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二十年之约
最后，杨鸿七先开口道：“久兄，你觉得她知道利国这些代昏君的昏庸无能吗？”
“不知道……昂，我是说，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但我感觉她不知道。”一串顺口溜般的话，终于道出他的想法。
“我觉得她不是那种坏心眼的。”久又补充道。连他自己也不知这信任从何而来。
令久微微舒心的是杨鸿七的话：“我也觉得她不是。我听过我们村的老人讲的很多关于她的传说……她不像是那种神。神明原来不是无所不知的吗？”
“不是。”久笑了笑，道：“在我来这里前，我对这些事也都不知道。或许有神可以卜算未来，但那也得卜了才知道。”
“那么你能联系上她吗？用一些方式……让她知道利国现在的真实情况。”
久摇了摇头：“我也想找到她，但是我现在知道的唯一能遇到她的方法就是在这里。”
杨鸿七点了点头，闭上眼睛，良久后方才睁开：
“我有个想法。我要造反。”
久静静看着这个年轻人，不语。
“筹备二十年，在神女往往降临的五六月份，造反。”语罢，杨鸿七定定看着眼前的神明。“我能背出利国这八任国君里所有起义造反的时间，刚才我也推算了下，竟没有一个刚好是在神女降临的年份。”
“我可以跪，但我不想让我的子孙亲人再那样跪了。姓利的，不值得我们跪！”
久默然不语，他本无意参与人间之事，更何况此事与她有关……不过如此情况，让他袖手旁观也是不可能。而且凑巧这个村子是在北方，他的主管范围内，他适时地推动一下应该问题也不大。
更何况，二十年，也许这个年轻人早已忘了今天的承诺。
终于，久答道：“二十年后我会再来，视情况，尽己所能地帮你们。”
杨鸿七一边道谢一边品着‘视情况’三个字的含义。
一人一仙又寒暄了一会，久便拜别。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等久又绕路从南方人族的聚居地买了些海棠酥回到天庭时，其实连一盏茶的时间都不到。
久带着心事揣着海棠酥前脚刚踏进摇星阁，就被陈文轩逮着拉到自己的书案前了。
“嘿！那个凤凰找到了！你猜在哪？”
久心里一惊，瞬间回神，摇头表示不知，生怕自己的表情出了什么纰漏。
“虞渊！”
“虞渊？！”久一愣，“怎么会在那里？”那可是西方金乌落下栖息的地方！
“不知道，一路追查到那里，就剩一捧灰了，但残留的气息确实是那只凤凰的。不知是太靠近金乌被灼烧成那样的还是自己涅槃，但是天地灵力不够支撑其重生才会如此的。”说到最后陈文轩也是颇多感慨。
“不过它还能飞起来已经是个奇迹了。哎，说起来奇怪的是，凤凰的下落都找到了，那个能让凤凰重飞，枯木逢春的仙居然还没找到。一点点线索都没有！怎么就那么神奇。”
久松了口气，在心里默道：‘因为她是掌管气运的神明呀，如果她不想让人发现，谁又能发现？’等等，那他是怎么能遇到她的？
“哎你在笑什么？”陈文轩狐疑地看着久嘴角掩不住的弧度。
“嗯？我有笑吗？”久迅速调整自己的表情。一想到她就忍不住……
“见到她啦？”陈文轩笑得有些腹黑。
“没有。”想到这里，久的表情不用调整也恢复了。
“哎，正常，反正天上一天，你就再等二十天得了。”
“嗯。”他也是这么想的。“话说我能向你借几本书吗？”久说着，手指将怀里的海棠酥勾出来晃了晃。
“借！借我我也借！”
“得了吧，谁要借你。”久‘一脸嫌弃’地把海棠酥丢给陈文轩。
陈文轩货一到手，说话更热情了：“说吧，兄弟想看什么书？《春闺秘事》还是《阴阳和合十八式》，兄弟这里都有！”说着折扇挡住半边脸，还冲久飞了个眼花。
久眉梢抽了抽：“兄弟不敢夺爱，这些还是文轩兄自己看吧。”
“啧，真是无趣……你也不小了，也该看看了，不然以后追到神女你都不知道怎么哄。”
久的脸噌地一下又红了。
陈文轩用折扇敲了敲他的肩，“就知道你脸皮薄看不下这种书，兄弟特意给你写了本。”
“特意给我写了本？！”
