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红巾军

  昏迷了好些时候,萧天纵才终于醒转,他睁开双眼,缓缓坐起身来,环顾四周见皆是木墙,自己所卧处则是一张床,显来身处一间小屋之中。
  他细想先前所发生之事,记起自己曾与柳不偿和杨无还相斗,后来被他二人掌力所击,就此晕倒过去,至于被何人所救至这间小屋中,便毫不知情。他这会儿下床走动,微一运气,突觉胸口奇痛,紧接着“哇”的一口鲜血吐出,又昏倒在地上。
  待得再次醒转,已不知又过了多久,门外一人走近屋来,见他已然清醒,忙奔出去叫道:“萧少侠醒了。”这时又有人推门而入,向萧天纵一揖问道:“少侠身体可还无恙吗?”
  萧天纵点了点头,起身还了一礼,说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是为谁所救?”那人回道:“少侠受了重伤,多亏一位高人为少侠即时施以内力,这才保住了少侠的性命。”
  萧天纵听他说一位高人,第一个想到的竟是师父,当即问道:“这位高人可曾有说过他是谁么?”那人道:“那日少侠为黑白二盗掌法所伤,那人曾为少侠运功疗伤,留下一瓶药后便走了,临走前嘱咐我等隔一天喂少侠吃一粒,一共十二粒分二十四天吃完,如此算来今天刚好是第二十四天。至于那人姓名,我问他他也不答,只这人话说完总是习惯笑两声,且声音洪亮,如雷震耳。”
  萧天纵听他这么一说,忙问道:“他肚子可是圆大无比?”那人笑道:“能容得下一吨酒!”萧天纵随即一笑,想道:“看来定是黄兄救了我。”他这一激动,胸口间热血上涌,牵扯丹田内气息不稳,忙运气调匀,哪知丹田中有如翻江倒海一般,震得他五脏六腑又是剧痛。
  那人见他脸上表情痛苦,登时想起一事,忙说道:“那位高人还说,少侠任脉闭塞不通,运功时气息需避开“天突”至“曲骨”间各处穴道,否则会痛不欲生。”那人又将一张字条递了给萧天纵,萧天纵打开一看,见上面写的是如何运气不经任脉各穴的法门。他在华山时曾听师父讲过,任督二脉关乎人体内气息循环的关键,倘若一脉不通,则真气流转不畅,乃至内功大有损折。现下自身任脉受阻,若运内力强冲,则气息相激处便会令脏腑间痛苦不堪。而黄祖升所教之法则可令气息不经由任脉而走遍全身,实是极上乘的内家功夫。若不依此法,运功时真气无论如何都会途径任脉,以至气息无法流转,内力几近丧失。
  萧天纵对黄祖升感激不尽,却不知他何以能够及时相救自己,莫非他当日也在那楼中?当下寻思良久,又问道:“那日我受伤晕倒后便怎么样了?”
