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洛神下篇
程青看着她，不语。
“阎殿？”这时，两人身后传来一声女声。
无生回头一看，是程仟禧。
“无生，你刚才说的是阎殿吗？”程仟禧神情严肃。
“仟禧姐姐，怎么了？”无生疑惑，起身迎向程仟禧。
“是不是二十多年前的那个阎殿？”程仟禧眼神急切。
“是。”无生应声。
“是不是找到他了？是不是？”程仟禧双手竟抓着无生的肩膀，看起来有些激动。
无生摇头。
“为什么还没有找到？二十多年了，为什么还没找到？”程仟禧眼中充满了绝望与不甘，眼中隐隐有泪花闪烁。
“仟禧姐姐。”看着痛苦不堪的程仟禧，无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直以来，程仟禧都在找那人，从未放弃，可见那人对她十分重要。
天工阁，群英会，都是程仟禧为找那人而创。可是，恐怕，那人永远也回不来了。
可是这样的话，她如何要对眼前的程仟禧说得出口。
“都已经二十多年了，只怕是对方早已死了，你何必再找？”这时，程青却是开口，说出了无生想说却说不出口的话。
“不，会找到的，会的，他答应我的，会回来的，他一定会回来，我一定会找到他的，就算是，就算是尸体，我也要见到他的人。”程仟禧回瞪着程青，笃定地说道，可是说着说着，她眼中的泪刷地一声落下。
“自欺欺人。”程青冷冷地说道。
“他说过会回来的，他永远不会骗我。”程仟禧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静静地说道。不过这话，不仅仅是对程青说的，恐怕也是对她自己说的。
程仟禧说完就离开了，无生看着她的背影，叹气。
“你何必要说那些话，让她没了希望？”
“虚假的希望不是希望，是自欺欺人，是做梦，是做无用之功。忘记过去，重新开始才是上上策。”
“你倒是理智。”无生摇摇头。
“不对吗？”程青觉得没毛病啊！
“青爷，你没错，只不过，有些事情不能用理智来看待。人啊，不是草木，哪能无情？”无生一笑。
程青不语。
洛神禁地前，有两人正站在入口处。
“这里不会再有人来了吧？”说话的人是洛约，他旁边站着的是洛年。
“不知道，说不定还是有人对《洛神辞》念念不忘呢。”洛年淡淡说道。
他筹谋多年，就是想毁了这里，毁了《洛神辞》，如今总算是达成心愿，可是能不能防得住人心，还是个未知数。
“我父亲，祖上，真的是都死于这里？”洛约问道，这个问题自那日在洛神禁地后，他便一直想问。
“是啊，我的姑姑，祖上的女性长辈们，都长眠于此。差点，我的妹妹也要永远睡在这里了。”洛年看着眼前的山，思绪飘远。
“幸好。”
“幸好。”
下一刻，两个男人同时说出了这两个字，而后两人相视一笑。
由于背伤，无生与程青在洛族多留了几日才离去。
“洛年，记得把一万两送到天工阁。”临走前，洛年来送他们，无生又提醒了洛年一遍，生怕这家伙赖账。
“放心。”洛年淡笑。
“你妹妹呢？”无生见只有他一人，说实话，无生着实舍不得洛苦和她做的糕点。
“一大早就不见踪影，也不知跑哪里去了。”洛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急冲冲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回头一看，正是洛苦，还有洛约，“来了。”
“无生，无生。”由于跑的急，洛苦的脸蛋红红的，有些可爱，她手中还拿了个青色的小包袱，里面鼓鼓囊囊的，飘出一丝香气。
“甜甜也来送我们？”
“嗯，给你们的做的果糕和清鳟鱼糕，路上吃。”洛苦有些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送东西还是头一回。
“谢谢甜甜。”无生的狗鼻子早就闻出包袱里的东西是何物了，喜笑颜开，真不枉她费心费力救洛苦，这孩子还是有心。
“甜甜这么好，我都想把你带回南城了。”无生坏笑，挑衅地看着洛年与洛约，果不其然她的话一出口，两人脸色变了。
