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是古穿今

  双方初步达成合作意向后,接下来就要谈具体的内容,恽仪每天两点一线,从家到博物馆,换好衣服就进修复室,除非是吃饭时间否则基本不出来。
  跟电影团队这边的交涉就全权交给舒宇晴,本以为能借此机会跟盛怀津近距离接触,没想到影帝低调,流程没走完绝不露面。
  最终敲定访问时间是在一周后,恽仪完成手头钟表初步修复工作后休息的间隙。
  初春的天,本是万物复苏,气温逐渐回暖,可在庆城,依旧像是过冬,身上裹着厚重的衣服,出门时嘴里都能呵出白气,对着窗户上的雾写字,好半天才化成水滴蒸发掉。
  “恽老师,早啊。”
  “早。”
  恽仪打完卡,解着围巾往办公室走去,路上遇见不少同事,比起他们呵气连天,她给人的感觉仿佛永远都不困倦一样。
  “恽老师,听说我们博物馆接下来会跟《钟声》合作,届时盛怀津还会来这儿跟您学习钟表修复?”
  说起来,恽仪也不过二十五岁,上学早,毕业后又在梁燕青大师手下学习过一段时间,从专业角度上看,称她一声老师并不为过。
  只是刚来庆城博物馆的时候,听别人喊自己恽老师,恽仪总觉得怪怪的,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一样。后来习惯了,便也觉得没什么了。
  “嗯?你也是他的粉丝?”
  一看小姑娘那表情,就跟那日舒宇晴说起盛怀津时,一模一样。
  “是啊是啊,恽老师,你也喜欢他吗?”
  喜欢?
  恽仪蹙了眉,这样的字眼她可从来不感兴趣。
  许是见她表情微变,又有传言说恽仪性格古怪,小同事不敢再多言,寻了个借口便溜了。走之前还不忘随了句——
  “恽老师,有机会的话帮我要张签名照呀。”
  京都博物馆有造钟处,后来便成了修复师的办公地方。庆城博物馆规模虽不大,但分配给钟表组的修复室一点都不含糊,该有的东西都有,有趣的是装潢跟摆设都颇有古韵。
  外人来时,总说在这样的气氛下工作,别有一番韵味。
  恽仪将摘下的围巾跟帽子挂在衣架上,脱下呢子大衣露出一件棉麻长裙,加之她今日松松绾着的长发,低头敛眸时竟也有古代美人的几分神韵,说她好看,根本不为过。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门口传来不小的动静,恽仪抬头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先前约好今早十一点,盛怀津会过来,听这声音应该是已经到了。
  说起来,今天这日子对舒宇晴来说也是尤为重要,一早打扮得像是要参加什么宴会一样,也只有过年时恽仪见她这么精心装扮过。跟在旁边磨蹭不到五分钟就跑出去大门口,应该是想要等盛怀津过来,好第一时间迎接吧。
  “盛老师,能给我签个名吗?”
  “盛怀津可真帅!本人比电视上好看多了!”
  “……”
  进了博物馆大门,里屋还这么热闹,今天盛怀津是跟经纪人一块过来,衣着打扮都很低调,不仔细看还以为就是个普通参观客人。
  只是这一个个小姑娘涌上来要签名,着实引人注意。
  “舒小姐,能带我去见一下恽老师吗?”
  将最后一张签名照递给舒宇晴后,盛怀津有礼貌地询问。
  “当然当然,这边请。”
  通告都排满了的盛怀津特意抽出两个小时的时间过来博物馆,自从接下《钟声》这部剧后,他花了不少时间研究文物修复方面的知识,看了不少相关书籍、纪录片还有大电影。今天过来,就是想着就自己自学的成果请恽仪指教一下。
  来之前只知道这个“恽老师”是师从梁燕青,修复技术一流,至于年龄样貌性格这些,全然不知。
  引着人经过长廊,还没上台阶,舒宇晴就开始往里喊:“恽仪,客人来了。”
  屋里人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工具扭头隔着帘子看向外面,难得见到舒宇晴这一脸阳光灿烂的模样,忍不住咕哝了一句:“做作。”
  门口的人像是听见了似的,顿了一下。
  “罐子里的茶叶都见底了,人带过来后,去添些茶叶。”
  添茶叶?
  舒宇晴不疑有他,将盛怀津引到门口后便抱着罐子先离开了。
  这阵子,恽仪在研究一盏乐钟,此钟送到博物馆的时候,外壳损毁严重,而且木质外壳由于长期腐朽,已经变得松软。当时根本看不出乐钟的原貌,就连馆长都说,这项工程很是棘手。
  恽仪拿着原画纸钻进屋里研究了好几天,这才缓缓着手,《钟声》团队过来联系的时候,她的乐钟修复才刚刚开始。
  盛怀津挑开帘子进屋,入眼是满桌字的工具跟零部件,背对着自己的是一个穿着棉麻长裙的女人。
  她正弯腰小心翼翼地拆卸乐钟的外壳,全神贯注丝毫不受外界的影响。
  盛怀津出声打招呼:“恽仪恽老师您好,我是盛怀津。”
  您?
