒙古传来。两日后,兀良合台收到密信,信中言:“宋军开始进攻夔州,夔州不足长守,眼下襄阳兵力全部南移,速速攻取襄阳。”兀良合台立即向蒙古王室禀报,蒙古急调两万军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撇开王坚,从东路涌向襄阳。
  董槐的水军尚未到达夔州,半路接到孟珙传信,说襄阳失陷,京西南大半沦丧,所部兵力失去基地,要撤回江陵,希望董槐火速收兵,来日再攻。董槐见信后,沮丧不已,若单独出兵,取胜把握不大,无奈退回施州,等待时机。杨豫辉和满溪春二人辞别董槐,回夔州与徐朝忠等人会合。
  杨天问不知月晕堂压送兵器半路被宋军缴获之事,算算时日,觉得明月门的货快到建康,于是派施义和左宝书前去建康接货。左宝书本是诚实君子,心地忠厚,他和钟信二人最得杨天问信任。那日临行前,杨天问把左宝书叫过去,“左堂主此行多加小心,你和施总掌务必谨慎行事,千万不要暴露身份。”左宝书道:“会领放心,属下一定照办!”
  杨天问又神秘道:“左兄弟,杨某还有一事相托,这件事只可你知我知。”左宝书奇道:“什么事?会领但请吩咐!”杨天问道:“上次临安偷图一事,我想请左兄弟办完建康的事后到临安一趟,暗中打听下宫中真图到底有没有丢失。”左宝书盯着杨天问,眼光中略带胆怯,想问杨天问,却欲言又止,只道:“属下明白了!”杨天问拍拍他的肩头,“你是我最信任的兄弟,只能交给你去办了。”左宝书狠狠点头,“多谢会领器重,属下知道该怎么办。”杨天问道:“好!你们路上小心!”左宝书道:“属下告辞!”
  莲心乘坐的船沿汉水而下,在鄂州泊岸。因战事紧急,加之前番月晕堂私运兵器被查一事,凡入江船只和上游过来船只都要在鄂州进港等候,进行严密排查,每日限量通行。莲心见停港的船只密密麻麻,估计需要七八日才能等到自己所乘的船放行,但她对鄂州不熟,虽说无聊,却不敢随意走动,于是便待在船上消磨时日。
  自莲心出走,继先每日自责,心急如焚,生怕她出事,迫不及待地追赶莲心。继先乘了一艘官家盐船从邓州出发,欲从汉水南下,由鄂州入江,再沿江水出海,然后一路向南直达泉州。继先到达鄂州后,船只也被暂留在港内等待排查和放行。
  莲心在鄂州等了八九日,还没轮到所乘船只放行,思来想去,决定换船。她见一艘川中过来的大商船开始拔锚,便付了钱换乘到这艘船上。继先乘的那艘船因是官船,很快就被放行,远远地跟在莲心所乘的大船后面行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