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缕清风

  现在会做饭的女孩子并不多,从小娇生惯养父母宠着,长大了独自在外,比起市场买菜然后下厨做饭最后还要打扫卫生,外卖来得明显受欢迎许多。
  但恽仪不是,从小母亲就告诉她一定要独立,学会用眼看,用心学,在她身边不一定要帮忙做家务,可离开了家里一个人在外面生活的时候,就一定要懂得照顾自己。
  卷起袖子,利落地处理食材,只是稍稍看了眼舒宇晴买来的蔬菜跟肉,脑海里已经浮现了好几道菜肴。
  择菜切肉,小葱切粒蒜头剁碎,厨房垃圾都放在一个小袋子里,一边处理一边整理用完的锅碗瓢盆。
  一顿饭做下来,厨房仍旧保持着干净跟整洁。
  “姐,今天你教了盛怀津那么多,是不是觉得他人还挺好的?”
  舒宇晴站在一旁试探性问道,她虽然在修复室待的时间并不多,可恽仪讲的每一句话她都听着。
  恽仪是真的在很认真地教。
  “他人好不好跟我没有关系,我只是怕他略懂皮毛就出去胡吹,坏了我的名声。”
  恽仪将锅里的菜盛出来后,示意舒宇晴将它端出去,语气上还是那么不咸不淡。
  “别人我不知道,你我还是了解的。先前捉弄过他,生气归生气,他却没有为难你。其实听了一段时间,我发现他对文物修复这一块还是有花心思跟时间去了解的。你也一定是发现了,才放下一切芥蒂来教他,对吗?”
  舒宇晴等着恽仪的回答,却见她慢条斯理地整理面前的灶台,始终一言不发。
  “好吧好吧,我不问就是了。”
  直到用完晚餐起身的时候,恽仪才留下一句话:“只要不是演,而是学,我就会教他。”
  白天在修复室做修复工作,晚上在书房里看古书,中华上下五千年,每一个朝代每一个帝王家都有着说不清道不尽的故事。除了钟表以外,这些就是恽仪的爱好,有时她可以一头扎进书房,一待就是一整夜,最长时,推开窗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泡了杯茶,像往日一样在书架上挑了本书然后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机震动,是盛怀津发来的消息。
  “明天早上我经纪人过去接你,有个钟表展我想邀你一起去看。”
  钟表展?
  恽仪瞥了眼桌面上放着的台历,发现明天的日子她早已做了标注,是国际巡回钟表展,展出的钟表都是世界各大博物馆精心挑选出来的珍贵名钟名表。
  去年展览是在澳门,由于时间不凑巧,她没能去参加。今年是在安城举办,距离庆城不过两小时的车程,来回还算方便,只是这请柬有些难弄,没想到盛怀津居然有这个面子。
  “多谢。”
  没多久就等来恽仪的回复,不是拒绝,这倒让盛怀津有些兴奋,他将请柬郑重放在了书桌前,数秒后又重新拿起来打量,又放下,反反复复好几遍。
  曲小迟敲门进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喝点蜂蜜水吧,你晚上可没少喝酒。这是什么?你私下接什么活动了?”
  “国际巡回钟表展,在安城。”
  “什么时候?我记得你最近可没有行程是在安城。”
  “明天,跟恽仪一起去。”
  说完,盛怀津起身走到衣柜前挑衣服,曲小迟刻意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你们这是……约会了?”
  “胡说八道什么。”
  曲小迟激动地跑上前:“不对啊,早上你还一脸杀气从屋里出来,说人家是疯子,还说什么不合作了。怎么,不过一天接触罢了,这就要约着一起看展览了。”
  把手覆在盛怀津的额头上,探了探温度,自言自语:“没发烧啊。”
  “走开,我早上那是被她给气到了,居然捉弄我。但不得不说,她的专业能力是真的很强,一个女人,能选择这样一份职业,年纪轻轻就有如今的成就,本就不是一个小角色。”
  盛怀津将选好的衬衣塞进曲小迟的怀里:“再说了,我去的是钟表的展会,说到底还是学习探讨的过程,你有时间在这里乱想,还不如去帮我烫一烫衬衣。”
  “不对,肯定不对。”
  被推出门的前一秒,曲小迟还在做着最后挣扎,他当了盛怀津这么多年经纪人,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一次的不同。
  可盛怀津明显不愿意给他时间再分析,直接把门给反锁了。
  曲小迟拍着门挣扎:“你可千万再三考虑,疯子就不要了!”
