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揽月篇

  揽月台一战,各有伤亡,揽月台一方很快恢复过来,并追杀那些黑衣人。
  只是黑衣人早有察觉,踪迹消失得干干净净,追查未果。
  揽月台便加强了防卫,并无贼人再来犯。
  几日后,寒山门后山悬崖边大树下,出现了四个黑衣人,正是在揽月台出现过的那为首的四人。
  上次把玩茶杯之人站在树下,另外三人则拿着铲子,正在树下挖着什么。
  很快泥土中出现一片青蓝色的衣布,三人之中的一人一见,丢下了铲子,跪了下来,用手刨开泥土。
  他神情悲伤,嘴角还低声念叨什么,风太大,听不太清内容。
  很快,一张中年男人的脸露了出来,是袁竹,或者说,应该称呼他为祝垣。祝垣脸上已经有明显的尸斑,身上也有了一阵浓重的尸体腐烂的味道,他已经死去多时了。
  一个黑衣人抱起祝垣的头,毫不顾忌这是一具已经死去很久的尸体,他紧紧抱住祝垣,不说话。
  “没有外伤,应是自然死亡。”另一个人低头检查了一下祝垣的尸体,对站着的人说道。
  “嗯。”站着的那人看着祝垣,神情淡然,“埋回去吧,四处在设几道阵法和机关。”
  “是。”另外两人答道,但是他们看着抱着祝垣陷入悲伤的人,没有动作。
  “祝遥。”站着的那人见祝遥不动,冷声叫了他的名字。
  祝遥闻声,不舍地看着怀中的人,而后将其慢慢放回坑中,动作十分轻柔小心,像是怕吵醒了熟睡的人。
  “另外两人便拿起铲子将祝垣又埋好,另外还在这四周布置了阵法和很多机关,以防尸体被破坏。
  “好了。”待一切完毕后,几人回到树下,向把玩茶杯之人复命。
  “走吧!”把玩茶杯之人转身欲离去,他的余光扫到一旁的崖边,脚步一顿,咦?崖边何时坐了一个灰衣的小孩子?
  “那里的孩子是什么人?”他问身后的下属。
  “孩子?”几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疑惑,那里空无一人,“哪里有什么孩子?”
  “没有?”把玩茶杯之人皱眉,闭眼后再睁开一看,崖边空无一人。
  “看错了,走吧。”应是看错了,便带着三人离开。
  很快,此处又恢复了寂静,偶尔山中响起了几声鸟叫,或是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多添几分悲凉。
  半月后,南城,天工阁。
  白市二楼。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冰老抬头,似乎没听清陆判刚才说的话,或者说不信。
  “无生死了,我亲眼所见。”陆判又说了一遍。
  “怎么死的?”冰老打量陆判神情,并不是开玩笑的模样。
  “被人一剑刺穿心脏,当场毙命。”
  “谁干的?”冰老右手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桌面微不可查浮现一层浅浅的冰霜。
  “他。”陆判没有说这个他是谁,但冰老已是谁,并未再问。
  “哦?”冰老一笑,“那无生该得有多难过啊。”
  是啊,陆判皱眉,他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日无生死时的模样,他和无生相识多年,知她那时定是疼痛万分的,不仅仅是胸中之痛,更是心痛。
  他该早点让她回南城的,或许就不会死了。
  可她犟,非要等他一起,可是等来的却不是她要等的那人了,世间再无她的等的那人了。
  “我不管你们要做什么,天工阁的人不许动,一个都不可以。”这时,冰老抬头盯着陆判,冷冷说道,半是警告半是威胁。
  “我会守着天工阁,护着天工阁。”陆判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希望你记住你所说的话。”冰老淡淡说了一句。
  “这是我承诺他们的。”陆判一笑。
