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神女佑昏君
“哎？你忘了遇见她的时间和地点？”陈文轩拿着文书抬起头一脸诧异。“这种事你也能忘？”
“嘿嘿，那不是遇见她时太紧张了嘛……光顾着想她了，没记别的。”久傻笑两声，颇有点尴尬的样子。
“唔，也是，是你干得出来的。”陈文轩略一思考，然后一晃手不知就从哪抽出了折扇，感叹道：“幸好你有我这么一挚友，不然你可咋整。等着，看兄弟我给你找！”
“有文轩兄此友，久三生之幸！”久一作揖。
“得了吧，你就一灵，哪来的三生？”陈文轩挥了挥手，招来自己的书童青雨。
青雨头上扎着两个总角，发带与衣裳皆是天青色，是个看上去约莫人族十三四岁的女孩，十分文静，动作却很麻利，不一会便拿来了陈文轩要的考勤册。
“其实像神昀大人这种上古神明，这种考勤册填不填都行的，不过她是挺重规矩的，每次为自己的信徒祈福完都会登记一下，让我翻翻……”
天庭规矩，凡是正式的神或仙，为自己的信徒行事时都会登记一下，以便摇星阁考勤，及时革去那些只收贡品不办事的仙神。
“哎找到神昀了！”久闻言赶紧凑上去，却被陈文轩挡住。
陈文轩解释道：“这种册子也是不太适合给摇星阁外的人看的，兄弟你理解下。”久于是又坐好，热切地等着他念出关于她的消息。
“最近一次祈福是在利国的杨家村——之前也一直是——时间是、昂……二十天前。”陈文轩念罢抬头正和久对视上，然后久直接转身便飞。
“摇星阁内禁用御风诀！”和“多谢！”的呼喊在摇星阁一楼大厅内相织回荡，引起一旁办事的仙神们诧异注视。
陈文轩用扇子挡住脸慢慢坐回书山后，青雨眼带笑意拿起已用完的考勤册将它归于原位——无需主人特意吩咐。
…………
“利国杨家村利国杨家村杨国利家村……哎呀错了错了，利国杨家村……”久在心里反复默念不敢停下，一停神思便被可能马上就会见到她和今天已经错过她的紧张占领。
久来不及回去驾着自己的战车或者换身玟推荐的衣服了，即便如此，等他掐着御风诀穿过天庭那道时间结界，来到下界时已经又是几天以后的事了。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久站着杨家村口，颇有些惆怅地看着夕阳。直接在这里等得等二十年，若回天庭等则只需要二十天……只是这二十天于现在的他而言又何尝不是度日如年呢？
‘不如先在这里逛逛。’久想道。他对她所庇佑的这个村子颇有几分好奇，不知是哪里独特能让她选择在这个偏僻小村里为信徒祈福呢？
然而久方化作一名戴着斗笠的青年旅人走进村口没多远，便猛然收敛气息跃上树躲了起来，仔细观察眼前之景：
约有百余穿着新制细布衣服、身材瘦弱的人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应是村民，而在他们面前的是一队骑着高头大马、身着光亮铠甲、举着火把的士兵簇拥着一个穿着金甲的将军打扮的臃肿中年男子。
“今年你们表现还行，”那满脸油腻的将军把玩着手中镶金嵌玉的马鞭，蔑视着眼前跪伏的村民们，“不过有些人在那神女降临时打了个喷嚏是几个意思？本来啊爷爷也想把你们的税给全免了的，但是你们这些贱民啊不吃点苦头是不会涨记性的。所以这次就给你们免十年的，下次神女再来时你们更得好好表现啊。”
旁边一士兵大喝道：“还不谢大人恩典！”
村民们都抖了抖，还是最前面的老者先叩首道：“多谢大人恩德！小民们没齿难忘。”后面的村民们才一齐拜伏。
那金甲将军哼了声：“一群贱民。那些衣服你们也不配。”说着看了一眼身旁的近卫。
