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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亡是什么样的感觉?
  就是大海里一滴被太阳融化的水滴,时间一长,这个世界便再也找不到他存在的痕迹。
  白朵侧头看向窗外灯红酒绿的世界,实在没有想过,她想了很多年,失望了很多年,一直念念不忘的哥哥,他还没有来得及看看自己这个亲妹妹,便离开了。
  心隐隐作痛,她微微蜷缩身子,靠在椅背,只觉得精神疲惫到了极点。
  尤其,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跟母亲说这个事情。
  可是该来的总会来的。
  接过母亲电话的那一霎那,白朵只觉得眼睛酸涩的难受,她微微仰头,好像这样眼泪就不会流出来一样。
  白淑娴小心翼翼的问,“朵朵,怎么样?”
  “妈。”
  她喊出声,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干涩沙哑。
  白朵轻咳两声,“妈他不在了。”
  “不会的。”
  “你接下来几天不要见我了。”
  白淑娴利索挂掉了电话。
  她沉默着拉开自己的羽绒服,低头看着勃颈上带着的小香囊,久久出神。
  如果当初没有让你离开村子,即便岁月无几,至少能成全这一世母子之情。
  可到底是来不及了。
  你要是恨,就恨我吧。
  是我做错了。
  白淑娴想起那个男人,她孩子的父亲,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苦笑。
  孩子没了,她更没有脸去见他了,她想着等把白朵安置好了,就回去村子请罪。
  *
  一连几天,白朵都窝在房间里,除了一些必要活动,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贺景明少有言语,却纵容着她。
  这天,白朵正在看,贺先生已经打开衣橱在挑选外出的衣物。
  她懒洋洋的瞧了一眼,自觉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又低头看起。
  “白朵,过来换衣服。”
  白朵顺声望去,床上铺着搭配好的衣物,驼色大衣配白色帽衫,都是她今年打折时入手的衣服,只是还没穿几次就穿羽绒服了,真是难为他还翻了出来。
  白朵没有动弹,“要出去?”
  见她这副模样,贺景明也没有生气,神色温和,“等会我带你出去吃饭,晚上不回来了。”
  白朵有些兴致缺缺,倒也不好扫他的兴,收拾妥当一同下楼,系好安全带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侧头看向车窗外。
  此时二月立春已过,气温慢慢回升,她穿着大衣倒也没觉得跟平常有什么温差。
  车里开着暖气,让人很是舒服,白朵有些昏昏欲睡,她忍不住捂嘴打了个哈欠,也有些纳闷似乎自己这两天特别容易困乏,好像之前的精气神一下子松了。
  毕竟她可是曾经能一天只睡六个小时的人,也就是现在放寒假,不去兼顾学业,睡眠的时间才多出了不少。
  白朵拿起手机凑近看着自己的眼睛,下面是已经有些浅的黑眼圈,唯一庆幸的就是还没有干纹,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睡一觉就可以恢复精神的年龄了。
  随着年岁的增长,她精力已经大不如前,加之这半年的忙碌,脸色都有些昏沉暗淡。
  她放下手机,坐在那安静的发呆,然后侧头认真看着开车的贺景明。
  白朵记得这人是比自己大三岁的,因而这个成熟稳重的男人满打满算确实已经二十四,若是按照虚岁来说,他已经二十六了。
  这个年纪对于男人来说还是刚踏入社会积累资本的学习时期,可是他却已经在商场磨练许久,由于平常梳着特意显老的发型,倒显得比实际年纪还要大上几岁。
  不过今日他穿着一身休闲的衣物,米黄色的里搭毛衣略显青春,看上去比从前西装模样年轻许多,倒真像是个才毕业两三年还有朝气活力的青年了。
  白朵时不时的撇向贺先生,她自从知道贺先生的母亲是红极一时的选美冠军后,下载了网上流传的修复后的照片,时不时翻出来看看,不禁感叹果真是绝代佳人,眉间如画,可惜贺先生是个男孩子
  说起来,她依稀记得自己幼年时光也曾见过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不过时间隔得太久,相貌都模糊了,只有每次回忆起的心悸证明自己曾经为之心动。
  正好红灯,贺先生顺势停住车子,虽然他也觉得自己一向沉稳,但是白朵那目光确实又热烈又诡异,他有些承受不住,因而开了口:“我脸上有东西么?你这么看着我。”
  白朵摇头,眼睛弯弯的,“没什么,就是想起自己小时候邻居家的一个阿姨,长得非常漂亮,说话也很温柔。”
  “恩?”
