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曹大头一声冷哼。
咻地一声,一箭已经射出去。
这个时辰,从这个方向来的,只可能是大食或者突厥人。
唐军?
唐军在碎叶水已经败了。
那已经是四个月前的消息。
大将军薛仁贵带着唐军远征怛罗斯。
要将盘恒在那里的突厥人消灭。
顺便探听一下关于大食人的消息。
谁知突厥没寻到,但却发现大食人的军阵。
为了击败大食人,薛礼亲率精锐突袭大食人的后方。
想将他们的粮草和牧场打掉。
这些大食人远道而来。
只要断了他们的补给,便会不战自溃。
战略意图不差。
执行的也不错。
唐军以骑战而论,当今天下,薛礼几乎是骑战第一。
就算阿史那道真这些大将,也要稍逊他半筹。
数百里奔袭,顺利将大食人的牧场焚掉。
牛羊马匹掳走。
这份战报送到大都护裴行俭桌案前时,一向沉稳的裴行俭都忍不住击案叫好。
但随之,惊天的逆转就发生在下一刻。
负责管束后勤辎重和步卒的郭待封,不按约定守好营垒,而是命步卒前出。
寻大食人主力作战。
中途遇到大食人的骑兵,双方激战,一时胜负未分。
便是在此时,突厥人突然从唐军背后杀出。
郭待封军由是大乱。
步卒阵势一乱,等待他们的,只有被屠杀的命运。
最终三万多的步卒,死伤殆尽。
碎叶水为之尽赤。
唐军的辎重和粮草,反被大食人和突厥人所夺。
得知消息后的薛仁贵大为震惊。
他率轻骑击大食人后方,只带了三日干粮。
失了补给,在莽莽沙漠里,只有全军覆没的下场。
不得已下,他率军回撤。
连掳到的牛羊都全数抛弃。
带着这些只会拖慢骑兵回军速度。
而在西域这片地方,唐军若失了步卒辎重,不仅是食物和水源、草料难以补充。
更困难的是箭矢兵器的损耗。
战马的损耗。
薛仁贵明白大势已去。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剩下的万余唐军骑兵,尽快撤回安西四镇,寻找大都护裴行俭的庇护,让惊魂未定的唐骑稍做喘息,重新稳住阵脚。
结果,方寸大乱的薛仁贵,在撤兵途中,被突厥斥候抓到了踪迹。
在怛罗斯附近,大食人与突厥人大军四面合围。
唐军拚死血战,最后箭尽粮绝。
不得已趁着黑夜,分头突围。
然后被突厥人衔尾追杀。
最终只有百余骑逃回四镇。
连主将薛礼,都失去踪迹。
而大食人与突厥人,将唐军的尸首收集起来。
就在碎叶水边,斩尽唐军士卒头颅。
以唐人首级,垒成京观。
无头尸首,弃于道旁。
被秃鹫和野狼,日夜啃噬。
得知这一消息,四镇震动。
西域震动。
西域大都护裴行俭当时气得踹翻桌案,大骂郭待封无能,薛礼失智!
以致唐军遭受如此重挫。
安西四镇士卒闻之,一日数惊。
亦有不少战士,曾在薛仁贵与苏在为麾下效力过。
听说薛礼大败,一个个义愤填膺,刺臂见血。
以血书向裴行俭恳求,要出坞堡,与大食人,与突厥人决一死战!
但是裴行俭一反常态,死令不许出。
又狠狠惩治了一批想要偷出军营,寻大食人报仇的士伍。
从那时起,每到夜晚,众将士都能听到哀号之声。
有人说,是唐军屈死怨灵,终日不散。
有人说是野狼在号叫。
无论如何,这场大败,在所有四镇士卒的心里,种下屈辱的种子。
每到天明,疏勒城的校尉,远望着碎叶水方向,总是呜咽哀鸣。
声如猿啼。
众人知道,他唯一的亲弟弟,被大食人杀了。
汉人最重乡土之情,当兵固有一死。
唯一的念想,就是死后能回故乡。
但,校尉的弟弟,还有许许多多的唐军士卒,永远回不来了。
他们的血流尽。
他们的尸身被敌人抛于道旁,被野狼秃鹫啃噬。
他们的头颅被高高垒成京观,以震慑唐军。
曹大头今早在出城前,还看到校尉立于城头,远眺碎叶水的背影。
听着他呜咽哀鸣之声。
好像在喊着什么“魂兮归来”。
魂兮归来?
