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凌城行 5 疑云
“对了，俨然，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你和我是同岁，在这个年龄还没成婚的可不多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成婚啊？
成婚时，可要记得请我们这些军营里的弟兄喝喜酒！”
李俨然抬手给自己倒了杯酒，复又看向聂耀世，温声反问：“那少将军又打算什么时候呢？
据末将所知，您出身景阳聂家，那可是真正的世家大族。
但，世家大族里的子弟，婚姻大事也最是看重，不知聂大将军和聂夫人有没有为少将军订下好姑娘？”
“这个……”
聂耀世突然垂下眼帘，将眸中的苦涩悉数遮住，却努力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语气十分随意。
“你也说了，婚姻乃是大事，岂能草率？
人都说三十而立，我这才多大，不如趁着年轻多立下些功勋，也不算白活一场！”
“少将军的心胸，末将佩服！在这里，诚心祝您早日觅得好姑娘。”
李俨然笑了笑，眸中飞快的闪过一丝不明，拿过酒坛又给聂耀世倒了一杯，“末将敬您！”
“好。”
……
酒过三巡，酒不醉人人自醉，满怀心事的聂耀世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不过片刻，就把自己给灌醉了。
只见他双眸失神，靠着城墙，素日里温润如玉的脸庞露出几分颓然，口中更是呢喃不清的喊着：“烟儿，烟儿……”
闻言，李俨然眼眸一闪，脸上带着黯然，略带犹豫的伸出手抚了抚聂耀世那迷醉的俊颜，苦涩的笑了笑：
“烟儿？不知道少将军你还记不记得，你也曾唤过一个女孩为‘嫣儿’。”
纵使无数次的给自己做过心理建设，李俨然也还是止不住的难受。
她等了那么多年，终于到了约定的时间，改名换姓，女扮男装，不远万里的来到这儿，才有一个留在他身边的机会，可他却……早已有了心仪的女子！
想到这，李俨然不禁将视线移到了聂耀世的腰间挂着的香囊。
她早就发现了，他对这个香囊视若珍宝，旁敲侧击之下，才得知，这是他心仪的女子，亲手为他所做。
聂凌烟，聂家大小姐，他的义妹，现如今的晋王妃。
她倒是没想到，他居然喜欢上了自己的义妹，一个有夫之妇，看样子，还陷得挺深。
他与她他义妹相伴的那些年，倒正好是她不在他身边，默默的在暗中看着的时候。
他又失了记忆，移情别恋，倒也正常。
终究是他们之间的情路太过坎坷，不过……
她会努力让自己重新在他心上留下一抹痕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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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渐西沉，更深露重，深沉的夜，幽暗不明，如同人心般难测。
慕宇晦暗不明的看着沉睡的凌烟，良久，才勾了勾唇角，动手给她掖了掖被子便走了出去。
这西北凌城，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晚上会与白天相反，变得格外的冷，所以得把被子盖好了，可不能把烟儿冷到。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烟儿沉睡的太久，身体还没恢复过来，他总感觉……烟儿比以前虚弱了！
……
院外，暗影早已等候在此，一见慕宇出来便迎了上去。
“参见殿下！”
“如何？”慕宇的语气透着漫不经心。
说着的同时，还用手随意的理了理自己的披风，简单的动作却让他做的矜贵无比。
“如您所料，凌城现任城主洛子明是当年凌城的旧人。”
闻言，慕宇轻嗤一声，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早在那天初到城主府他问起灵泉时，他就注意到了他那一闪而过的飘忽和心虚。
不过，那时的他也没想太多。
而现在——
自他知道了那些陈年往事，有所顾忌后，心思也就随之活泛了，自然而然的，他也会不可避免的联系很多。
凌亲王夫妇的东西，不管经过多少任城主，都无一人动，这本身就很可疑，值得人去深思。
而这时，他又莫名地想起了那日洛城主的态度，心念一动，便让暗影去查了。
想到这，慕宇眉心微蹙，下意识的低头抚了抚腕上那串和凌烟手钏成对的黑曜石手钏。
他发现，自从打造了这对手钏后，他不论在思考什么事情时，总会下意识的摩擦几下。
而一摸到这手钏，他就会想到凌烟。
唇角勾了勾，慕宇对着暗影低声道：“把你查到的情况具体说说吧。”
“是，殿下。”
暗影应下后，便开始汇报了。
“属下经调查发现，其实每一任的凌城城主都和当年的事或多或少有些关系，尤其是第一任城主……”
说到这，暗影突然止住了，神色间满是犹豫。
暗影那欲言又止的神情看得慕宇很是不耐，睨了他一眼后，便直接冷声问道：“你很热？”
“没有啊。”暗影下意识回道。
热？
他都快冷死了！
像凌城这种边关之地，白天和晚上简直就是两个季节，他现在恨不得马上回被窝里躺着呢！
“既然不热，那你还在这磨磨唧唧，还不快说，不然本王留你一个人在这吹冷风好了。
等冷静下来后，再决定要不要告诉本王。”
“呃，别别……别啊殿下，那我可就直说了。
这第一任城主其实就是……当年出卖王妃父亲凌亲王的叛徒！
凌城之战后，凌城收归朝廷，皇上自然要论功行赏，而这第一任城主可谓是头等功臣。
本来是想把他调到一个富庶之地的，但凌城刚刚收归，很多情况不明。
第一任城主跟随凌亲王据守凌城多年，对凌城的情况自是了解，于是皇上便让他在这做了城主。
过了几年后，皇上便把他派任别处了。
而此后的接任的城主，都是当年跟随第一任城主叛变的部下，所以他们也算是当年的知情人了。”
暗影一口气将所查到的一股脑的说完。
听到这，慕宇可算是明白暗影刚刚为何欲言又止，犹犹豫豫了。
整件事归纳起来就是，他的父皇对害了他岳父的人大肆封赏。
这段关系……还真是令人头痛！