  “阿嚏。”
  屋子里的恽仪无端端打了声喷嚏,瞥了眼窗户,看样子是真的要催人要修一修了。天明明回暖,怎么还会打喷嚏。
  清晨即便有曦光,仍旧透着凉意,恽仪裹着大衣从台阶上下来瑟瑟发抖。曲小迟早已在公寓楼下等着,见人过来,跑上去贴心送上咖啡。
  “恽老师,早上好。”
  围巾外露出的眼睛滴溜溜转,恽仪眨了眨眼,说了声早安,伸出双手握住咖啡杯。
  曲小迟这才注意到,她戴着一双小兔子模样的手套,着实可爱得很。这么一看,也是比在博物馆时遇见的那个面无表情的样子好了许多。
  恽仪的话是真的少,车上,曲小迟与她并排坐着,生怕气氛太过尴尬,便主动找话题与她聊天。结果等来的都是单字回应和着不咸不淡的语气,还不如不开口呢……
  “对了,怀津他昨晚拍摄后延,所以今天直飞安城,应该跟我们从这里过去的时间差不多。”
  “好。”
  应完这一句,恽仪扯了扯毛毯盖住肩膀,把自己缩到作为角落里闭眼休息。
  见她这样,曲小迟也没有再叨扰,吩咐司机把车里的温度稍微调高一点,便拿出平板开始自己的工作。
  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一路非常平稳,播放的轻音乐也很助眠,恽仪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沉,还是在车上,以至于被叫醒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怎么了……怎么了……”
  一连问了两次,摇头看着四周,迷迷糊糊的样子着实可爱。
  “恽老师,我们到安城了。”
  曲小迟小声提醒,试探性地把手放在恽仪眼前晃了晃。
  “别晃”
  恽仪一把打落曲小迟的手,坐起身来。围巾早就弄得一团乱,脱下来帽子整理好头发又重新戴上,再叠好毛毯放进随身背着的包里。前一秒还迷迷糊糊的人,这会手上的动作倒是干净利落。
  侧过头正好对上盛怀津,哎?不是分开来的吗,这家伙什么时候出现在车上的,她竟然不知道!
  实际上,二十分钟前车就已经到了安城,钟表展早上十点开展一直到下午五点钟结束,恽仪她们到的时候才九点钟,接到盛怀津便先往酒店开,这一路恽仪都在睡觉。所以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时,她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我饿了。”
  磨蹭了一会,恽仪抬起头来对着曲小迟说了一句,模样可怜兮兮,瞬间令曲小迟有种当爹又当妈的感觉,伺候一个盛怀津还不够,又多了一个恽仪。
  “我去买咖啡跟三明治。”
  说完,曲小迟先离开,车里只剩盛怀津跟恽仪两人。
  “睡得可还好,恽老师。”
  “嗯。”
  应了一声,目光落在盛怀津腿上放着的剧本,隐约还能看见《钟声》两个字,恽仪一时好奇,到底会怎么写这个钟表修复师的故事。
  察觉到了目光,盛怀津扭过头来正好对上,恽仪抿了抿唇。
  “想看?”
  “可以?”
  “嗯。”
  言简意赅的表达,好像多说一个字会有哪里吃亏了一样。
  恽仪接过剧本,窝在位置上看,这是她第一次看剧本,比起电视上演绎的,剧本内容简单了许多,只是单纯的人物对话以及场景转换描写。至于人物的动作神态还有细节的把控,还是要看演员本身和临场发挥。
  对于剧情内容,盛怀津看着的正好是一场修复戏,恽仪拧着眉看完,把剧本丢回他怀里。
  “怎么?哪里写得不好吗?”
  见她是这个表情,盛怀津难免好奇,他反复看了几遍也没看出差错,要知道这部剧的编剧,可是之前拿过白玉兰最佳剧本奖,还有国际电影节最佳剧本奖的秦科写的。听说为了写完整这个故事,前前后后去了上百次故宫,探访了不少名物修复师才写出来。
  恽仪摇了摇头。
  “所谓术业有专攻,擅长写剧本,喜欢编故事并不代表对于行业内的东西统统知晓。略懂皮毛不代表可以直接拿出来胡编乱造,编剧很聪明,他避开了这一点。”
  修复钟表的工作非常繁琐复杂,有时候一天下来,只是清洗零件也是有可能的。剧本的编写上,躲开了细节地方,全部留给演员自己去发挥,也难怪要给盛怀津请一个文物修复顾问,不然这凭空表演,要他怎么拿捏。
  “剧本挺好的。”
  盛怀津还想多问一句,正巧曲小迟回来了,推开车门递上外卖袋:“两杯拿铁还有两个吞拿鱼三明治,忘了问恽老师你的口味,所以就买了跟怀津一样的,可以吗?”
  “我说不可以的话,你再跑一次?”
  恽仪歪着脑袋看他。
  曲小迟:“……”
  “谢谢了。”
  接过咖啡喝了一口,唇齿间有着淡淡的苦涩,恽仪主动对着曲小迟说,“咖啡很好喝。”
  这可把曲小迟给乐坏了,掩面忍笑。
  盛怀津瞥了他一眼,低声嫌弃了一句:“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