死在这里的唐人,已经与这里的土地腐烂在一块。
永远回不了唐土了。
“胡人,死!”
说时迟,那时快。
弩箭电一般射出。
眼看要射中对方面门。
却见那黑影的身体诡异的一个扭曲,带着弩箭翻身倒地。
从黑影后方又跳出一人,手里握着半截残刃,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吼声。
那不似人的声音,像是野兽在威胁敌人。
曹大头冷哼一声,闪电般将角弩挂在腰上,肩膀上的大黄弓已落入手中,张弓搭箭一气呵成。
眼看要放箭。
陡觉手腕一沉。
郑二郎冷厉的声音同时响起:“等等,像我们的人。”
嗯?
曹大头一愣。
有些不敢相信。
这个时候,哪还有我们的人?
那个方向已经都是胡人的牧场,都是突厥人和大食人。
唐军的头颅已经被高高垒起,腐烂臭了。
他眯起眼睛向前看去。
身体微微一震。
那个拿着断刃的家伙,身上虽然脏乱残破,但衣甲还真有些像是唐式的。
手里的断刃也像是一把断掉的横刀。
此刻那人低伏在地上,正在推动倒地的另一人,口里似乎在喊着什么。
曹大头和郑二郎对视一眼。
脸色颇有些不好看。
别是侥幸逃回来的唐军,被自己一箭射死了。
“过去看看?”
牛六郎道。
曹大头看向郑二郎。
郑二郎点点头,肯定道:“我和六郎过去看看,大头你和九郎在这里戒备。”
这是一个老兵的素质。
哪怕对方疑似友军。
也要防着一手。
留下一个箭手,和一个传令报信的兵卒,十分妥帖。
牛六郎点点头,插起铁锤,拔出大盾,护在身前,跟着郑二郎,亦步亦趋的向那两人走去。
他是步卒中少有的力士,也是肉盾。
若真有什么变故。
他的大盾,将成为保护郑二郎的屏障。
为大家反应争取时间。
数息后,郑二郎和牛六郎走到那两人身前。
看到手拿断刃的那人,正恶狠狠的瞪着他们,不发一言。
而先前倒地的那人,却让郑二郎吃了一惊。
只见那人嘴里咬着弩箭,唇边渗着血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若不是他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
几乎以为这人已经死了。
不过,能在电光火石瞬间,扭转身形,以口齿咬住飞射面门的弩箭。
这份眼力,这份身手。
必是唐军中的百战老兵。
作战本能已经融入骨血中了。
咬在口中的弩箭,可以反射向敌人。
无论任何绝境,都保留一分反击的可能。
唐军,有这般身手的不少,但也不会太多。
此人当不是无名之辈。
郑二郎微微吞咽了一下口水,他自问自己身手不差,但也比不上此人。
“你们……是哪支部队的?”
手持断刃的大汉,以断刀撑着地,眼神凶狠的扫过郑二郎,目光落在一旁的牛六郎上,最后落在他插在背后的铁锤上:“骨朵?呵,我若不是几天水米未尽,就凭方才这一箭,你们都得死。”
啪!
地上那名唐军翻身而起,随手一巴掌拍在那大汉的脑袋上,呸的一声吐出口里的箭,声音沙哑道:“我是薛礼大将军麾下,第三旅旅帅,关中,魏三郎。”
拄着断刃的大汉甩了甩头:“第三旅,第八团团首,陇右,萧二郎。”
啊?
郑二郎大吃一惊。
连着身边的牛六郎都是大惊失色。
“你们……你们怎么活下来的?”