  恽仪停下手中的工作,站直了身转过头来,一瞬不瞬地看着盛怀津,与先前那些激动的人不同,她面上表情淡漠,周身气质独特,独立一隅时,借着这一屋古韵,给人一种错觉感,像是一不小心惊扰了从画上走下来的古人。
  “是你。”
  “嗯?”
  恽仪又重复了一遍。
  盛怀津以为她是认出了自己,点头应了一声:“是我。”
  恽仪:“……”
  她不过是想要强调称呼的您字,怎么,这人还跟她绕上了?
  盛怀津没有察觉到恽仪表情里的异样,与他想象中的有所不同,眼前这个女人似乎很年轻,看上去像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生来好看,不说话时样子还有点冷。
  没想到这样的人,竟已经是文物修复圈内的大人物。
  “这次能请到恽老师来指导,是我的荣幸,来之前我也大致做了些功课。”盛怀津看向桌面上的工具,还有恽仪正在修复的乐钟:“机械钟表起源于欧洲,说起来人类最早迈出机械计时步子的,还是那些崇敬上帝的宗教人士。”
  “嘘……”
  恽仪打断盛怀津的话,招招手示意他走近。
  盛怀津挑眉,片刻后才走过去。
  “你听见了吗?”
  恽仪压低了声音,和着屋里清冷的气息令人忍不住绷紧了神经,再加上她那双眼,像是能看透人的内心一样,只是一个眼神,就不自觉被她吸引住。
  “什么?”
  “有人在说话,是这个钟的主人,她呀,正在说自己……”
  “恽老师。”
  盛怀津开腔,声音有些冷淡:“这玩笑不好笑,我今天过来也是工作,我希望你能端正态度毕竟在这一行,你是专家。”
  恽仪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倚靠着桌面,低头时一颦一笑都有模有样的,特别是那手势,还真就是清宫电视剧里演的那样。
  “大人说笑,小女不过是一介看钟人,怎敢玩笑。”
  含辞未吐,柔情绰态,丹唇列素齿,青丝松松挽就。恽仪抬手半遮脸,小声神秘说道:“你可知,我是古穿今。”
  盛怀津:“……”
  虽是一个演员,也演过古装戏,可在这样一个古香古色的屋子里,气氛又着实阴冷,有这么一个女人穿着棉麻长裙绾着古代妆发朝自己说了一句古穿今——
  不自觉脊背发凉。
  恽仪把玩着手中的金属零件,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大人可是要跟我学修钟?可知,学了,便是一辈子做这看钟人了。”
  盛怀津微微眯眼,像是在看眼前的人能演到何时。
  换做别人也就罢了,偏偏恽仪的样貌跟气质还真有几分古韵,都说是跟这些文物待久了,多了几分仙气。再加上这么一演,气氛使然,随口而出的话荒谬得令人发怵——
  “怎么,你这是不信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在恽仪伸手触碰到自己的前一秒,盛怀津往后退了一步,看都不多看一眼快步往门口走,也不知道是光线太暗没看清楚还是身后人使绊,突然往前栽了一下,若不是眼疾手快扶住了门框,怕是要在取茶回来的舒宇晴面前上演一个狗啃泥。
  “盛老师,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眼看着人惊慌失措从台阶上跑下来,舒宇晴一脸诧异。
  “疯子。”
  盛怀津低骂了一句。
  屋里,恽仪掀开窗前的遮光帘,霎时间光线通透。桌上放着一条束发带,三下两下就将披散着的长发束起。
  舒宇晴捧着茶罐进屋,满脸疑惑地问她:“发生什么事情了吗?盛怀津怎么走了啊?”
  “我哪知道。”
  原先对这乐钟表面跟内部浮尘的清理已经花了恽仪不少时间,见盛怀津前的日子,她已经做了第一轮功课进行修复评估,这几天本是抽时间出来给电影团队。
  可今天这个见面,显然已经让恽仪对盛怀津这个人失了兴趣,倒不如摆弄起乐钟来。
  见恽仪又戴上口罩,舒宇晴上前将她拦住:“姐,你不能这样啊。他怎么说也是个大明星,团队又是跟馆长商量好的,你就这么把人赶走,不好吧?”
  “我没有赶他,他自己走的。”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人还没到呢,声先到了——
  “恽仪,你又在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