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私心

  颜凌自是不高兴的,因为,颜凌也同样喜欢羽。
  虽不知从什么时候,二人之间的玩笑话,颜凌却认真了。
  但他深知单凭羽心中,光是彧陌便可占据几分,自己,又如何挤得进去?
  每当自己要向羽表明真心之时,却不断地抑制住自己,告诫自己不可以,若是真的说出了口,便连朋友,怕是也没得做了,哪怕只要自己在羽身边一日,也是开心的。
  况且自己也并不确定是否真的喜欢上了羽,或是在莲池前羽偷鱼吃的那一刻,亦或是羽在大雨中跑到自己这来的那一刻,但都没关系了,既然命中注定,自己无缘在羽身边驻留,自己,有怎好强求呢?
  但是,颜凌并不甘心,他并不认为自己比旌尘差上分毫,更别提与彧陌相较了。
  他是没有什么足矣服众的修为,可论能力,论天分,他不明白为何天帝只偏袒他一人,但是无妨,他相信自己便足够了,他信只要自己日日勤勉刻苦,一定可以取代天帝,甚至仙界中旌尘的位置。
  但他从不知晓,光是羽这一道坎,他便已经输的彻彻底底了。
  自从人间归来,颜凌观看法器的日子更加频繁了,他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羽的动向。
  眼睁睁看着旌尘逐渐占据羽的心底,却奈何父亲颜均灼的阻拦无法下凡。
  天帝也日日派人看守颜凌,切勿使他在犯下过错。
  但颜凌却不甘心,无数次想过逃离却终究无功而返,只能作罢。
  在天帝看来,颜凌微不足道,无论他是谁的儿子,都比不上旌尘分毫。
  按理说天帝应该一碗水端平,但却也有自己的私心。
  其实这仙界没有几人知晓,天帝其实是有儿子的,而且尚在仙界,并未亡故。
  但这世间皆以为天帝膝下并无子嗣,所以要扶持旌尘继承大统,将来统领六界。
  其实他们都错了,天帝一味的偏袒旌尘,无非是为了弥补当年的过错罢了,当年那场杀戮,天帝欠下了太多。
  他欠旌尘的,更欠羽的
  这仙界凡间人人都将它名为世外桃源,认为这里的神仙都悠然自得,享受着这万物皆有的仙界喜乐,但他们却不知晓,仙界每一个人也同样有自己的忧愁,却无非是给自己的生活增添几分乐趣罢了。
  这仙界看似超凡脱俗,实则乌烟瘴气,隐晦不堪,却也没有人敢站出来,这,又与人间何异呢?
  而此时筛选最后十五人的日子将近,旌尘的武功和修为也精进不少。
  虽然羽在此,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离去沦为死侍,但旌尘好歹是个男人,他也有自己的尊严,容不得他人施舍,即使是名正言顺。
  羽也日日陪着旌尘习武,指点,即墨乐则时时坐在羽身边。
  即墨乐年纪尚,自是不懂这世间的纷纷扰扰,就算得知了羽的秘密也不张扬,大喊大叫,反倒是一味帮衬着她隐瞒。
  即墨乐怕也是看上了羽的容颜和性格,倒也是真真的喜欢这个姐姐。
  日子久了,羽也越发觉得即墨乐倒是个有趣,解乏的孩子。
  每次旌尘哪个动作做的有些不到位了,羽便亲自手把手地指导,若是旌尘借助玉笛修习仙术有何偏差,羽便陪同即墨乐坐在枝丫上用仙术指点。
  即墨乐便拍手叫好,就好像是在看戏法一样,“姐姐,马上就要选人了,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啊!”
  “怎么?你也觉得你萧落哥哥比不上那些山野村夫?”羽自是知晓旌尘虽日夜练习,却也比不上那些从习武之人,但却也容不得即墨乐如此不相信他。
  “没有没有,乐儿怎么会如此想呢,姐姐都在,怎么会愁萧落哥哥的锦绣前程呢?”即墨乐耳濡目染,别的没学,这阿谀奉承的话倒是学了不少,一心想着讨羽的欢心。
  看着旌尘练剑时英姿飒爽的模样,羽又想起了从前在情缘树下之时。
  “姐姐,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萧落哥哥啊!”即墨乐与羽越发熟悉,也就无所顾忌了,想知道什么,便问什么,倒也不怕羽生气。
  “喜欢哪需要什么理由?况且你萧落哥哥人长得帅,又上进,是个女子想必日子久了,都会生情的吧。”羽自是不会和即墨乐说她和旌尘从前的往事,只不过是如开玩笑一般得便过去了。
  “姐姐也不差啊,姐姐可是我见过最美的人,貌若天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活脱脱一个仙女。”即墨乐好似嘴巴抹了蜜一样,无非是好不容易见到个活神仙,自是要好好讨好一番的。
  “你啊,等什么时候和轩王一般优秀了,再来说这些奉承话罢。”羽无奈的摇了摇头,却暗喜,自己本就是仙女啊,哪还需要他来说?