“薛将军麾下还有活着的人吗?那其他人呢?薛将军可安好?”
两人急切问。
将乃百兵之胆。
无论这一仗败得有多惨。
只要薛仁贵还活着,唐军的胆气便仍在。
就有卷土重来的勇气。
若是一军之将没于阵中。
这支军队纵然还有人活下来,精气神也完了。
“薛将军……”
提起薛仁贵,魏三郎和萧二郎,同时神色一黯。
“你们……该不会薛将军他……”
“不是,我们不清楚将军如何了,兵败的时候,各部四散奔逃,我们这一旅承担诱敌和阻敌之责,战至一日夜,等天亮的时候,追击我们的突厥人撤了。
我们从死尸推里,又救起了十几名袍泽,然后向着四镇这边撤退。”
萧二郎苦笑道:“一路上经历好几拨敌人,也遇到数十名兄弟旅的残军,最后快到疏勒时,被突厥人的探马追上,一番厮杀,最后只剩我们两人,其他人都……死了。”
说出死了二字。
心头如放下千斤重石。
一条昂藏的陇右大汉,一时止不住悲痛,泪水滚落下来。
死了,都死了啊。
难以想像,这数月以来的逃亡生涯。
一次次从敌人的弯刀中挣扎求存。
无法形容,一次次被敌人像是撵猪狗一样追杀,被敌人将兄弟们砍翻在地,亲眼看着袍泽被割去头颅的憋屈。
逃到碎叶水边,看着被染得血红的河水放声大哭。
那是兄弟们的血。
当最后看到雾气中,河岸边突然多起来高高的山包。
走近时,闻到刺鼻的血腥气。
看到一张张狰狞而恐怖的脑袋。
一个个唐军的头颅,还保留着生前最后的样子。
好像时间永远凝固在与敌人殊死搏杀的那一刻。
一张张脸,或愤怒、或不甘、或恐惧、或绝望。
那一张张脸,都是熟悉的脸庞。
都是大唐军中袍泽的脸庞。
他们永远留在了碎叶水边。
永远留在了怛罗斯。
夜晚时,魏三郎和萧二郎甚至能听到风中传来战友们不甘的咆哮。
前进,前进!
杀贼!
杀贼啊!!
大唐万胜!!
一种惨烈和悲痛之气,从心中涌起。
虚弱到极点,几乎随时会摔倒的魏三郎,狠狠咬着嘴唇。
他咬得如此用力。
以至血水从口中渗出。
干涸的喉咙嗅到如铁锈般咸腥的味道。
这种感觉,提醒他还活着。
提醒他要将兄弟们的那一份活下去。
报仇。
报仇!!
直到杀光那些大食人。
将那些突厥人碎尸万段。
只有以血,才能洗涮大唐战败的耻辱。
“带我回四镇。”
魏三郎咬牙道:“我有,我有重要军情。”
“什么样的军情?”
郑二郎警惕的问。
虽然此人自称是友军,番号也对。
但不能排除,被敌人诱降甚至投敌的可能。
还需细细审问一番。
如今的局面,万万大意不得。
“带我们回去……我要见,裴大都护……”
魏三郎的声音仿佛踩在棉花里,虚弱不堪。
他随时可能会晕倒。
数月的逃亡,一身的伤病、饥饿、疲劳。
全靠一股意志力在撑着。
“裴大都护?你要见裴大都护做甚?有什么军情先说来听听?我再酌情上报。”
郑二郎继续追问。
一旁的牛六郎看着魏三郎,突然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之前在大都护府中待过?你好像是长安来的,是苏……苏大总管……”
声音未落。
只见魏三郎和萧二郎两人互相搀扶着,直挺挺的倒下。
“哎,怎么说倒就倒?”
“快救人……”
昏暗中,隐约听到有人在呼喊。
整个世界,陷入黑暗。
好像变做冰火两重天。
一时酷寒,一时如地狱般灼热。
热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被蒸熟的大虾。
皮肤血红。
冷的时候,寒气在身体四肢百骸,骨骼里游走。
整张脸又变得铁青。
不知过去多久。
魏三郎终于张开了眼睛。
梦里好像见到千军万马,踏破冰河。
碎叶水被万蹄踏碎。
耳旁好像还听见唐军冲锋的号角,以及千万人愤怒嘶吼:大唐万胜!
