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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辗转醒来,外头的天已经很亮了,微弱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影子。
  白朵拿过手机一看,已经十一点了。
  她又赖会床,然后起床换了衣服,黄色宽松的毛衣,换上加绒的灰色毛裤,左右屋里有地暖和空调,倒也不觉得会冷。
  白朵跳着坐到窗边的榻榻米上,掀开裤脚看着自己的脚踝。
  已经过了二十四小时,脚上的淤青颜色未褪,反倒散开不少,硬生生大了一圈。
  白朵不太上心,她从小皮肤娇嫩,身上时不时也是青一块紫一块,倒也没那么严重,只是看着骇人,消的慢一些而已。
  昨日贺先生估计也觉得自己脚上淤青的时候很严重吧。
  白朵解释了,但是他听不听、信不信,就不是她的事情了。她把裤脚放下,也不准备抹药,拿起桌上的看了起来。
  看了一会,白朵出去接了热水。
  门铃适时响起。
  她下意识回头看着书房。
  白朵在这里住了三个月,一向独来独往,并未与小区居民有过多交集,便是快递来了,也是自己下楼去传达室去取,故而她的门铃还从来没响过。她迟疑片刻,敲了书房的门,“先生,有人敲门?”
  里面传来男人清越的嗓音,“开门看看。”
  白朵接了水,又放了些蜂蜜,而后不慌不忙的开了门。
  入目是两男性,一位高胖男人,另一位明显还是个男孩,相貌都算不上差,只不过两人同时在吸烟罢了。
  见到她开门,男孩走了过来,那股厚重的烟味,随风飘到了白朵的世界里。
  白朵觉得喉咙有些痒,悄悄退后两步。
  男孩个字不高,稍显瘦弱,只是脸庞清秀,肤色白嫩,故而面容略显精致,只是一头绿色的头发,却是微微惊到了白朵。
  虽然有些非主流,但还是挺好看的
  男孩吐出一口烟,用毫不客气的目光在白朵的脸上扫视着,从上到下,从头到脚,虽不带情色,却也让人心生不喜。
  这种似在打量着什么,又好像在评估着什么的眼神,果然不是很尊重人啊。
  白朵微微皱眉,捂着嘴轻咳两声,耐着性子道:“有事么?”
  站在后面靠在墙上的男人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伸手抵着烟推进嘴里,“咯嘣”咬碎吃了下去。
  “袁幼宁,把烟掐了。”
  白朵顺势望去,目光在他凸起的的肚子上落了片刻,抬头感激一笑,又收回放在跟前吊儿郎当的袁幼宁身上,沉默不语。
  并不确定是不是贺先生认识的人
  袁幼宁嗤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嘲弄,“就算是贺哥的人,也得懂点规矩吧?自己鸠占鹊巢心里没点数么?”
  身后的人微微蹙起了眉。
  白朵闻着他身上深沉的烟味,呼吸忽然急促起来,“啪”得把门关了。
  是没点数呢!
  她冷笑。
  贺景明走了过来,“说是谁了么?”
  白朵摇了摇头,“我先回屋了。”
  她回了卧室,脱了染上烟味的衣物,开了窗户,冰冷的风涌了进来,卷走沾染在身上的味道。
  隔壁隐约传来贺先生低沉的说话声,还有他人时不时的插话,似乎有些热闹。
  白朵靠在床上,到底抑制不住喉件的痒意,压低嗓音微微咳嗽了两声。她是不满八月的早产儿,又生在冰冷时节,从小便患有哮喘。只是她圈子小,平时呆在学校,碰到的男生也少有吸烟。
  谁知,今天这男生身上的烟味这么重,简直像是在香烟里泡澡一般,味道很是浓郁,仿佛积蓄太久,所以透着深沉冰冷的恶意。
  她抬头,目光在屋里扫荡,找寻自己的水杯。
  好像落在餐桌上了?
  床头柜上倒是有昨天喝水的玻璃杯,却是空的。
  白朵沉默片刻,起身,却不小心撞掉床角,自己也没站稳,直接磕在地上,宽大的衣摆扫过水杯,“啪”碎了,掉在地上发出轻快的嗓音。
  出奇的,那声音让她有些愉快。
  她怔怔地看着地上的碎玻璃发呆,垂眸一笑,睫毛微微颤动,伸手去拾起小片的碎片,手指慢慢聚出血滴落在地上。
  “一,二,三,四,五”
  白朵在心里数着。
  很快,门被推开了。
  贺景明进了卧室,看到地上狼藉一片,忍不住蹙起好看的眉,目光落在一侧坐在地上的白朵身上,待看见红色的血,脸色冷凝。
  他快走几步,拉拽着白朵的手腕,语气有些重,“别捡了。”
  白朵抬头看他,眼睛有些红。
  贺景明踢开玻璃片,伸手想要抱起白朵,但他身上也沾染了刺激浓厚的烟味,白朵忍不住推开他,趴在床边低声咳嗽着,头晕,难受,胸腔仿佛弥漫了一股危险的气流,随时将她扼杀在此。
  白朵捂着喉咙止不住的咳嗽。
  咳的贺景明有些心慌。
  她道:“你退后!”
  贺景明一怔,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白朵哑声道:“抱歉,外面的电视机旁边有氨茶碱片和阿奇胶囊,你能帮我拿来么?”
