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虚无
若是从前,旌尘听到这话定是要生气的,可如今,既然羽已然接纳,自己又有什么理由继续抓住不放呢?
旌尘也笑了笑“既然,无法伴你永远,那就让我们,好好珍惜当下可好?”
羽旌尘四目相对,相识良久,像是久别重逢一般。
是啊,卒臣,竟从王的手中抢下了女人,这是何等不可发生的事情啊,可旌尘并未因此,因为帝王的妥协而感到振奋,甚至对于羽更是有些若即若离。
羽该是如何优秀的人?竟值得帝王为其妥协,甘愿被这天下所耻笑也要让她快乐。
想到这里,旌尘无奈的笑了笑“就算我变得再强大,有资格拥有羽的,也只有他吧。”
旌尘将羽反手压在床上,惊得羽不知所措,无法动弹。“你,你要做什么?”
“你觉得我要做什么?若是我现在离开这里,不知有多少眼睛会发觉,到时候,我该如何是好?”旌尘略显轻佻的看着羽。
羽的脸颊变得潮红,“你,你别乱来。”
旌尘低头看着羽举世无双的面容,雪白的肌肤,脸一点一点的凑近,羽不禁在心中惊呼“这,这也太快了吧!”
可羽心中虽是这样想的,但身体上却并未退却。
在羽心中,人间的旌尘不过是个胆的人罢了,就算对自己再好,就算自己再如何动容,都无法及的上旌尘半分,可是,如今想来却是自己错了。
没有男人不愿意得到自己,哪怕胆,哪怕有诸多顾虑,在心底也不会有半分犹豫,这便是人性。
羽悄然闭上了眼睛,心脏跳的快要破膛而出。
旌尘凑的太近,羽好像都可以感受到他炙热的鼻息。
但抓紧自己的手腕却突然放开了。
羽也慢慢睁开双眼“你”
原来旌尘的脸颊也通红的如一只石榴“不过是吓唬吓唬你罢了,我又怎会真的”
“噗嗤!”羽不禁坐了起来捂着嘴偷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旌尘皱起了眉头。
“笑你胆,竟还有顾虑!”其实,若是旌尘真的如此做了,羽倒是不该如何是好了。
她也再庆幸,若是刚刚旌尘更近一步自己会不会推开呢?这一切都是未知的。
旌尘的眼神却刹那间变得不同起来,好像充满了爱意却又不再如从前那般懦弱,或是纯粹,扬起一边嘴角,竟稍微有些邪魅“待到明年初雪,我们大婚,你看我敢不敢!”
旌尘原来并不是因为胆,而是舍不得。
这才是真的爱到深入骨髓吧。
就连羽听到旌尘这句话也惊了几分,她突然觉得自己是那样对不起旌尘。
明明给了他承诺,也明明给了他爱,可为什么,却做不到实现呢?
一年?从前在仙界时长夜漫漫,一年过的却甚是容易,但如今,好像只需一日,旌尘就会完全消失了似的。
羽的嘴角微微颤抖着,她看着旌尘不知该如何是好,”旌尘,我”
但旌尘好似知晓她何时要开口,露出了那样灿烂的微笑,截断了羽的话“羽,我们会一起到那个时候的,对吧?”
这句话,好像一道冰锥,将羽锥在寒冷的墙壁上无法动弹,稍微一动,便痛彻心扉,但她还是勉勉强强挤出一个自认为没有破绽的微笑“会的。”
旌尘也迎合笑着,但一转身,却又便成了落寞。
这一次,换成旌尘爱的卑微了,他终于确确实实体会到了彧陌的感觉。
明明再给自己一些时间说不定可以全然占据,但如今,却要眼睁睁看着她离去,却也没有理由挽留。
旌尘抱着一床被子放在了地上,躺了下来,看着这一屋子的鲜艳,他憧憬着,这,会不会是自己和羽将来要大婚的地方呢?会不会比这里更加奢华,更加绚烂呢?
羽也躺了下来,旌尘将那被褥铺在了紧挨着羽床榻的旁边,两人面对面躺着,但中间却又好似隔了一道屏障。
在旌尘闭上双眼的那一刻,羽笑了,她看着旌尘“至少现在在我眼前的,是你。”
羽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萧落”不过是“萧旌尘”的替代品,自己无需有所顾虑,可是,为什么,每每想起两人要分别时的场景,心会那么痛?
明明,“萧落”没有能力守着自己一生,明明,他从未真正撼动过自己的心,明明,自己想要的爱,他给不了,为什么,还是那样不舍?
羽轻轻用指尖在旌尘的脸颊上比划着,看着旌尘的眉眼,都觉得无比高兴。
许是惊了梦魇,旌尘浑身抽动着,眉头紧锁着,嘴里还不停呢喃着羽的名字。
羽在床沿看着,笑着,泪水却又从侧面流下,牵着旌尘的手“我在呢。”
旌尘才逐渐安静下来。
但羽却彻夜难眠,她看着旌尘,泪水滴到了旌尘的脸上,顺着轮廓滑下“我,我该怎么样,才能不伤害到你?”