但，这事也确实要想办法捂严了，不然他和烟儿可就……
抬手揉了揉眉心，慕宇有些头痛的道：“现任的洛城主是个聪明人，找个机会提点他一下，他会知道怎么做的，不过，要尽快！”
毕竟现在烟儿已经醒了，在这城主府住着，早晚会与城主碰面，到时候，城主见了烟儿的容貌，岂不……
“属下明白。”暗影了然的应道。
但在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唉！
从殿下决意留下王妃，并护着她瞒着她之后，这像今日这般的麻烦，以后……只怕还多着呢！
慕宇点点头，继续问道：“那当年那些当过凌城城主的人，现在如何了？
尤其是那第一任城主可要多加留意，毕竟他当年可是凌亲王身边最亲近的人，又因凌城之战立下大功，现在肯定身居要职。
既如此，以后他和烟儿，就很有可能会在一次宴会不经意的碰上！”
说来，也该庆幸烟儿这么多年虽然顶着聂家大小姐的身份，但却不怎么出来招摇。
不然，她的身份早就被昔日旧人揭露了。
不过，现在倒也还好，聂家对烟儿视若己出，没有人会怀疑烟儿不是聂家人，更不会联系到凌亲王身上。
且事情又过了这么多年，当年的旧人现在也少了不少，只要他趁早把事情处理好，以后和烟儿参见宴会时低调点儿，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不过，像是想到了什么，慕宇的心又蓦地沉下去了。
当年有多少人见过凌王妃墨璃，又或是有多少人了解过往之事，他其实并不大清楚，但有一个人，他却知道他……一定了解！
那便是他的父皇——南慕当今的皇帝。
早在那天知道了烟儿的身份后，他就明白了前段日子里频频刺杀烟儿，但又不留痕迹的神秘人是谁了。
他的父皇，南慕现如今的主人，想要处理一些人一些事，但又不被发现……还是轻而易举的！
看来自七夕宫宴后，父皇就开始怀疑烟儿的身份了。
难怪那天他提出想要让父皇下旨为他和烟儿赐婚时，他的脸色那么怪异。
不过，那时的他沉浸在烟儿终于属于他的喜悦之中，并没有多想，只当烟儿顶着聂家大小姐的身份，情况有些特殊。
现在看来，父皇分明就是怕他娶了反臣之女！
慕宇苦涩又自嘲的笑了笑，父皇倒是了解他，也明白他对烟儿的看重，为了不伤及父子之情，便一次又一次的找机会，想要悄无声息的解决烟儿！
过去的他不知道内情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他居然还是舍不下烟儿，想要将她永远的留在身边。
这算不算是为了女人连自己的父皇都不顾及了？
如果父皇知道，应该会对他很失望吧？
毕竟父皇从小就那么疼爱他，可他居然不与父皇一心，还为了反臣之女东奔西顾。
可是，他也不想的，他真的不能没有烟儿，不能！
他的心，已经完完全全的给了她，再也收不回来了。
离了她的日子，他简直不敢想象，也不知道生存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父皇，请原谅儿臣吧，不过儿臣也可以保证，烟儿的存在不会给南慕留下隐患的。
慕宇将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暗暗立誓。
一旁的暗影将慕宇的挣扎和痛苦尽收眼底，他并不是蠢人，且跟着殿下多年，或多或少也能猜到一些他的想法。
王妃的身份，皇上肯定是知道的，既然知道，那不管是以帝王的角度，还是以父亲的角度来看，王妃……都是不能留的！
可现在——
殿下夹在最敬爱的父皇和最心爱的女人中间，其中滋味，可想而知。
但可惜，他也不能替殿下分担。
待慕宇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下后，暗影便接着刚刚的问题继续禀报。
“殿下，您所说的那些调离凌城的历任城主，现在，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不在人世？！”慕宇心头一紧，面上露出了惊诧之色，急急追问：“何故？”
要是不知道过往之事，他不会想太多，可现在——
“据属下调查的情况来看，他们都是正常死亡，毕竟人皆有生老病死，但……”
“但那也只是没有联系到一起，分开看的情况下，现在既知道了他们之间的特殊，再全部一起意外亡故，总归是件令人怀疑的事。”
慕宇眸色微沉，眉间划过一片思量，“再派人查，仔仔细细的查，务必要查清楚了！”
“是，殿下！”暗影沉声应下，显然也是明白事态的重要性。
那帮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当年凌城之战背叛凌亲王的叛徒。
杀他们的人，自然是想为凌亲王报仇的人，与凌亲王的关系肯定是极为亲密的。
王妃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就没有理由杀他们，那么做这件事最有可能的还是……凌云世子！
王妃的亲哥哥，凌亲王在这世间唯一的儿子。
看来，他确实要趁早把藏在暗处的凌云世子找出来才行。
不，然说不定哪天他就找上了王妃，届时王妃与殿下必定决裂，光明正大的直接决裂还好，要是王妃知道后不动声色，隐忍不发，但却在关键时候给殿下致命一击那可怎么办？
殿下深爱着王妃，对她几乎没有防备，而王妃医毒双绝，要想悄无声息的杀一个人太容易了！
想到这，暗影不免惊出了一身冷汗，不行，他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就在这时——
“你们俩大晚上的不睡觉，在这干嘛呢？”
突然响起的声音，在这幽深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慕宇和暗影主仆二人的身形皆是一僵。
烟儿（王妃）！！！
她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多少？
二人有些慌乱的回过头来。
但，慕宇到底慕宇，很快就调整过来了。
只见他神态自若的走了过来，伸出了修长的大手，一把握住了凌烟的小手，微凉的触感让他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