一滴泪水,在他毫无知觉的情况下,顺着眼角滑落。
然后无数的声光,潮水般涌来。
他看到有许多人影在模糊的眼前晃动着。
还有各种口音在惊喜的呼喊:“醒了,醒了!快通知校尉!”
“大头大头呢?快弄点水来。”
“把九郎唤过来,他不是说自己是长安人?让他来问话。”
各种交杂的口音。
有蜀地的,有西南的土话。
有陇右的口音。
还有西域胡人的口音。
甚至还有吐蕃人的口音。
魏三郎终于彻底醒了过来。
他看到,在自己面前晃动的,是既熟悉又陌生的大唐士卒。
西域的镇兵?
他看向对方的衣甲和徽记。
“你醒了?”
昏迷前见过的郑二郎走了过来。
魏三郎迟疑了一下:“我记得你的声音。”
“我是郑直,你可以呼我二郎,疏勒城第一旅第三团队正。”
郑二郎摸了一下唇边翘起的胡须:“你已经昏迷两天两夜了。”
“这么久?”
魏三郎一惊:“我那位同伴?”
“他还未醒,不过他的身子骨很壮实,应该没事,只是太累了。”
听郑二郎如此说,魏三郎放下心中一块大石。
突然又想起什么,脸色一变:“这里是疏勒城?”
“对。”
“快带我去见你们主官。”
魏三郎挣扎起来,一把抓住吃惊的郑二郎,声音沙哑低吼:“我有重要军情!”
“什么样的军情?”
郑二郎谨慎问:“能否先说我听听?”
魏三郎环顾左右。
郑二郎还未说话,站在他身后的曹大头冷哼一声,晃了晃他的大脑袋,将口里咬着的草根啐到地上,不满道:“这里都是一个槽里刨食的兄弟,有什么话就说出来,不要藏着腋着。”
魏三郎那种小心翼翼的模样,刺激到了曹大头。
以为他不相信这里的兄弟。
魏三郎深深盯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郑二郎:“重要军情。”
“说吧,这里都是我们的袍泽兄弟,若是在这里不能说,到哪也不能说。”
郑二郎道。
魏三郎深深的看着他,一字一顿的缓缓道:“大食军不止四万,后续,还有更多大食人,我们听到突厥人的谈话,他们,要四镇。”
“什么?”郑二郎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下意识追问一声。
“他们要四镇,要整个西域!”
另一边床上,萧二郎撑起身体,气喘如牛:“大食人就快过来了,快提醒大都护准备应战!”
“你们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曹大头怒骂着。
当一件事太过颠覆常识,带来的不是警惕,而是愤怒。
西域,是大唐的西域。
大食人?
大食人算什么鸟,敢来西域和大唐抢食?
曹大头的愤怒还没过去。
突然发觉,脚下大地似乎有些异样。
所有人下意识转头看向窗边。
那里一张破木桌,桌上的药罐缓缓移动。
不是药罐长了脚。
而是震动。
丝丝震动,震得桌上的瓶瓶罐罐轻微跳动。
隆隆隆~~
远处似有闷雷声响。
“敌袭~!~!”