就这样,羽和旌尘牵着手步入沉睡。
旌尘好似哪怕在睡梦中也可以分辨出羽的手,哪怕被拉在半空,也紧紧的攥着攥着这最后一点希望,攥着,这稍瞬即逝的爱。
清晨破晓,羽朦朦胧胧睁开睡眼却发现旌尘坐在自己的床头,不禁吓了一跳“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就是想看看你。”旌尘一改昨晚的邪魅之笑,好似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啊?哦。”羽却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明明从前那般平淡自己尚且招架得住,但旌尘这样的眼神,这样的笑容,这样的认真,更是让羽不知该如何面对了。
旌尘看着羽躲闪的目光“那不是你的错。”
“啊?”羽抬起了头。
“哦,我我是说,那么爱我,不是你的错。”旌尘自然想说的是自己的离开与羽没有关系,希望她不要再犹豫,不要再自责,但最终,还是未能有勇气说出口罢了。
“你,你怎么知晓我多爱你?况且,我都已经与王上成婚了,你这个人为什么如此不知廉耻?”羽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是暗自偷笑,想着既然旌尘装作昨晚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一样,为什么自己要装作记得呢?
“你若不爱我,你怎会”旌尘明明想说昨夜羽拉着自己的手入睡,面颊上还带着泪痕,为什么却又想不起来发生过什么了呢?
“什么?”旌尘的话戛然而止,让羽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不记得了。”旌尘紧锁眉头,明明昨夜发生的所有事情历历在目,为什么,为什么突然记不起来了?
“这个玩笑可一点儿都不好笑,你是说你失忆了吗?”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嘲笑旌尘逗弄人的伎俩竟然如此幼稚,分明像个孩子。
但旌尘的面容突然痛苦的扭曲了起来,双手抱着头部,面目狰狞着,羽这才明白旌尘并不是在玩弄自己。
连忙上前抱住了他“怎么了?”
“头头好痛,好像突然,什么也记不得了。”旌尘在羽的怀中痛苦的喘息着,轻咳着,这图突如其来的意外让羽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在呢,我在呢。”羽连忙安抚着旌尘,抬起手来想要用法术替旌尘疗伤。
却不曾想被旌尘一把按了下来“天规律法写的如此清楚,你不想要命了吗?”
羽惊得一下放开了旌尘站起身来“你你”
旌尘的头痛也逐渐消散了“我,我怎么了?”
“你回来了?”羽不敢相信地看着旌尘。
“你是说,萧旌尘吗?”原来旌尘并未回来,只不过是暂时性的失去了记忆,但还记得自己与羽的某些记忆罢了。
旌尘好像突然不知道自己方才说了些什么,又恢复了从前的笑容,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坐。”
羽战战兢兢的坐在旌尘身边,却好似如坐针毡不知该怎么办。
她偷偷注视着旌尘,想要知晓旌尘是否真的没回来。
经过这一个日夜的朝夕相处,无论是在从前的军营,还是在现在的皇城,自己都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旌尘。
渐渐的,羽也发觉“萧旌尘”和“萧落”真的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截然不同的癖好,生活习惯,为人处世,做人方式,看自己的眼神,和对自己说话独特的强调,羽都记得一清二楚,可是,如今,这些“萧落”独有的气质与方式却在一点点的消散。
这样的记忆,还能支持多久?且不说“萧落”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每日记忆消失一次,到最后完全被“萧旌尘”的记忆替代,这该是个如何痛苦的过程,羽不愿让“萧落”如此,这不是自己想看到的,哪怕是为了旌尘。
旌尘也看着羽,他知晓方才这通折腾意味着什么,他时日无多,即将永远步入沉睡,但他不能有分毫怨言。
因为这是他对自己的承诺,只要羽快乐,幸福,自己如何都可以接受,心甘情愿地解释
他不想走,他想拼尽一切,倾其所有留下,可他知道,人不可与神抗衡,自己只是神的容器,这便是自己的命,自己便要去接受。
既然即将要离去,只要能再多看羽几眼,几下她的样子,带着与羽的记忆一同埋入深渊,自己也绝无怨无悔,他甘愿接受这一切的不公,只要她能快乐,怎么都行。
羽自然知道旌尘在想什么,两人相视莞尔一笑,像是临近告别离去的老友,彼此不舍,却又不得不离去。
羽慢慢倚靠在旌尘的怀中,旌尘也享受着,羽身上的香气逐渐飘来。
这好像便是他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天,二人都当作整个人生的最后一天去过。
因为,他们都清楚的知晓,马上,他们便要失去彼此了。
但羽知晓,“萧落”的离去,“萧旌尘”会回来,可“萧落”却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