  多年前,他曾承诺无生与程青,余生会为他们效力。他们不在了,那他会守着他们的天工阁。
  江湖有言,护安楼无生于阳历十五年秋死于揽月台之战中,其身边那位武功高强的保镖也随之消失踪迹。
  大悲寺,住持禅房。
  “师父,这事可否告知师祖?”渡难询问无得方丈,他的神情有些难过,没想到,师叔此次下山竟…
  “告之吧,终会知晓的。”无得方丈叹息一声。
  “是,弟子这便去悲怜壁。”渡难退出禅房,准备去往后山悲怜壁。
  “渡难师兄,方才传来的消息可为真?无生师叔她真的…”渡难一出来,一群僧人便围上他,纷纷询问真假。
  无生对大悲寺的僧人们素来很好,特别是年轻点的小僧人,与她最为亲近,今日,却得知了她的死讯,大家悲痛之余,十分希望这消息是假的,希望无生师叔还健在。
  “师弟们,消息为真。”渡难看着师弟们渴盼的眼神,不忍,但还是回复了他们。
  顿时,僧人们更加悲痛,有个十来岁的小僧人还哭了起来。
  “生老病死乃人世每个人都不可避免的,师弟们不用太过悲伤。”渡难安慰僧人们。
  出家人都懂这个道理,他们对于生死看得更开。
  渡难离开了寺殿,去往后山悲怜壁,很快他就回来了。
  悲怜壁下,有善坐在石壁下,轻声道了声阿弥陀佛。
  暗城,暗门。
  入夜,梨亭处理好今日的事情,回到梨府,检查完梨台今日的功课后,便去厨房拿了两坛酒,去往梨家的地牢。
  地牢深处的牢房里,关押着一人,竟是南雁起。他虽被关在此,可房间床褥、桌椅、书籍一应俱全,他的待遇倒比寻常阶下囚好很多,除了牢房外精钢制造的铁栏和铁锁限制了他的出行,他倒不太像一个阶下囚。
  这时,梨亭提着两坛酒进了牢房,看守之人一见梨亭来了,便开了牢门,让梨亭进去。
  “来,金捕快,请你喝酒。”梨亭将酒放在桌上,坐着叫正在床铺上看书的南雁起。
  “我不喝酒。”南雁起看了梨亭一眼,又将目光放到手中的书上。
  “不喝酒?是不是男人?”梨亭一瞪她,不客气地说道。
  “我从来不喝酒,喝酒误事。”南雁起解释。
  “废什么话?过来喝!”梨亭可是个暴脾气,怒气冲冲地朝南雁起叫道,眼神凶狠至极,大有你敢不过来喝就把你扎成马蜂窝的趋势。
  被关在此地已经快三个月了,梨亭隔三差五就来折磨他精神上一番,南雁起多少也知晓一些梨亭的脾性。
  想了想,还是下床,坐到梨亭对面。
  梨亭倒了一碗酒放置南雁起的眼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道:“来,今日我心情好,请你喝酒。”
  说完拿起酒碗碰了一下南雁起的酒碗,而后也不等南雁起,梨亭就给自己先干为敬。
  “你怎么不喝?”梨亭喝完碗中的酒,却见南雁起没有任何动作,不满地问道。
  南雁起看了一眼快要溢出来的酒碗,皱眉。
  “快喝,不然杀了你。”梨亭不悦,恶狠狠地威胁他。
  “你别再杀人了。”南雁起说道。
  “哼,你管的着吗?”梨亭冷哼,说完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酒,一饮而尽。
  “我会将你捉拿归案的。”南雁起淡淡说了一句。
  “金捕快,都成了阶下囚了,还大言不惭,你能不能从这次出去还得看本门主心情。”梨亭不屑一笑。
  这个傻子,想来抓她,她略施小计,就中计被囚。都被她关在这里近三个月了,还想着要抓她。
  哼,若不是他死了会惹来更多麻烦,她早就送他去见阎王了。
  “我姓南,名雁起,不姓金。”听见梨亭又叫他金捕快,南雁起纠正她。
  “一身金色的衣服,可不就是金捕快吗?”梨亭继续喝着酒,打量了一下南雁起的衣服,估计上面有金丝,是个有钱的主儿。
  南雁起竟无言以对。
  南雁起不说话,梨亭自顾自的继续喝酒,没过多久,一坛酒已被她喝完。
  梨亭的脸蛋儿染上两抹红晕,眼睛半眯,这女儿家的姿态更添几分美丽与韵味。
  平日里杀伐果决、高高在上的梨门主怎会露出如此模样?