  她又低声咳嗽起来,感觉整个胸腔都在跟她抗议。
  贺景明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眼眸暗了下去。他什么话也没说,利索的脱了外套扔到门外,脸色冷清地出去了。
  卧室门口可以闻到从客厅隐约传来的烟味,他想起白朵苍白的脸色,神色复杂。
  *
  乌龟靠在窗边,闻着冷冽却清新的空气,屋里恶臭的味便散去不少,他有烟瘾,最近才慢慢戒了,实在忍不住了便吸两口,不过他看刚刚女孩那表现,怕是对烟味不喜的。
  现在女孩都不喜欢抽烟的男生。
  明明很帅的嘛!
  他从兜里摸索出一块香烟糖,扔在嘴里含着,心里却有些烦躁沙发上那个叽叽喳喳抱怨的男孩,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操!”
  “姐夫怎么还不出来?”
  袁幼宁躺在沙发上,眼睛迷离,衣裳半开,嘴里叼着烟,嘴里忍不住的抱怨道。
  乌龟见他一副神游太虚的样子,想着那玩意可真害人。他皱着眉,却看见贺景明走了出来,脸上透着一股冷意和压抑的暴怒。
  他眯着眼,看着贺景明从电视机旁边拿起两盒药和创可贴,又匆匆回去,连一个眼神都没有落在他身上,不由轻笑。
  “啧啧”
  说起来,白朵和贺景明这事还是他在中间牵了线呢!
  乌龟摇摇头,从兜里掏出一副眼镜戴在梁上,慢悠悠给自己沏了一壶茶。
  真有意思。
  景明身边的亲戚朋友和外界的八卦人士,似乎都坚定的认为,贺景明迟早会在贺家太爷的安排下和袁家次孙女成亲,结两家之好,成两家之美。
  可是所有人,似乎都忽略了贺景明本人真正的意愿。
  这位可不是个听话的主,大概是这几年做生意脾气好了,待人和善了,便有人不懂规矩了。
  他笑了笑,转过身把窗户推的更开些,冷冽而清新的寒风袭面而来,卷着屋里的烟味往外散去,没过一会,屋里的烟味便淡了很多。
  袁幼宁睁开眼睛,冻的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漂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恶意:“你有病啊,还不把窗户关上?”
  他自小被宠坏了,又有些攀附权贵,自然看不起乌龟不入流的暴发户。
  “袁少爷的威风都撒到我家里了?”
  袁幼宁吐出一口浓烟,转身趴在沙发上仰头看着贺景明,满不在乎道:“你是我姐夫!一家人还说什么两家话?”
  那烟从他口中悠悠的吐出,袅袅升到空中,又逐渐消散于风中,只留下满室的烟灰。
  贺景明走了几步,在他身旁落定,冰冷的眼眸居高临下的盯着那张漂亮又颓废的脸蛋。
  “当不起。”
  他俯下身,从少年口中拿起只剩少许的烟头,微微一笑,在袁佑宁诧异的眼神中,将那烟头狠狠的按在他的胸口上,那点火光占了布料,在外套上蔓延开来。
  袁佑宁神色惶恐,“啊”的大叫一声,慌忙把外套脱了扔在地上,低头看着自己的胸膛,片刻后轻轻松了口气。
  贺景明冷声一笑,抬起脚落在那团价值不菲的外套上,吊起脚尖狠狠的踩了两下,“还不走?”
  “贺景明你疯了!”
  袁佑宁回过神来,恶狠狠的瞪着贺景明,“我还没有骂你瞒着我姐在外包小三,你居然敢拿烟头烫我,真以为我袁家好欺负!”
  “你给我等着!”
  他咽不下那口气,气冲冲的离开了。
  屋子里沉默片刻。
  乌龟拿起水壶给自己到了杯温水,调笑道:“冲冠一怒为红颜?”
  贺景明踹了他一脚,躺在另一侧干净的沙发里,“这不是你想看到的么?”
  他疲惫的揉了揉眉心,身子向后一仰。“你怎么跟袁三碰到了?”
  乌龟嘿嘿一笑,“他在我店里吃饭,结果发现他吸那东西,可不赶紧得弄走,不然可坏了我的招牌。”
  贺景明烦他,“那你把他带到我这干嘛!”
  “他就怕你呗!”
  乌龟耸耸肩,“谁让我没本事呢!”
  “对了,白朵没事吧,我看她好像不能闻烟味。”
  男人冷色渐缓,嘴上说的轻描淡写:“没事。”
  “你多注意吧,估计是哮喘或者支气管炎之类的,不能闻刺激性气味。”
  “或者换一个?”
  贺景明又踹他一脚,“滚!”
  乌龟讨饶,“错了错了!”
  他剥了一块糖塞在嘴里,正色道:“前些日子看见孟哥,说见你让我给你捎个信,有时间聚个会。我一问,说是他弟弟最近身体有些好转,在家闲的无聊了。”
  “孟承运?那倒不急,我今天下了袁三的脸,老太爷估摸着会找孟家当说客。”
  “这倒是阴差阳差了!”
  贺景明嗯了一声,倒也没有过多在意:“砂锅在厨房,你走的时候给捎上!”
  “嘿,你这人!敢情喊我过来就是让我拿锅的!”
  乌龟嘟嘟囔囔,他捧着锅往外走,“我跟你说,店里以后绝对不做外卖了!”
  贺景明“啪”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