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忌若再见
周芷若转眼瞧着丁敏君，意存询问。丁敏君怒道：“你带这两人去见师父，请她老人家发落便是。”
周芷若道：“倘若这两位并未存心得罪师姐，以小妹之见，不如一笑而罢，化敌为友。”
丁敏君大怒，再也忍不住，喝道：“什么？你反而相助外人？”
周芷若本不想出手，可她的武当出身，特别是殷素素义女一事，同门师姐妹本就多有微词。丁敏君话已至此，她再不出手，不免落人口舌。她只得对丁敏君躬身道：“小妹听由师姐吩咐，不敢有违。”
丁敏君道：“好，你去将这臭了头拿下，把她双手也打折了。”
周芷若道：“是，请师姐给小妹掠阵照应。”
转身向那村女道：“小妹无礼，想领教姐姐的高招。”
那姑娘冷笑道：“哪里来的这许多啰唆！”
说罢，快如闪电地连击三掌，朝周芷若攻去。
周芷若见她手无寸铁，也不使剑。左掌一记擒拿，以攻代守，招数颇为精妙。一套峨眉绵掌便行云流水的使了出来。
二人的掌法，一个轻灵迅捷，一个古怪奇奥。拆了约有十来招，那肿脸蛋姑娘的招式已乱，只见她一掌直击周芷若胸口，周芷若侧身一抹，右掌一带，这一式却深得武当功夫“以柔克刚，借力打力”的奥妙。眼见那姑娘已中庭大开，周芷若反手一掌，正击中她的肩胛。
那姑娘中了一掌，眉头轻皱，连退数步，捂着肩头，显然是受伤不轻。那大胡子见此情况，忍不住叫道：“蛛儿，你没事吧？”
那被唤作蛛儿的姑娘回头望向那大胡子，倔强地摇了摇头。
丁敏君见此场景，大喜过望，喊道：“芷若，上前折了她双手！”
话音未落，却见蛛儿借这一掌之力，转身朝丁敏君一掌袭来。丁敏君大惊，连忙拔剑招架。未曾料到那姑娘速度奇快，眨眼之间已到她面前，变掌为指，避开长剑，一指戳在丁敏君左臂上。丁敏君应声倒地。
周芷若大惊：“你将我师姐如何了？”
蛛儿冷声道：“她只是中了我的千蛛万毒手罢了，没甚么大不了的！”
说罢，竟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原来她刚刚中了周芷若一掌，已是受伤不轻，后来又拼了性命，强行出手，只求重伤丁敏君。能撑到现在，全凭意志力在支持着。现在眼见丁敏君已被重伤，这口气便再也支持不住，双眼紧闭，晕厥了过去。
那大胡子见蛛儿晕了过去，心下大急，双手艰难的撑着地面朝这边挪动过来，边挪边喊道：“蛛儿，蛛儿！你怎样了？”
周芷若曾听得师父说过，千蛛万毒手乃是一门歹毒的武功，普天之下只有魔教的分支天鹰教殷野王的正室会使，威力不俗，难以解救。眼前这叫做蛛儿的姑娘定是和殷野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想要解救师姐，只能从她身上下手了。心下急躁，便快步走到蛛儿身边，想要救醒她，询问千蛛万毒手的解法。
那大胡子见周芷若走向蛛儿，以为周芷若想要给她师姐报仇，杀了蛛儿。心下一急，便顾不得这么多了，下意识的喊道：“芷若妹妹，不要！”
周芷若听得这声叫喊，身形一滞，转过身道：“你你说什么？”
那大胡子却不言语，一双眼睛只是怔怔地瞧着周芷若。
不知是不是幻觉，周芷若只觉得他的眼中似有光芒在闪烁。
定了定心神，周芷若对那大胡子喝道：“你究竟是谁？为何叫我”芷若妹妹“？”
那大胡子轻声说道：“汉水舟中喂饭之恩，永不敢忘。”
周芷若全身一震，一双美目中写满了不可置信，过了好一会儿才试探性地问道：“你是无忌哥哥么？”
张无忌在外漂泊数载，好不容易故人重逢，自是喜不自胜，他目不转睛的望着周芷若，缓缓点头。
周芷若俏脸抹上了一层晕红，问道：“无忌哥哥，你身上寒毒，已好了么？”
张无忌目中含泪，嘴角带笑，点头道：“好了，全好了！”
周芷若想起幼时二人初遇的场景，仿佛仍历历在目，却已恍若隔世。她眼眶也不禁红了，笑道：“那真是太好了！”
又看到张无忌如今这个模样，忍不住开口问道：“无忌哥哥，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张无忌叹了口气，将自己在蝴蝶谷如何治病学医，纪晓芙如何去世，自己又如何埋葬了胡青牛后千里送杨不悔至西域坐忘峰。之后又如何遇到红梅山庄朱长龄一家，如何遭骗，又如何死里逃生，练得九阳神功，保住了小命，遇到蛛儿等事一一道来。周芷若在旁手托香腮，听得甚是津津有味。
张无忌一口气说完这些年遭遇的种种奇闻异事，才叹了一口气道：“蛛儿虽性情古怪，但心肠却不坏。在我腿伤之时不仅关心我，更对我照顾有加，芷若妹妹你可千万不能伤了她性命啊！”
周芷若道：“放心吧，无忌哥哥，我本就不想伤他性命。只是我大师姐被她的千蛛万毒手所伤，我想救醒她得知千蛛万毒手的解法罢了。”
