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志愿者
两秒钟的眩晕之后，林昭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怪异的地方。
这里似乎是一间实验室，白净的墙壁，穿着白大褂的男男女女，还有一些计算机、显微镜之类的设备整齐的摆放在实验台上。
“你知道先进灵能技术实验室吗？”
公羊明忽然出现在林昭的身边，淡淡地问道。
“知道，但是公羊，我们这是在哪？”
“如果说实际上的话，我们的精神被一起拉进了由我的残余精神和一点计算力构筑的虚拟空间。但是如果说周围环境的话，我们现在正处于国家灵能研究中心的一个实验室里。”
“灵能研究中心？”
“是的。”
他点点头，朝林昭勾了勾手，“跟我来。”
林昭有点手足无措，跟着他穿过一间间实验室，来到了一个类似于手术室的地方。
“在我们看到的这个时间点，实验室成立还没多久。”
“主要研究方向是什么？”
“开发金丹之后的境界。”
“金丹之后的境界……你是说元神？”
林昭试探着问道。
“是的，元神，不过元神需要突破的方向太多了，所以国家只好把元神项目拆分成大量的小项目，交给不同的实验室分别执行，等有了结果之后再合起来，组成最后的元神期功法。
“这个实验室，负责的是元神功法中眉心祖窍的开发，主要目的是将眉心祖窍改造成一个与大脑相连的调制解调器，以此为桥梁，可以让人类的大脑与网络连接，让人类本身也变成与万物互联的一部分。”
他快步走到手术床前，朝着床上人指了指。
林昭顺着他的手指望向病床，惊讶地发现躺在病床上人的正是公羊明。
“那时我在读大二，是个狂热的技术主义者，我认为技术可以改变一切，包括人类本身，所以在听说实验室有这么一个需要临床实验的功法项目的时候，立刻就报名参加了。
“当时本来就没几个人愿意来修炼这个不知道有什么漏洞的新功法，再加上它需要至少成丹期的修为，想来的人就更少了，结果我成了唯一的一个修炼这门实验性功法的人，将眉心祖窍成功地变成了调制解调器。”
林昭身边的画面迅速变化，变成了大学自习室的样子。
公羊明此时就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个平板，双眼紧闭，不知道在做什么。
“虽然功法是实验性的缺陷功法，然而它给我带来的改变是巨大的，我的大脑可以像电脑一样随意接收来自网络的信息，让我不需要再依靠神经连接设备之类的脑机接口就可以操纵很多电子产品，甚至能够直接读取里面的数据。
“但是这个功法依旧有两个缺点，一是实验室根本不知道神经冲动和意识界面反应的一一对应关系，于是编译器就没办法进行设计，只能用一个幻术来代替编译器，将接收到的信息翻译成幻境显示在我面前。
“其二，则是它本身的缺陷。它本质上是一个广谱的信号接收器，无论什么信号都来者不拒……呵，如果说来者不拒还好点，最要命的是它的编译器经常不能正确地解码接收到的信号，结果我的面前经常出现一些不知所以的幻境，有些很恐怖，有些很搞笑，有些看起来有意义，但是仔细看上去却什么意义都没有，所以我经常会有点精神病一样的表现，但那不是真的精神病，而是我接收到了不知道什么鬼信号，翻译出的幻境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而已。”
“你……”
“你想说我很可怜，对吧。”
公羊明摇了摇头，继续道：“我可不觉得有什么可怜的，至少不久之前还是这样，因为我发现，只要把精神集中在一件事情上，或者完全放空精神，进入冥想状态的时候，眉心祖窍就会自动停止接收来自外界的消息。
“我本来就是个数学家，需要经常思考，一天之中除了思考，基本上就是冥想，留给我胡思乱想的时间并不多。后来我还发现，如果进入模拟训练的话，我的精神和眉心祖窍之间的关系也会被切断，所以我在模拟训练的时候，尽管也经常走神，但从来没有出现过精神病症状，你发现了吗？”
“我早就发现了。”
杨晔道：“要不是发现这个现象的话，我早一年就向上面打报告了。”
“那我还得多谢你。”
他脸上挂着淡然的笑容，接着说道：“直到我们那次休假之前，我都还保持着这种状态。”
“我记得，那个时候我们都回家了，只有你回总部去了。”
“记得我们弄出来的那一堆文件吗？”
“记得，怎么了？”
“那里面有陷阱，针对的就是修炼有眉心祖窍的人，而那个人世界上只有一个。”
“科沃斯真的在针对我们？”
“什么意思？”
“队长他很早以前就发现了，那次任务很蹊跷，很不对劲，但是当时我们都以为这个陷阱就算有，也不会针对我们这些在一线办事的小人物。”
“可它偏偏就就是针对我们的。”
公羊明只得苦笑，“我在文件中，发现了一份和我的研究方向有关系的论文，而且作者的署名就是科沃斯·科拉克斯。
“出于好奇，我偷偷解密了这份论文，当然我不敢用任何电子设备，只用了我的眉心祖窍，结果就中招了。