  那人将当日之事述说了一遍。原来那日萧天纵被黑白二盗所伤,黄祖升便是先前东厢中的房客,黑白二盗则是他的手下,他一出手就将卧月明、胡修和施冶清三人制住,随后便为萧天纵输送内力疗伤。当时厅中尚有不少人在,施冶清趁乱逃走,卧月明和胡修发见后便也夺门而出前去追赶。眼前这人正是杜遵道将军,而给萧天纵送剑者,正是那三位乡民之一。
  萧天纵听他讲述完毕,连忙起身拜谢道:“多谢杜将军了。”杜遵道将他身子托住,说道:“少侠哪里话。你重伤未愈,还须好些静养。只是眼下尚有一要事相商。”萧天纵问他何事,杜遵道便将聚集兵马起义反元之事略说了,并诚邀萧天纵加入义军,共谋大事。
  萧天纵自华山上时常听师父及众师兄弟谈起如今天下大乱,各地不满元室残害百姓,加重赋税,纷纷举义意欲推翻外族统治,恢复中华。他下山后更曾亲眼目睹元兵对平民施以暴虐之事,幸蒙自己刚巧路过解救。但普天之下受苦受难的民众不可胜数,他一人单枪匹马总救不了这许多人,现今听杜遵道有意邀他加入红巾军,便稍有所心动。
  但他转念一想,义父朱氏一家曾在朝为官,倘若自己不明不白便加入了反抗朝廷的义兵组织,来日见了义父一家,却该当如何是好?当下踌躇不定。
  他对蒙古人本无甚反感,只因先前见到元兵嚣张跋扈之态,未免有些不忿。但他自入长安以来,见此城居民大都安居乐业,城郭治理甚好,并不像处于乱世之中,因此对于元室政权所抱有的疑问不解之处更加深了。
  杜遵道见他若有所思,察觉出他略有心事,于是说道:“我见闻少侠身手不凡,先前还曾出手救助乡民,料得少侠定心怀大义,欲救民于疾苦之中,这才出言相邀。若少侠当真信不过我姓杜的,也可不必定要加入我军,只是蒙古人为害我华夏大地已久,我等实不愿见祖宗留下的大好河山被如此糟蹋不堪。”
  萧天纵回道:“多谢将军垂青。只是在下家事未了,心有所忌。”
  杜遵道问道:“少侠有何难处,不妨说与敝人,或可助少侠一臂之力。”
  萧天纵犹豫了一下,便将自己儿时被父母托孤,以及下山久寻义父不到之事简略述说了一遍。
  杜遵道闻言大喜,忙问道:“少侠义父可是当年长安知府朱柳公家的大公子朱伯恩?”萧天纵回道:“正是。”杜遵道甚喜,连忙说道:“少侠可算找对人啦!朱大哥和朱二哥与我交情深厚,是过了命的兄弟啊!”萧天纵闻言一惊,奇道:“杜将军可是知晓我义父的下落?”
  杜遵道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少侠不知,当年朱柳公朱前辈任长安城知府,然而他真正的身份,却是红巾军早期的成员之一。当年朱前辈结识了我军当中的另一位早期领袖韩山童韩大哥,与他共同组建了这支义军,并约定二人一明一暗,一个从政为官,一个在草野发展势力,以便未来内外夹击一举推翻元朝统治。朱前辈出身官宦家庭,却深知苛政之下民众生活苦不堪言,他在朝为官时暗中收聚蒙古贪官污吏以及汉奸官僚的脏财秽款,将这些钱用于治理长安。经过他十几年的苦心孤诣,才将长安城治理得这般风调雨顺。但他身居要职,如此行事便得罪了那些皇权富贵之人,在朝中树立了诸多政敌。
  “如此下来直至十多年前,也就是你刚出生后不久,朱前辈便因遭到逮捕令从而下狱。他在狱中饱受酷刑,由于蒙古鞑子发现了他私养家兵一事,上面诬他有意造反,逼他供出同僚。其实朱前辈何尝不想造反,只是他早年得罪了太多权贵之人,因此早在红巾军起义之前便被捕入狱。朱前辈宁死不肯说出所养家兵意欲图谋何事,元帝便下令将他斩首示众。当时韩山童大哥得知这一消息后,秘密派人劫狱救出了他二位公子,也就是你义父朱伯恩和他弟弟朱仲玄。朱氏兄弟为继承父志从而双双加入红巾军。
  “几年前,韩山童大哥认为时机已到,遂编造民谣传播于各地,闹得人心浮动,于是红巾军便乘机在颍州发动起义,韩大哥统领全军,自称“明王降世”。不料起义刚发动不久,韩大哥所率义军就被当地急调军队所围剿,不幸命丧沙场。
  “自此之后,各地红巾军纷纷起义响应,同时我和你义父以及朱二哥南下颍州聚集韩大哥遗部,又一路招兵买马从南至北与蒙古兵交战了不下几百场。直到今年年初,我回到长安煽动北方民众起兵反元,朱大哥和朱二哥则留在南方大本营,收剿当地残余的元兵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