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幼猫与恶犬
小屁孩子就是沉不住气,慌不择路只顾着逃跑,竟然把最要紧的钥匙模子给忘了,这就叫:煮熟的鸭子飞出去又装在盘子里飞回来,真是老天开眼,事业爱情双丰收。
远远已经能看见一座精致的院落:洋灰墙、玻璃窗,正是关原家的宅子。长冈干雄伸手往裤腰里摸钥匙,一把抓了个空,冷汗登时就下来了。
不可能,出门时候好好挂在腰带上的,出师不利,这什么兆头?
浑身上下摸了一遍,除了自己的刀之外,摸着的唯一一个硌手的物件是——
皮带扣。
实际上,就算钥匙好好地带在身上,他也不可能进得去关原家。
头天晚上,相乐左之助来送锦绘的时候,因为事先已经被小薰警告千万不要直接插手,更不能声张,就不声不响地拿牙签把关原家的门锁给堵上了。关原大叔两口子平时在家种花养鸟读书看报,不常出门,女儿阿妙在外忙生意,家里用钥匙的机会不多,这才轻易被小燕印了钥匙模子。对关原一家来说,恐怕得过好几十天才能发现锁眼被堵了。而对于长冈干雄这样的外贼,这就叫脚踢铁板,头撞南墙。
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拿刀鞘晒被子似地敲了半晌,还是没找着钥匙,干雄汗如雨下——总共就这么一把,丢了配都配不来,人都喊来了,难道跟大家说“不好意思改天再来”?贼不走空,既然请人来了,就得给钱,钱还没到手,拿什么给?
“别找了!这儿呢!”
几个人一抬头,明神弥彦在几步之外面无表情地举着挂在铁环上的一把钥匙。
长冈干雄的头皮一阵发麻——钥匙挂在腰带上,自己走在人堆里,就这么被他神不知鬼不觉地给顺走了!
抓、
抓、
抓、
干雄磕磕巴巴了半天,不敢扯着嗓子吆喝,但还是冒出了一句:
抓小偷——!
强盗们仿佛是复述头头的口谕一样,跟着大吼:
“抓小偷——!”
附近的几间房子纷纷开了窗子,有的还亮起了灯。
弥彦一看目的已经达到,拿着钥匙撒腿就跑。强盗们扔下小燕,半是追赶半是跑路,一个个也都脚底抹油。
人越多、跑得越快,越是没办法同进同退,跑出了一条街,咬在弥彦身后的队伍眼看着是越来越长了,弥彦一扬手,钥匙飞上了路边的屋顶,自己继续低头猛跑。
干雄一直跟在队尾,跑得快了,害怕甩在后面的同伙逃走,跑得慢了又怕后面有人追过来,听见钥匙上了房,只好分出两个人去捡,自己押队继续追——今天晚上走空不要紧,钥匙可是本钱,无论如何都得捡回来,万一落到别人手里,这麻烦可就大了。
两个人哆哆嗦嗦上了屋顶,才发现这一下扔得极其缺德:钥匙被丢在了屋顶的背坡正中间,既不靠屋脊又不靠山墙,人蹲在墙头,伸手差得远点儿,伸脚刚好够不着,没办法,只能一个扶着屋脊,另一个抓着同伙的脚,小心翼翼蹲着挪到屋顶正中间,冷不防踩着一根糟了的椽子。主人听见街上一群人追过去,起来伸头往外一瞧,空荡荡一个人没有,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只听房上喀嚓一声,哗啦啦一阵巨响,一个贼拽着另一个贼的脚踝,四仰八叉就漏进了屋里。
听见背后的动静,干雄知道那俩人八成是完蛋了,钥匙也悬,横竖是个栽,说什么也得拉个垫背的。跑出这么远,不管回不回关原家,都得先把这个添堵的扫帚星给收拾了。
一群人追得越发卖力,队伍也就越拉越长,弥彦看准机会,突然摘下木刀转身一个猛刺,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头的那个猝不及防,一头撞了上去,几乎被木刀捅个窟窿,一口酸水上翻,隔夜饭都要喷出来了,当场倒地不起。第二个看见了也停不下来,被倒地的同伙绊了个跟头,脸先着地。弥彦看也不看,把木刀往背后一挂,继续狂奔——半小时之内,爬得起来算你有本事。
你追我跑,这场四对一的战斗,最后堵进了一条胡同。
说是胡同,实际上是两座房子中间的一道夹缝,只有不到二尺宽,晴天不见太阳,雨天积水能漫过脚踝,如果不是为了抄近路,谁也不愿意没事把自己塞到这个地方。
弥彦一闪身进了胡同,贼人嗷嗷叫着也冲了上去,这地方,孩子能轻松进出,大人只能勉强通行,如果是个大块头,就只能侧身而过,胖子在里头连转身都困难,两个人高马大的强盗撞进去,瞬间就卡在墙上动弹不得,被没头没脑一顿木刀敲得头破血流。
“跑不了他!”长冈干雄气急败坏,唰地拔出刀来,手指着仅存的一个同伙,“房后堵他去!你东边,我西边!”
同伙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干雄绕到胡同的另外一头,伸头往里看看,外边亮里边暗,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见。
敌明我暗,难以展开,无法包抄,优势兵力无从施展。这就是弥彦选择的必胜之地。
“小兔崽子!出来!你师傅没卵子,你也是缩头乌龟!”
不知道对方到底跑了没有,干雄只好举着刀虚张声势。
“那你做贼是跟谁学的!”
干雄是武家出身,被家里安排去甲元一刀流的道场修习,在被师傅赶出去之前已经升到了目录的级别。弥彦本来是想拿他的出身开涮,这话在挨骂的那边听起来却简直刺耳得让人忍无可忍——他在集英组里,还得喊弥彦一声师傅!
听见胡同里有人应声,干雄收起了刀,弯腰捡起被人雨天放在胡同口垫脚的砖块,朝暗处一个接一个砸过去,只听弥彦“哇”地一声惨叫,干雄越发得意,捡起什么扔什么,乒乒乓乓一顿狠砸。
“大哥!别砸了!是我!是我!娃娃在上头啊!”
巷子那头卡在墙上的一个倒霉蛋痛得大喊。
抬头一看,弥彦手脚撑着两边的墙,悬在离地两人多高的空中,呸地朝他啐了一口。干雄起手一刀飞过去,弥彦一伸手一纵身就坐在了墙头,刀打着旋儿不知落到了什么地方。
“孙子!有种别跑!”
干雄把刀鞘一摔,往手心呸呸两口一搓,一左一右捋起袖子,有样学样地爬了上去。
原本笑嘻嘻坐在房上的弥彦突然变了脸色,凌空嗷地扑了下去,干雄啊呀一声惊叫,无处躲闪又没法招架,两手下意识一捂脑袋,被扑了个仰面朝天后背着地,连摔带砸口鼻喷红,又被拳打脚踢捎带上一顿木刀,从巷子里一路揍到了街上,直打得骨断筋折,浑身上下几乎找不着一块周正的皮肉。
“差不多得了。再打,就打死了。”
弥彦回头一看,是不知在什么地方吃得酒足饭饱,正心满意足地剔牙的相乐左之助。
问了整整一天,虽然画师的身份还没打听到,但卖画的小贩总算有了点消息,一激动就请那个传话的吃了一顿——当然,是吃请的那位掏的饭钱。
“奶奶!奶奶救命啊……”
眼看就比死人多口气的干雄,趴在路中间,朝远处一个人影哼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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