“文件里除了正常的论文以外，还有一段针对大脑的恶意程序，就潜伏在我的脑海深处，在我离开总部之后不久，这道恶意程序就爆发了。”
“这段恶意程序，就是你头疼的罪魁祸首？”
“是的。”
两人身边的景象再次变化，这次变成了公羊明的豪华单身公寓，公羊明正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抱着自己的脑袋。他脸上的表情都因为从内而外的剧痛而扭曲，因为用力过度而变形的眼角渗出了细密的眼泪，嘴巴大张着，任由涎水一滴滴地落在地上。
“恶意程序劫持了我的编译器，几乎一天不停地不断给我播放着一些奇怪的片段。这些片段似乎是一些人的人生，而这些人的人生，无一例外都以看着一个奇怪仪器，接着在头颅由内而外的剧痛中结束。
“幻境很奇妙，我虽然看不清这些人具体做了什么，但是似乎可以感受到他们的情绪，他们的绝望、愤怒和悲哀，以及死前爆发的剧痛，这剧痛就是我偏头痛的根源。
“头痛太剧烈了，甚至影响了我的神智，我发现我的人格似乎的分裂的迹象，而且越来越身不由己。”
“你应该尽早告诉我们的，如果够早的话，还有希望。”
“我不想……不能让我的功法流传出去，这是国家的顶级机密。”
公羊明摊开双手，无奈道：“除了硬撑以外，我什么办法都没有。”
“也真是苦了你了。”
“是啊，早知道不去修炼那不完善的功法了。”
“后来呢？”
“后来我趁着清醒的时候，写了一个防火墙程序，可以像普通的防火墙一样过滤空气中的信号，而且能随意控制眉心祖窍的开闭，但缺点是它需要大量的算力，而且必须是和修炼者直接连接，大脑能够直接调用的算力，否则的话它就会挤占大脑的算力，让你连走路都走不稳。
“这是元神法第一块完整的拼图，只要配合上元神，它就是完整的眉心祖窍功法，不过……我已经没有机会再修炼了。”
公羊明长长地叹了口气，双手挥动，在半空中交织形成了一份闪闪发亮的复杂功法。
“但是你可以，你有与大脑直接相连的量子计算机，只要使用其中一台的算力，就可以完美运行我的防火墙，至于要不要它，是你的选择。”
说罢，他坐在了自己的身边，静静看着林昭，等待着他做出选择。
林昭看着面前金光闪闪的功法，脸色变幻了几次后，问道：“我该怎么收下它？”
“很简单，伸手碰碰它就可以了。”
“明白了。”
在公羊明的注视下，林昭伸出手，碰了一下面前放着金光的功法。
就像他的身体里装了一台抽水机一样，半空中的功法在被他触碰到的一瞬间，就立刻被吸进了他的体内，不到三秒钟后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随着半空中功法的消失，林昭感觉自己的大脑里似乎多了点什么东西，仔细想想，却发现整篇功法已经完整地烙印在了他的脑子里了。
“这是我的功法的一个小小应用，不过说起原理来，它应该更像近距离入侵，你最擅长的那种。”
坐在沙发上的公羊明笑着说道：“以后你会发现更多好东西的。”
“那公羊你呢？”
“我？我已经不行了。”
他摇摇头，自嘲一笑，“我的精神分裂已经到了末期，另一个人格已经快把我吞噬殆尽，如果没有你的人格保护我的话，我根本不可能这么清醒，甚至还能压过那个疯狂的家伙。”
“我可以帮你！”
“你不可以帮我一辈子。”
公羊明摆了摆手，道：“这辈子能认识你，认识你们这些人，我感觉很幸运，我知足了。”
“但是！”
“没有但是了，兄弟。”
他踮起脚，拍了拍林昭的肩膀，“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是我兄弟，只是一直不好意思说，我这人其实还挺腼腆的。
“还有杨头，我觉得他是一个蛮不错的队长，本来我以为我会碰到一个魔鬼教官的。
“还有清薇，本来我打算等退役以后，就把她养回原来的样子，然后和她成家，渡过我的余生，但是现在什么都没了。”
“你可以活下来。”
“我可以活下来，但是我不想成为一个累赘，一个废物。”
公羊明用手掌抵住林昭的胸口，道：“时间差不多到了，我该上路了——哦，还有，你的天赋很不错，好不容易有了元神的修为，不要浪费了，等退役之后，可以试着在数学这条路上走一走。
“我的手稿都收藏在我的长生锁里，等我死后，你拿走就是，密码是我的名字拼音加上生日，别忘了，输错三次里面的数据可就全没了。
“嗯，最后提醒一下，我建议你们去纳皮阿斯岛看看，就是十多年前那个爆发瘟疫，然后被封锁的岛，我觉得那里多半会有惊喜在等着。”
然后，公羊明用力推了一下林昭，两人同时跌出了公羊明构建的梦境，回归现实。
两人同时睁开了眼睛。
“科沃斯·科拉克斯！”
公羊明咆哮道，从他的喉咙里，发出了完全不应属于他这副瘦小身躯的怒吼。
“你永远也不能控制我！”
然后，他扣下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