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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朵微微抬头,发现自己已经走到门口了,厚重的帘子后是另外一个风萧瑟瑟的世界。她掀开帘子走了出去,下意识的伸手用袖子遮住半张脸,而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包落在楼上了。
那里面不光装着她的冬日装备,还有钱包。
白朵又退回去,摸摸自己宽大的口袋,从里面掏出了手机和钥匙,却也觉得没有什么地方可去。
她细数自己的前半生,一共就学生和子女两个身份,却做得极其差劲。
白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落到这种境地,她把手上的东西重新放回兜里,掀开帘子,只想赶紧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呆一会。
狂风起,行走维艰。
明明刚才还是春意点点,现在却像是冬末最后的报复。
它不甘,却已然疲惫。
白朵也不知去哪,裹紧了羽绒服,便沿着街道随意走着。
风越来越大,好似一个失去理智的人最后的表演,时而怒喊着嘶吼,时而呜呜咽咽的悲鸣。
她有些走不动了,便想找家宾馆休息,忽然间大雨倾盆。
春雨绵绵,夏雨急骤,秋雨凉爽,而冬雨却是湿冷。
风和着雨,雨融着风,从四面八方,浩浩荡荡的围杀。
白朵一时不查被淋着正着感受到了那股寒气,不禁打了个哆嗦,也来不及多想,随意辨认附近最近的店面,手遮在头顶,匆匆跑去。
那是一家便利店。
踏入便感受到了一股暖气,临窗已经坐着一些人,身边放着合拢的伞,滴滴答答的流着水珠,偶尔某些人的裤脚上,还站着点点溅起的泥土。
白朵用手机付账买了杯热饮,在手里端着捂手,无言望着外面的世界,到处是乱窜的人们,或弯腰屈腿两手拎着提包头顶虚遮,或是挤在公交站台,他们这些坐着的人倒还显得悠闲了。
她喝了口水,神情有些疲惫,又有些茫然。
头发上的水珠滴答答的落着,她也似乎没有知觉,呆呆的望着窗外发呆,只觉得头沉沉的装满心事,又好像空空的。
店里不时有人进来,很快里外便有了不少停留的行人,身上的外套因为沾上雨水越发沉重,白朵忽然感觉到了冷意,脑子慢慢迷迷糊糊的,便趴在台上。
最后的记忆只截止在有人摸上了她的额头。
白朵很想说她身无长物,没有什么可偷的,却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片刻,她慢慢睁开眼,只觉得自己身处朦胧的黑暗之中,静等了一会,知觉渐渐苏醒,她轻轻动了手脚,觉得还有些乏力,身上却已经换了合身的衣物,清爽又暖和。
她试着张了张嘴,却觉得喉咙有些干疼,微微发出一些小声的噪声。
这声音似乎唤醒了什么,身下的床铺忽然动了动,而后床头灯亮了。
白朵侧过头,避开对于刚醒过来的她有些亮眼的视线,待她缓过些,便朝着动静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人凝神看了过来,晕黄的灯光,柔和了他脸部的线条,似乎那副清冷淡漠的模样,都变得温柔了不少。
原来他回来了。
还真赶上了好时候。
贺景明起身走到桌子前,端起茶壶倒了些温水放在床头柜上,而后把白朵稍微用力道扶起坐好,这才把水杯递到白朵嘴边,白朵就着他的手喝下半杯水,嗓子润了,这才感觉喉咙好上不少。
她轻咳一声,“我怎么了?”
“劳累过度,着凉受风,发烧,血气不足。”和今年革命低声道。
白朵皱着眉,似乎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她伸手摸摸自己的额头,温热的,看来烧已经退下了,心里便松了口气,面上也带上了些轻松,只是觉得有些好奇,“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贺景明把杯子里的水喝完继而放回柜子上,低声道:“凌晨五点多,到了家发现你不在,所以去了医院找你。”
白朵指捎微动,目光里面也带着一份说不出来的郁色,“你见过我妈了?”
贺景明点头,“阿姨说你们之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
白朵忽然没了发问的力气,她半靠在床背,声音软绵绵的,“贺景明,我好累啊。”
活着真的好辛苦。
这让她觉得自己很差劲,差劲到,也不想再继续喜欢你了。
贺景明把白朵散落下来的碎发撩到耳后,目光沉静,“睡一觉就不累了。现在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要不要吃点东西?”
白朵摸摸自己扁下去的肚子,“有吃的?”
贺景明低声柔语,“你刚醒,李叔说吃些清淡的比较好,我煮了当归西洋参排骨汤,补益血气。”
很温柔的语气。
她又生出不舍之心。
白朵轻笑,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嘴角的笑意猛然僵住,慌忙摸上自己的脸颊,他是不是也看见了?