外面的城头,发出凄厉叫声。
……
天空云朵成群。
地面上的云朵也连绵不绝。
不,地面上当然不是云朵。
而是连绵不绝的战马,行营,随着大军的行进,时起时伏。
队伍太过庞大,以致于眼睛发生错觉,好像这片“云海”不曾移动一样。
事实上,这片战马的海洋,无时无刻不在向前涌动,向着大唐的安西四镇,向着唐军的安西大都护。
视线穿过成群的战马。
数不尽的大食骑士。
划过无数闪亮的弯刀和旗幡。
听着如雷鸣般连绵不绝的马蹄声。
最终,来到大食人的中军大营。
那是建立在马车上的移动行营。
由数十匹战马拉动的巨大马车,上面如无数楼宇建筑相连。
可以有数十人自由走动。
无数炽烈的符号,带表大食人信仰的旗幡随着激烈的狂风舞动。
而在车中,却如平地一般稳固。
视线透入。
可以看到无数穿着铁甲的大食武士,神情坚毅的伫立在行营各处。
替全军的主将,忠实的守卫着。
行营内铺着华美的波斯地毯。
数名美丽的胡姬正在鲜艳的地毯上翩翩起舞。
性感又妖娆。
富含波斯和大食韵律的音乐,伴随着胡琴和鼓点声响起。
围绕在四周的,是露出精赤肌肉的大食武士。
一个个身高八尺,铁甲覆着脖颈和胸膛。
脸上戴着狰狞的金属面具。
只露出黑洞洞的双眼。
有一种独特的,异域和宗教色彩。
地毯直铺而上。
在行营最上首位置,以白虎皮和鲸皮铺就的巨大坐床上。
后方挂着整个西域的地图。
在床上,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手里端着琉璃杯。
杯中腥红的葡萄酒,随着他手指的把玩,微微晃动着。
在老人左右手边,各坐着一个将领。
左手的那人,高鼻深目。
虬须绕腮。
两眼微现蓝褐色。
肤色白皙。
显然是突厥人。
右手那人。
鹰鼻深目。
脸颊削瘦。
年纪在五旬左右。
以白布缠头。
两颊各有布帘垂下。
乃是典型的大食人装扮。
身上穿着名贵的蜀锦。
手里把玩着一个黄金雕成的鹰,面前摆满了珍肴,却纹丝未动。
行辕最上首的,正是此次大食征东军统帅,阿卜杜勒。
左手的,乃是背叛大唐的西突厥可汗,阿史那屈度。
右手的,则是大食征东军副帅,哈栗吉。
外面军阵喧嚣,号角连营。
这行营中,却是一派祥和。
阿卜杜勒举起手中的酒杯,向着阿史那屈度和哈栗吉相邀道:“副帅,还有可汗,我们一起喝一杯。”
阿史那屈度勉强举杯,轻抿了一口,随即放下酒杯道:“大帅,上次虽然咱们胜了一场,但大唐富饶,唐军勇猛,只怕后面的作战,没那么容易。”
阿卜杜勒嘴角带着微笑,捧着酒杯:“哦?上次你不是说,唐军那个将军薛,是大唐的名将吗?我看他们也没什么了不起。”
说着,转头向副帅哈栗吉道:“哈栗吉,你说呢?对了,你那位侄子听说在身毒干得不错。”
身毒,即天竺的音译。
大食人对天竺人的了解,只怕比唐人还多。
几百年来,从月氏人,到波斯人,都会向天竺渗透。
分一口肥肉。
毕竟,远东的汉人太凶恶。
远不如逆来顺受的天竺人可爱。
一句话,天竺人嘴炮没输过,打仗没赢过。
哈栗吉这时才仿佛回过神来,向阿卜杜勒举杯道:“大帅,我在想天竺还有多久才能全部拿下,我听伊本说,那位大唐的天竺总督,王策,有些难缠,死守着中天竺,战事有些不顺。”
阿史那屈度道:“那位总督叫王玄策,昔年曾向吐蕃借了几千人,灭了整个中天竺,逼降了五部天竺。”
“那些身毒人都是些没用的废物,算不得什么。”
阿卜杜勒轻蔑一笑:“将军们,让我们把视线拉回到西域来吧,听说大唐有取之不尽的黄金和财宝,用之不竭的织锦瓷器,富得流油的黑土地。”
他向自己身上的蜀锦看了一眼,似乎十分满意。
“似这般轻和柔软的锦衣,如少女肌肤般幼滑,这些宝贝,我们都应该向大唐去抢掠。”
他回头望向身后的地图。
目光盯在标注安西四镇的地方久久停留。
“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