  贺景明挑了挑眉,出乎意料的问道:“有多漂亮?”
  “跟你妈妈一样漂亮。”
  当然这话白朵是没有说出口的,她装模作样想了想,认真道:“秒杀现在娱乐圈所有大花小
  花。”
  她托着腮:“可惜阿姨身体不好,每次见她都是躺在床上,她家的小哥哥好像也挺帅的,经常带我一起玩。”
  贺景明抓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他压着嗓子问:“小哥哥?”
  白朵耸耸肩,“对,可惜后来可能搬走了,再也没见过。”
  贺景明漫不经心的多问了一句:“名字也不记得了?”
  他好像对这特别在意啊?白朵后知后觉的想到。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毕竟贺景明从小是在香江长大,便搪塞道:“不知道名字,好像是喊宁哥哥,可能名字中有个宁字吧。”
  那一声久违的宁哥哥,带着撒娇的尾音,女孩子娇软糯糯的声音带着一股甜蜜的味儿,贺景明怔了怔,侧头看着身旁笑着的小女孩,手指轻敲着方向盘,眸子慢慢变得幽深。
  上了路,两人都不在言语,白朵迷迷糊糊睡着了,但她这两天觉补得比较好,所以很快便醒了,贺景明正拿着手机在摆弄着,她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四个豪迈的大字:建业山庄。
  这名字起的可不太像休闲娱乐的地方…
  见她醒来,贺景明收起手机,白朵背上自己的包。
  她下了车,把围巾向上拽了拽,赶紧把手放进兜里捂着。
  贺景明停好车,见她这副模样忽而笑了,“冷?”
  白朵她摇了摇头,把掉下了的围巾又重新围好。
  贺景明走过来握上她的手放进兜里。
  男人的手掌宽大厚实,将白朵的小手紧紧包住,温暖而又有力量。她下意识挣了挣扎,却被他的力道所钳制,确实比较温暖,白朵后来倒也顺着他了。
  她低头看着他的口袋,心里有着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难道谈恋爱都是这样腻歪的么?
  白朵有过喜欢的人,却没过谈爱,宿舍也都是单身狗,有理论没有实践的那种。
  哦,不,刚脱单了一个。
  贺景明继续牵着她的手走着,她的那点微小抵抗的力道着实算不了什么,见她没有动静了,心也慢慢松了下来,捏了捏她的小手,唇角勾起,又很快放下。
  白朵第一次来这种山庄,面上也有了几分期待,不一会便将贺景明牵手这事忘在了脑后。
  进了门后她好奇的望着面前的世界。
  山庄很大,是很对称的格局,因为中间是圆形的滑冰场,四周的建筑便是比它大得多的同心圆,然后在一个方位砌出一条羊肠小路,直接后院。
  相比前边,后院倒是有些像娱乐场所了,这里是屋子都是砖木结构的房屋,多是住宿和饮食,然而更让人心生欢喜的是这里种着大片的桃花林。
  虽然因为寒冷还没有成朵的开放,却也隐约露出了漂亮的花骨苞,不至于让树枝光秃秃的,静谧的房屋半隐没在桃花林后,有一份自得的悠然和惬意。
  白朵有些想笑,这山庄的名字奇怪,前院和后院的布置更是风马牛不相及,怎么看都不太像一个人设计的。
  贺先生也有几分了解她此时的心情,就如同他第一次被逼着过来捧场的时候也是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现在的心情却也不同于以往了,“这山庄最初是一个叔叔办的,只是规划了场地和山庄名字便甩给我朋友了,最初只有前边的运动场,后来让她那个设计出身的弟弟看不惯,又圈了后院改成了现在这种样子,索性都是一家,又开了通道。”
  “以前经常来这边滑冰,这几年就没这么多的时间了,精力都放在工作上。”
  白朵点点头,她跑到离自己最近的一棵树上,翘着脚尖轻轻闻了闻,是桃花的味道,但是很轻清淡,不如树的味道浓厚,
  她笑了笑,似乎也感受了春天即将来临的花香。
  白朵转头冲着贺景明道:“再过半个月这里就开花了。”
  贺先生正欲答话,身旁却忽然传来人群走动的声响,他微微皱眉,送去一撇,却正巧被人认出,“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