  “你怎么了?发生了何事?”南雁起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平日他所见的梨亭不是这样子的,她这是怎么了?
  “你认识无生吧。”梨亭听见南雁起问她,瞥了他一眼,说道。
  “护安楼的无生吗?”南雁起一愣。
  “嗯,是她。”梨亭点头。
  “为何提及无生兄?”南雁起不解。
  “无生她啊,死了。”梨亭低头看着碗中的酒,她好似在酒水的倒影中看到了无生。
  “什么?无生她,死了?”南雁起惊诧,怎么可能?程青兄不是在无生兄身边保护她吗?有程青兄在,无生怎么会死了?
  “是啊,死了,不会再回来了。”梨亭痴痴地看着酒水中无生笑的模样,很好看。
  无生素来爱笑,无论何时,遇见什么事情,遇见什么人,她总是会以微笑面对。
  她曾对她说,亭儿,你多笑笑,你笑起来一定很美。
  但她觉得那样有损她的威严,镇不住门内下属,所以甚少笑,她似乎没对无生笑过。
  无生对她那么好,她怎么就不对无生笑一笑呢?
  梨亭咧嘴一笑,无生,你看见吗?我笑了,我笑起来的样子好看吗?
  两滴泪刷地从眼中滑落,落入酒碗中,激起两圈涟漪,打破了幻影。
  “无生,无生…”梨亭叫着无生的名字,可是那人却不会出现。
  “梨门主。”南雁起看着伤心欲绝的梨亭,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她同无生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金捕快,我问你,你为何要抓我?”梨亭突然抬头问他,她的眼中还残留着泪水。
  “你杀了柯剑,有罪。”南雁起一字一句道出梨亭犯下的罪责,他不远千里都要来捉拿她,给亡者和事情**一个交代,这是他的职责。
  “呵呵,我有罪?”梨亭一听南雁起的话,嘲讽一笑,“那柯剑不该杀吗?他拐卖孩子,将少女卖入青楼,他不知害死了多少人,你怎么不去抓他啊?嗯?”
  南雁起一听,脸色凝重,沉默。
  “怎么?你要说你不知道这些?还是说做了这些事情的柯剑没罪?”梨亭无情嘲讽南雁起。
  这些事情南雁起多少也知道一些,他也曾想去查,奈何上面压制住了他,所以未果。
  “七刀派的人拿小孩子炼药,也是罪大恶极吧?世间有那么多烧杀抢掠,坏事做尽的恶人,逍遥法外。”梨亭喝了一碗酒,问南雁起,“他们该不该死?”
  “该。”坐下此等之事,确实有罪,该死。
  “那你怎么不去抓他们?他们为何还活在这个世上继续做着那些罪大恶极之事?”梨亭越说越愤怒。
  “我问你,你怎么不去抓他们啊?你说啊?”最后,梨亭几乎是吼着说出来的。
  梨亭苍凉一笑。
  “无生呢?一直不曾做过坏事,她为人善良,对朋友可谓是两肋插刀,不知道帮助了多少人,可是这样好的人,怎么就死了?坏人还没死?她怎么就死了?”梨亭说着说着就趴在了桌上,脸埋进臂弯间,肩膀轻微抖动。
  南雁起沉默,他给不了梨亭答案。
  看着面前这个哭泣的姑娘,他头一次开始憎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这个江湖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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