“昂，也不是光给你一个写的，根据我丰富的阅书经验啊，我感觉现在仙界缺这么一类书，我暂时给它取名叫《娇宠神女一百零八式》，怎么样？”
“……挺好。”
“是吧，这可是我多年钻研的追仙子的心得！又根据你目前要追的加以特殊的改动，不过大部分地方追仙子追神女应该都是能通用的。我觉得它肯定能大火啊哈哈哈。哎对了，你想借什么书来着？”
久在心里默道，亏他还能想起来这事。然后开口道：“利国的历史，还有……关于她的各种资料，我想再多了解她一些。”
“嗯……”陈文轩折扇敲着掌心，沉吟了一会，“这都好说，不过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
“你现在这么喜欢她，但是其实你对她了解并不多，你对她的喜欢恐怕更多是出于第一面的好印象以及后来你的想象。如果你花大力气把她追到手后发现她和你想象的不一样，或者说，她没你想象得那么好，你该怎么办？”
久一时愣住，他还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在他不知如何回答时，书童青雨已经抱着摇星阁撰写的利国资料与陈文轩亲手整理的昀的资料过来了。
陈文轩赞赏地看了不用他多吩咐就知道要做什么的青雨一眼，然后拿起昀那打资料忍不住感叹道：“看看兄弟我知道你需要，早就替你整理好了！不过这到底是你在追她还是我在追她，怎么感觉我比你下的功夫还多……”
“啊哈哈哈……有劳文轩兄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兄弟帮忙的尽管说。”久暂时放下问题，欣喜地从陈文轩接过手中两打资料，一脸真诚地道谢。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陈文轩摆了摆手折扇，继续处理自己的大把公务。
久离开摇星阁，二十天里除了处理了北方几次小战事，剩下时间全在研究那两打资料。
利国，完国分裂所建。目前国祚两百年，八任国君，每任国君都很长寿，几乎都当过太上皇。宫廷内鲜有纷争。有过几次民间的造反事件，利国君主连军队都不用出，造反到一半不是瘟疫就是水灾火灾……
前三任国君可算英明，励精图治，利国蒸蒸日上。而自第四任国君开始贪图享乐，骄奢淫逸，作践百姓至今。
久认真翻了下那几次造反的时间，果然无一在她降临的年份……有些太巧了。
而且久越看越确认，她不知道这件事的几率很大——利国君主为了保持神女对皇室的信任，所有她的神庙，祭司均由皇室指派的人担任。也就是说，民众向她祈的愿，经过那些祭司的手是完全可以被拦截或者篡改的！
而关于她的资料，久最在意的是一行字：“自二兄失踪，神昀性情大变。”
他记得陈文轩曾经说过，这是两桩悬案。说是失踪，其实应该已经死了。只是具体内情无处可考。
久想起那幅神女画像，画上她明媚的笑与如今他见到她时那副冷若冰霜静若寒潭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那么如果他能破解这两桩悬案，也许就能解开她的心结？她会对他笑一笑吗……？久心绪一漾。
不过陈文轩都说了的悬案，他要从哪下手呢？
某仙的一双温柔鹿眼忽然在久的脑海内略过。
‘对，玟也许会知道些什么！’
他可是被仙妖人各族公认的“大灵通”！
主意一定，久便立刻动身去找玟。
…………
正如找陈文轩就得来摇星阁等着，去他府里是八百年也别想见着他面的。而想找玟，则得到下界的兆安城了。
兆安兆安，名意吉兆安康，可事实上，能进那座城的，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人妖仙神在此处暗中交易，各取所需，繁华昌盛的街道下掩藏了多少血腥肮脏。
而玟，那个看似儒雅温和的仙，却是城主的至交，更是那城里最大赌场与青楼的老板，掌握着巨额的财富与四通八达的情报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