张无忌听得此语，便放下心来，说道：“那就好。依我看，你当时手下留情，这一掌避开了要害。蛛儿伤势本不甚严重，只是她后来强行出手，才脱力晕倒。至于你那师姐，我在蝴蝶谷中，曾仔细研读过胡先生的医书，里面便记载有千蛛万毒手的解法，待过会儿我帮你师姐医治便是了。”
周芷若在武当峨眉这许多年，自是也听说过蝶谷医仙的名头，对张无忌的话自然是深信不疑。当下点了点头，也不再去担心丁敏君的伤势。
张无忌突然道：“芷若妹妹，我爹爹妈妈，太师父，师叔伯们可好？太师父当年不是把你带回武当了么，怎么你又投到峨眉门下？”
周芷若便将张翠山夫妇收自己为义女，后在武当山学武不便，方才在张三丰的引荐下拜在峨眉门下之事向张无忌缓缓道来，说罢，对张无忌嫣然一笑：“无忌哥哥，你放心吧，太师父他老人家很好，最近正在闭关参透武学奥妙呢。大师伯二师伯四师伯义父六师叔七师叔他们这次随行远征光明顶，讨伐明教。三师伯和义母等则留守武当。”
张无忌也笑道：“没想到，我们都长大了。你也竟然真的成了我的妹妹，这下我们可真是亲上加亲了。\"
正所谓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周芷若俏脸微醺，轻垂臻首道：“无忌哥哥，你说什么呢！”
张无忌见周芷若这般小女儿神态，张了张口，竟不知如何答话。
周芷若抬起头来，看到张无忌这般窘样。扑哧一笑，神色一柔：“瞧你这般模样！无忌哥哥，你怎的留了这么长的胡须？”
张无忌答道：“我一直独自在深山荒谷中居住，从未见人，就没想过要剃须。”
周芷若脸上红晕愈发浓烈，但还是从腰间取出一柄小刀来，捧着张无忌的脸庞，慢慢将胡子剃去了。张无忌只觉刀锋锐利，所到之处，髭须纷落，她手掌手指却柔腻娇嫩，摸在面颊上，忍不住怦然心动。
周芷若细心的将张无忌的胡须剃干净，又为他割短头发，梳个髻儿，用树枝削了根钗子，插入他发髻。见他这么一打扮，虽衣衫褴褛不堪，又实在太短太窄，便像是偷来的一般，但神采焕发，丑八怪变成了个英俊青年。
周芷若端详良久，突然闭上双目，转过身去，不再瞧张无忌。张无忌不明所以，虽感有些尴尬，但只觉得她心思如尘，温柔体贴，又是儿时好友，和她呆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活自在。
便在此时，忽然远远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芷若，这是怎么回事？敏君怎么样了？怎么晕倒了？”
张无忌陡然一惊，想道：糟了，是灭绝师太！目光便自然朝周芷若投去。
周芷若察觉到他的目光，偷偷瞄了他一眼。二人对视，不由得想到自己的伙伴已受伤倒地，自己却还有心情闲话家常，剃须束发。不约而同的脸上一红，将目光撇到一旁。
只见灭绝携着一众峨眉派弟子飘然而来。来到丁敏君身旁，搭了她脉搏，脸色忽的大变，不由得惊出声道：“千蛛万毒手？”
周芷若见师父目光朝自己投来，意欲询问，只得点了点头。灭绝脸色一沉，赶紧把丁敏君扶起，双掌搭住她的脉搏，将真气输入丁敏君的体内。
此时，张无忌也来到蛛儿身旁，将九阳真气输入蛛儿的体内。不一会儿，蛛儿的伤势较轻，先醒转过来，她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却无大碍。待看到眼前的张无忌，蛛儿却只觉得一阵面熟，睁大了双眼道：“你是阿牛哥？”
张无忌点头道：“蛛儿，你感觉如何？”
蛛儿摇摇头道：“我只是受了些内伤，伤不到性命。”
她望了张无忌半响，忽而叹了口气。
张无忌道：“怎么了？”
蛛儿答道：“真没想到，你原来生得这么好看。”
张无忌知她是为自身的丑陋难过，便道：“我也没什么好看。再说，天地间极美的物事之中，往往含有极丑。孔雀羽毛华美，其胆却是剧毒。仙鹤丹顶殷红，何等好看，哪知却是最厉害的毒药。诸凡蛇豸昆虫，也都是越美的越具毒性。你那两只毒蜘蛛可不是美得很么？一个人相貌俊美有什么好，要心地良善那才好啊。”
蛛儿冷笑道：“心地良善有什么好，你倒说说看。”
张无忌一时倒答不上来，征了一怔，才道：“心地良善，便不会去害人。”蛛儿道：“不去害人又有什么好？”张无忌道：“你不去害人，自己心里就平安喜乐，处之泰然。”
蛛儿道：“我不害人便不痛快，要害得旁人惨不可言，自己心里才会平安喜乐，才会处之泰然。”
张无忌摇头道：“你强词夺理。”
蛛儿冷笑道：“我若非为了害人，练这千蛛万毒手又干什么？自己受这无穷无尽的痛苦熬煎，难道贪好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