“哈哈，开玩笑的，各位，我们江湖有缘再见了。青爷，走吧。”无生失笑，转身看向程青，程青点头。
青山绿水间，两人越走越远，终究不见踪影。
“舍不得？”洛年见自家妹妹一直盯着无生看，以为她舍不得，“阿苦，你不会喜欢上无生了吧？”
洛年为自己的这个猜想震惊不已，加上洛苦的言行举止，除了自己，她的妹妹好像从来没送过别的男人礼物啊。
一旁的洛约闻言，也看着洛苦，神色有些苦恼。
“才不是，无生可是…再说了，无生的眼里怎么可能容得下别人。”洛苦不悦地回瞪面前的两人，转身离开，气恼，“说了你们也不懂。”
“阿约，阿苦什么意思？”洛年问洛约，不过洛约也是疑惑不解。
待无生与程青慢悠悠回到了南城，此时已是七月初，朱雀街十六号的大梨树上也结了一树的梨，黄澄澄的，好不诱人。
无生吃饱后，便拿了个竹筐，摘了满满一筐梨拿到市集去卖，晚上则去河边弹琵琶，还是在季花楹的那艘花舫船。
当然，身边总是不离程青。
“花楹，你听我这首曲子弹得如何？”季花楹从小便学习音律，所以无生常常和她探讨交流。
“花楹？花楹？”季花楹似乎想什么出神了，没有听见无生的话。
“哦，无生，怎么了？”季花楹反应过来，问无生。
“花楹在想哪位俊俏公子呢？”无生笑道。
“没有，没有。”季花楹连忙否认，可那欲盖弥彰的模样更可疑。
“呵呵。”无生没有逼她，继续弹奏曲子。
时辰差不多了，无生和程青回朱雀街十六号了，季花楹也和菡萏准备回季府了，她们原本就偷偷跑出来的，父亲说她是大家闺秀，甚少让她出门，更别说是日落以后，季花楹不敢想象让父亲知道她偷偷出来的后果。
从花舫船上下来时，河边人还很多，季花楹与菡萏往自家马车走去，迎面走来一个高大的男人，银白衣袍，身形修长，模样气质均是上乘。
季花楹鬼使神差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愣了片刻，因为面容有些熟悉，是葛井吗？
那人眉眼带笑，向她走来。那一刻，季花楹的心突然漏了一拍。
两人越走越近，却是擦身而过。
不是葛井吗？季花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那人一眼。
“小姐，怎么了？”一旁的菡萏见状，疑惑地问季花楹。
“没什么。”季花楹收回目光，转身，“走吧，我们得快回去了。”
“是，小姐。”菡萏连忙和季花楹离开。
翌日上午，季花楹正在阁楼前石桌绣嫁衣，她的嫁期已定，便在年底。
对方是城里范家公子范昭，她不曾见过对方，据媒人说样貌品行都是上佳，父亲觉得不错，便应下了这门亲事。
“小姐，范家小姐送来礼贴，请小姐去程南赏荷。”菡萏拿着一张礼贴，看着自家小姐。
“推了吧，就说我身体不适。”季花楹专心绣嫁衣，淡淡说道。
“是，菡萏这就去回。”菡萏早知如此，她家小姐性子淡，喜静，素来不爱凑热闹，便拿着礼贴去回信了。
“呵呵！”待菡萏离开之后，季花楹突然听到一阵笑声，从她头顶前方传来。
季花楹手一顿，抬头一看，院墙上不知何时来一个人，正悠闲地坐在墙头，笑意盈盈。
“这是嫁衣？”夜歌尽目光触及季花楹手中的红衣裳后，脸色微变。
“嗯。”季花楹似乎不受来人影响，低下头，继续绣花纹。
“季小姐，我想你莫不是忘了一月余前我离开时说的话了？”夜歌尽自墙头一跃而下，而后几个呼吸间就到了季花楹的身前，他低下头，对上季花楹的眼睛。
季花楹想起那夜所发生的事，脸色微红，这人真是乱来…
“我并没有答应你，不需你以身相许。”
“可我是认真的啊。”夜歌尽玩味地看着季花楹，他不想一直被河神纠缠抓去双修，得赶紧破了这童子之身，但他又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看上的，这季小姐倒是合他口味，不论是容貌身形，还是气质和性子。
“葛井，婚姻不是儿戏，你我根本不熟，也无多大交集，所以不需如此。”季花楹抬头，同样亦是认真的神情。
“那范公子呢？你与他很熟？”夜歌尽一笑。
“…”季花楹语噻，心中尽是无奈，她的婚姻，她的人生根本由不得她做主。