  旌尘练剑练累了,便同羽即墨乐一起坐在枝丫上欣赏着整个皇城的风景。
  这棵树生长了百年,自是又高又壮,可鸟瞰这个皇城的别致景色。
  可此时卿瑶自从做了涟妃,也没了之前娇弱可怜的模样,倒是偶尔对下人有些刻薄,但在旁人面前,却是一副善良温柔的模样。
  但若说卿瑶伪善,却也并非如此,毕竟是主仆关系,就算脾气秉性再好,又有几个主子真的拿奴才当作好姐妹呢?无非都是逢场作戏罢了。
  况且新官上任三把火,卿瑶终于得了势,还不立立自己的威风?
  况且卿瑶虽失了势,却终究有着大户人家姐的影子,一颦一笑,举止投足间都散发着一种贵气与端庄,自是无人相信她会刁难下人的。
  但即便做了涟妃,身居高位,对旌尘却也是始终念念不忘,无数次她托人前去精卫军营打听旌尘的生活过的如何,得来的消息却都是旌尘与羽如何缠绵,自是咬牙切齿。
  但她并不知晓羽的真实身份,反而竟一度认为权大于天,自己自是有能力主宰羽的去留。
  但卿瑶虽心中如此想,但却也顾忌着自己在旌尘心中的形象,便不敢轻举妄动。
  是啊,又有谁能怪罪卿瑶如今变得心思深沉呢?
  自古以来,凡入深宫的女子,无一例外,若是真的半分心机不曾有,又如何在这里立足?
  哪怕卿瑶初来乍到,却也体会了一番这人间冷暖。
  即便自己与世无争,不与任何人争抢,最后却只得落个人人欺侮的下场。
  她受够了,她没有那么广阔的胸襟,她无法容忍他人一次又一次嘲讽着自己至亲的人。
  从前的她认为只要善良,将心比心,没有人会拿自己当作仇人一般对待,可这些日子来,她才发觉自己错了,只有身居高位,懂用手段,才可在这弱肉强食的地界立足。
  她想要得到的,她想要远离的,她想要唾弃的,皆都有权力去扔掉了。
  就算是羽给自己的这些又如何?来享受此等至高无上之权的不还是自己?
  何苦心存愧疚?在羽看来不过是举手之劳。
  就算羽真的一心为自己又如何,又有谁能保证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对自己和旌尘介怀过分毫?
  既然如此,既然人性如此,自己又何必顾忌如此许多?只管让侮辱过,瞧不上自己过的人纷纷付出代价。
  自己凭什么以羽一面之词便信她所言自己父亲的死于她毫无关系?
  若真的毫无关系,出现在现场的凶器又怎会偏偏是她的佩剑?
  怪只怪当初自己太过于优柔寡断,太过于善良轻信于人,才一次次的帮助。
  自己倾尽所有帮助几个视自己若无物的人,又何尝值得?
  此时此刻的卿瑶,已被现实弄得面目全非,她不再相信任何人,她只信自己。
  若说卿瑶变成如此,单单只是因为斐愔,缨赜几句挑衅之言自是不可能。
  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因为权势,卿瑶得不到她所应得的。
  因为人微言轻,她不能为自己的家族申辩,当接到旨意说苏府再不可能回到从前时,卿瑶像被撕裂了一般,却也没有办法。
  她体会了太多受尽百般,却不能声张的憋屈事,但这些羽都不知晓,担心羽自责,卿瑶便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原本以为入了宫会好过些,会不再拖累旌尘,如今想来,却终是负了自己,王上后妃的这个名号,足矣断送了卿瑶的后半生,却也无可奈何。
  哪怕身处云雁阁,也处处受到排挤。
  没有人会顾忌她从前的权势,正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
  从前的卿瑶心高气傲,但却平易近人,与下人关系十分要好,从不将他们当作奴才使唤,可是,只有入了深宫才知晓,这些所谓的善良,不过是给他人欺压自己的筹码罢了。
  无数次,无数次卿瑶哀求着,求那些对自己排斥压迫的人放过自己,却都无济于事。
  在这深宫中,没有人为为自己声讨,哪怕是羽,也不会轻易为自己站出来说一句话,只会用自以为可以根治此等现象的方式暂时解救自己,时间久了却都无济于事。
  这不是卿瑶想要的,即使如今卿瑶没有能力去争抢,但她相信,只要自己足够精明,足够果断,没有什么,是自己得不到的。
  但,就算最后卿瑶什么都得到了,她原先拥有的,也都尽数失去了吧。
  可她不能回头了,父亲的死已让他耽搁了太久,其实卿瑶内心深处还是相信羽的,她能够感觉到羽对自己的心是真诚的,但是,父亲的死,自己不能因为单凭直觉便排除了羽,父亲若是泉下有知,怕是会指责自己优柔寡断,不堪负大业吧。
  如果自己以为如此,谈什么收复苏府?重振势力?又如何继承父亲遗留下来,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姐姐走了,这苏府,便是自己的,若是连自己都不在意,那还有谁,会甘愿为自己分担,一味的付出呢?
  说是深沉,明明是自卑罢了,卿瑶没有足够的把握留住羽和旌尘。
  她并非不知晓旌尘心中只有羽一人,却依旧自以为凭借当初自己对旌尘的好,有机会留在他身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