那士兵会意，又大声吆喝道：“要么出五十两银子把你们身上的衣服买下来，要么脱了！”
久蹙眉，他虽然不是太了解这里的物价，但是五十两买这种衣服明显是过了。
村民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开始脱衣服，露出了里面的粗麻破衣。
村长向金甲将军赔笑着诉说村民们的贫穷，实在买不起他这高贵的衣服，士兵们吆喝着让村民们把那细布新衣堆到一起。
金甲将军油腻的脸勾起一抹笑，说道：“我也知道你们这些农人不容易。”
村长赶忙接上：“嘿嘿，是啊，大人您真英明，我们……”
“不过你们这些贱民穿过的我们也没法再收回去。”将军伸手接过旁边一士兵手中的火把，然后当着那百余穿着破旧粗麻衣的村民的面随手一扬，便使那火把落入了那堆刚脱下的、还带着村民余温的新衣中。
火轰然而起。
“便给你们这些贱民取取暖吧，这三年也算承蒙你们照顾？啊哈哈哈哈。”他说完便大笑着一扬马鞭扬长而去。
年老的村长又迅速磕头道：“多谢大人恩典。”
他身后的士兵也都笑了起来然后紧随那将军离开，许是心情太愉悦，没人再去纠正其他村民没磕头的事。
村长直到最后一个士兵离开后方才站了起来，掸了掸膝盖上的土，长叹一声：“大家都辛苦了，回家吃顿热饭吧。”
村民们慢慢转身离去，人潮退尽，只剩一个脊背挺得笔直的青年。
“村长，我们还要被他们欺压到什么时候。”他语气看似十分冷静。
“阿七啊……赶紧回家吧。我知道……但是现在也没其他办法啊。神明庇佑着那昏庸的利家人，别的村几次造反都莫名其妙的失败了，甚至都不用那姓利的昏君出动军队……我们哪里打得过神啊？”年老的村长佝偻着背，望着远处太阳的最后一缕光芒沉没。
年轻人站过去同他一起看着那片昏暗的天际，语气铿锵道：“太阳落下后还会有月亮星星升起，如果那个神一味庇佑着那个昏庸的君王，那她也是个昏庸的神，我们也可以把她换下来。”
“都多少代了，没人成功过……”村长的眼中有点点光泛起。
“我会想办法的！也许我们这代就可以。”年轻人扶起村长的胳膊，带着他慢慢回到他的小屋。
久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方才从树上跃下，一时心绪复杂：
她庇佑了一个昏君？
村民们想推翻她？而且好像已经尝试了不止一次……
看刚才的模样，这些村民是被权贵以税要挟，在她会降临祈福的年份演给她盛世太平的景象。
最重要的是，她知道这些吗？
久在村中慢慢地走着。看着本该早就升起的炊烟直到玉轮西出方才伴着悠悠升起，不由一声叹息。
“你是谁？”忽然一个警惕的青年声音从身后传来。
久回首看去，是刚才送村长回家的那年轻人。
久对这个年轻人颇有好感，于是作揖道：“我是路过的旅客，想在贵村借宿一晚。”
杨鸿七怀疑地看着他，“不是为了神女画像？”
“神女画像？”久一怔，他还真不知道这个。
两人又对视了一会，阿七似乎也觉得这个年轻人看起来颇为正直可信，于是率先开口赔礼道：“是我多疑了，还请客人见谅。”
久笑着摆了摆手道，“无妨无妨。”
“客人如果不介意，不如来我家歇息一宿。”
“那真是太好了。”久点了点头道，于是便跟着那年轻人去了他家。
“敢问客人尊姓大名？”
“啊哈哈，免贵姓杨名久。”久脱口而出了杨姓，片刻又觉得不妥，这里就是杨家村，他一客人也说自己姓杨似乎有点……假。
杨鸿七的目光果然在他身上又多绕了两圈，不过还是继续带他回了自己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