白朵在自己脸上摩挲着,没有察觉什么辣肿之感,就好像那个巴掌不存在一样。
可她又清晰的知道,心上被滑开了一道伤疤,淙淙的流着血水。
没想多久,贺景明进来了,手里端着碗热汤,冒出的水汽很是诱人。
白朵下意识的舔舔唇,食欲也被勾起了,她伸手想接着,却见贺景明坐在床边,舀了一勺,吹去热气,这才放到白朵双唇处,却是亲自喂她。
白朵突然觉得昨天情人节的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不过是一个节日罢了,他忙于工作,回不来也是情有可原。她反思自己的行为,心里有些愧疚,垂头敛眉,沉默的喝掉他递过来的汤。
良久,汤喝完了,白朵胃暖了,心也微微了,她抬头正视着贺景明,轻声道:“谢谢你。”
贺景明莞尔一笑,把碗放在床头柜上,掀开被子坐了进去,侧头伸手拍拍她的小脑袋,语气温柔,“睡吧。”
伸手把床头灯关掉,他躺回床上。
白朵明明没有什么困意的,却有些沉溺在男人的温柔之中,她悄悄侧转身子,却不小心碰到贺景明温热健壮的胳膊,一时不敢动弹,连呼吸都慢慢的放轻了,不久倒真的重新睡过去了。
黑夜中,身侧的男人伸手搭上她的腰,往自己怀里揽了揽,又替她掖好背后的被角,心中安稳。
天知道当他风尘仆仆回到公寓的时候,却发现一室冷清后,那种难言的孤默心情。
他不会再让自己体会第二遍。
所以贺景明想着,当时仓促之下用钱把她留在身边,反倒是自己决定最正确的一次。
只是,白阿姨那边
贺景明垂眸,手指抚上女孩微肿的侧脸,心思浮动。
他松开手,又有些不放心的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待察觉温度,心里松了口气,睡意袭来,也渐渐入睡了。
这一觉醒来,已是中午。
白朵缓了缓神,洗漱整理完毕后便准备倒些热水喝着。
于是拉开房门,准备穿过客厅去厨房烧壶热水。
却不想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脚下打了个踉跄,差点磕倒在地。
她低头一看,超薄…脸蛋霎那间红了,转身匆匆跑了。
正在客厅里收拾东西的贺景明嘴唇微翘,忍不住扬了声音,“你慢点!”
“我没慢呀?”刚从卫生间出来的乌鸿波一脸冤枉相。
贺景明冷笑,“没说你!”转身就去了厨房。
“凶什么凶!”乌鸿波小声的嘟囔着,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怪不得娶不到老婆!”
说完这话,他“哎呦”一声捂住圆滚滚的肚子,赶紧揉着坐到了沙发上,嘴里还愤恨不平的叫唤着,“这些黑心的餐厅,竟然给爷吃不干净的东西,待会就向食品监督局举报你们!”
贺景明手里端着杯热水,刚好出了厨房听到这句话,他冷哼一声,“我看应该举报你开的烤肉店,都是什么乌烟瘴气的。”
乌鸿波垂头丧气,整个人都焉了。
只要说起拉皮条那事,他就得背锅。
乌鸿波摸把脸,想着反正贺哥不会亏待他,背就背了。他振了振精神,抬起头,然后愣在那里。
这俩人还没分啊?
可是大华哥不是说贺哥被召回香江谈论婚事了么?
“乌…总?”
白朵脑袋有些死机。她侧头看了看贺景明,又看了看乌鸿波,迟疑道:“要不然我先回卧室。”
“不用管他,先吃饭吧!”
贺景明冷冷看了乌鸿波一眼,低头轻声细语的回答。
乌鸿波拍拍自己的肚皮,笑嘻嘻地冲着白朵挥挥手,“小嫂子,你好呀!”
白朵忍不住扶额,“乌总,我叫白朵。”
乌鸿波妩媚的扬着手指,“哎呀我知道啊,不过你也不要叫我乌总了,叫我乌哥哥就行!”
白朵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乌龟呀!”
贺景明冷悠悠的开口了,“你哥前两天!”
“哥,我错了。”
乌鸿波立刻道歉,尽管他心里正喋喋不休的骂着贺先生,可他到底对这个姑父的继子有些害怕,再加上哥哥是这人的好友,只要他在自家哥哥面前说上一句,接下来的日子可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了,他还没过过几天好日子,才不想去相亲嘞。
“哥,你是我亲哥!”乌鸿波狗腿的笑着,“您老有何吩咐?”
贺景明冷利索的吩咐道:“端菜,吃饭。”
他解释道:“忘跟你说了,按照辈分,他应该叫我表哥。”
白朵一怔,“表哥?那应该是阿姨的娘家,可是?”
她印象里好像不是这个姓吧。
“我妈姓唐。”
他坐在餐桌上,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是我继父之前妻子那边的亲戚,只不过现在两家走动的比较勤快。”
继父?
白朵微愣。
她蹙着眉回想着,唐阿姨再嫁的对象,是贺老爷的朋友,两家关系也因为这个,蒙上了一层阴影。
只是她没想到,贺景明跟继父的关系这么好。
也对,记忆中的唐阿姨总是虚弱的躺在床上,眉眼之间写满了忧愁,可她肤光胜雪,姿容秀丽,说话柔声细语,天生就该被人捧在手心里保护着。
现在想想,一个美丽的妇人孤身带着还未成年的儿子在外行走,恐怕那个时候,唐阿姨的婚姻状态便不是那么美好,不过听起来现在过得挺不错,她也放下心来。
眼见着乌鸿波端着菜出来了,她便也不再询问,帮忙放着碗筷,等着菜上齐了,安静用着午饭。
她心里存着事,吃饭也有些不在状态,心里犹豫着要不要给母亲定份外卖,可她心里又放不下那口气,于是就此纠结着。
尤其是,想到早已经去世的哥哥,白朵的心轻轻的抽痛着。
由于早上吃了些许,也没什么胃口,喝了一碗粥就回屋了。
乌鸿波见她离开,赶紧凑了上去,小声道:“哥,白朵这个事我真的被坑了。”
贺景明冷眼撇了他一眼,把耳朵凑了上去,乌鸿波伸出手遮挡着,小声的解释道:“我那时候不是养了个小情人么,说自己有个同学家里缺钱,让我白朵当时在烤肉店里兼职……”
贺景明喝了口水,神情颇有几分玩味。
“白朵的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