季花楹陷入沉默，专心绣手中金色的荷花。
夜歌尽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针下美丽精致的荷花，这季小姐，真是口是心非，明明喜欢荷花，却硬是找了理由不去赏荷。
“啊！”下一刻，季花楹惊呼出声，因为夜歌尽竟然把她抱了起来。
“葛井，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季花楹花颜失色，“若是被别人看到了，如何是好？快放我下来。”
“看到了甚好，葛井便可名正言顺地以身相许季小姐了。”夜歌尽看着她焦急的表情，心中大乐，语气更是无赖至极。
“说了不要你以身相许，快放我下来。”季花楹又气又急，可夜歌尽抱她太紧，她完全拿他没有办法。
“嘘，季小姐，有人来了，你若是不想被人发现，就不要说话哦。”院外传来了脚步声，约是菡萏回来了，夜歌尽话音刚落，两人便已腾空而起，一个呼吸，两人便消失在院子里。
“葛井。”季花楹看着身下的房屋，心中不禁害怕，她从来没有在这么高的地方待过，还是被抱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中，这要被父亲知道了，她估计要被打死。
“有我在，别怕。”夜歌尽记得戏本子里男子这般说话便能讨得女子欢喜。
“就是有你在，我才害怕。”季花楹幽幽地说道。
“…”
“你要带我去哪？”看夜歌尽吃瘪，季花楹焦急害怕的心才好了一些。
“一个你喜欢的地方。”戏本子说要获取女人的关心，便带她去她喜欢的地方，送她喜欢之物。
她喜欢的地方？季花楹怎么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地方，她甚少出门，也就爱偷偷夜晚去河边花坊，和无生弹曲，不过现在是白天。
夜歌尽带着人直往城南而过，过了南河之后，才停下来。
季花楹的双脚终于落地，心才定了几分，抬眼看夜歌尽，却是被他身后的场景牢牢吸引了目光。
一望无际的荷塘，宽大如圆伞的荷叶间立着一枝枝荷花，粉色的，白色的，粉白色的，美丽极了。
“你喜欢？我帮你摘一枝来？”夜歌尽见季花楹痴迷地看着那些花，便笑着说道，戏本子上说，摘花也是讨人欢喜的一种方法。
“别，好看的花摘下来花颜就维持不了多久了，还是让它生在泥中吧。”季花楹连忙阻拦了夜歌尽，生怕他辣手摧花。
夜歌尽没想到被拒绝了，他疑惑地看着靠近荷塘赏花的季花楹，自己喜欢的东西难道不是要得到吗？就这样看着就足够了？
这姑娘真是奇怪，不过他还是喜欢她的，夜歌尽眼中毫不掩饰对季花楹的炽热。
荷塘中间修了长长的栈道，供人行走，季花楹便走上了栈道，欢喜地看着塘里的荷。
今日的阳光有些毒，季花楹在荷塘里走了半个时辰，汗顺着额头自流而下。
她不断擦着汗，即使很热，她也不想回去，难得能在白日出来一回，还是来这么远的地方赏荷。
突然一片阴影从头顶投射而下，季花楹一愣，回头一看，她头顶举了一片大大的荷叶，为她遮去了骄阳，而那举荷叶之人，是葛井。
“谢谢。”季花楹礼貌道谢，说完便伸出手拿过荷叶，自己举着。
“季小姐只要让我以身相许，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摘星星月亮亦可。”夜歌尽潇洒一笑。
“不用了。”季花楹依旧是淡淡的拒绝，不甚在意他的话。
夜歌尽有些挫败，怎么还打动不了她，他相貌不够英俊吗？不对，他的相貌可是最上乘的。
难道是嫌他武功低？没能力？怎么可能，这天底下，能胜过他的有极个别？
夜歌尽看着前面人柔美的背影，要不他来个英雄救美，美人此时最容易爱上英雄了。
夜歌尽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妙，便决定找个时机实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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