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二章 悠悠岁月
张浪点头，终于解开了部分疑惑，但却感受不到任何的喜悦之情。
反而，绝望的情绪填补了他的内心，让他压抑到无法呼吸。
“呼……”
半晌后，张浪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每次在神坛中斩出裂缝、抛下神格，都会让送死的人平添一倍，给这个诅咒之地献祭更多的灵魂！你们这是在解除诅咒么？分明是在助纣为虐！！”
“哈哈。”
神凰老祖笑了笑，摇头道：“你来的时间太短，你不懂。”
“我不懂？”张浪瞪大了眼睛，无法理解神凰老祖的这种行径。
他曾经还以为神格越来越多是因为神坛中的邪恶力量在作祟，但到了今天，张浪突然发现，神格数量的增加居然是神凰老祖它们这些自诩“解除诅咒”的人给搞出来的。
“你懂吗，在这里待上百年、上千年、上万年之后……那种孤独，无穷无尽的孤独，想死都死不掉的孤独，你懂吗？”
神凰老祖的眼神逐渐变了，沧桑之中夹杂了少许的疯癫，或许是因为变成过灰魔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总之，他的神智显然受到了神坛的影响，只是没那么深，神凰老祖能很好的隐藏住罢了。
但是，现在话说到这里，神凰老祖难以遮掩，终于还是把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倾诉了出来。
“我修行近万年，却有五千年在神坛中度过，我不知道阳神和古神是怎样坚持下去的……但我，真的很孤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孤独。”
“我尝试过一睡百年，可总有死寂的风把我唤醒，睁开眼睛后，便是无边无际的黑雾。”
“仿佛，我的世界里除了大坟便是腐尸，我提心吊胆的，数着脚下的每一颗砂砾，我想逃，我想离开，但我办不到……”
“五千年前，我意气风发的走进来，就像你一样，站在这黑雾之中，虽然绝望，却仍有一腔热血。”
“直到，几百年过去，我被孤独磨去了所有棱角，我受够了这提心吊胆的日子！”
“我不再渴望成神，只想打破神坛，逃出去，回归苍茫宇宙。”
“然后……我就遇到了神噬王爷，我眼睁睁的看着，它一拳打爆了阳神的头，将活了七十万年的阳神吞进肚子里，又吐出几股黑烟。”
“那些黑烟……是阳神残破的灵魂，就在我眼前融入了黑雾中，再也没有出现过。”
“神噬王爷并没有杀我，只是看了我一眼，我就变成了灰魔。”
“我知道，它在惩罚我，它不许我离开这里！”
说道这里，神凰老祖的气息越来越紊乱，就像快要爆掉了似的，超脱之力四处乱飞，炸毁了一团又一团的黑雾。
“三百年前，我破开神坛，我又一次想逃跑，可我……感受到了神噬王爷的气息。”
“它就在我身边，就在黑雾中冷冷的注视着我。”
“我怕了，我除了寻求帮助外别无选择！”
“我等不了下个一万年了，我真的等不了了。”
神凰老祖眼角滑过两行老泪，他的肩膀在颤抖。
此时的他，没了霸气之色，仿佛更像是个可怜的老人，就像当初的不灭神一样，怕到瑟瑟发抖。
张浪心情复杂，他倒也能理解神凰老祖，但是却有一点想不通，于是便皱眉问道：“为什么不灭神就可以逃出去？”
“我说了，他太弱了，入不了我的眼，甚至……入不了神坛的眼。”
神凰老祖老脸上挂满了泪痕，摇了摇头，道：“千百万年来，无数的天纵奇才走进神坛，未超脱者活不过一天，尸体被黑雾侵蚀，四肢逐渐脱落，变成最最低级的神噬兵，而半超脱者则挣扎千年、万年后，终究会变成麻木的行尸走肉。”
“如果不灭神没有逃出去，那么他的结局便是你打爆的那个神噬将，虽然活着，却也与死人无异了。”
“神坛自亘古年代便存在，时至今日不知有多少神噬兵、神噬将，甚至连神噬侯与神噬相也不在少数。”
“所以，神坛根本不会在乎不灭神这种弱者，而我不一样，我是超脱者，神坛一定会让我死在这里！”神凰老祖道。
张浪眉头皱的更深了，沉声问道：“你为何如此确定？”
“你知道方才藏在你身边，默默注视你的那个神噬王爷是谁吗？”神凰老祖露出一抹惨笑，一字一顿道：“是那个死在我面前的阳神！”
“什么？！”
张浪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惊问道：“你是说，曾经的阳神变成了神噬王爷？”
“没错！！”神凰老祖点头，情绪激动道：“古神、阳神还有我，我们三个可以说是苍茫宇宙亿万年中最强的三人！我们神魂、肉身、道法全部超脱，所有的一切都站在了巅峰之处！”
“但，第一个神噬王爷是古神，第二个神噬王爷是阳神，神坛一定会把我留下，最后把我也变成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让我做神坛的仆人！”
“我不想这样，可我别无选择！”
语罢，神凰老祖一下子泄了气，所有的超脱之力都消失了，眼神逐渐变得空洞、茫然，就像个大限将至的老人。
“哎。”
张浪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比起神凰老祖、乃至阳神、古神来，恐怕连绝望的资格都没有。
正如神凰老祖所说，他来到这里才第一天而已，还没有体会到那种无穷无尽的孤寂，也没有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半晌后，张浪扫去脑海中杂乱的情绪，凝神问道：“所以，我该怎么帮你？”
神凰老祖猛地抬头，瞪着通红的双眼，死死的盯着黑雾深处，道：“找到神噬之主，找到神噬皇朝的帝王，杀掉他！”
“神噬之主？”张浪怔了一下。
“嗯！在诸多邪恶之上，绝对有一个强大的帝皇，是他创造了神噬皇朝，也是他带来了所有的黑暗！”神凰老祖道。
“他是谁？”张浪皱眉。
“不知道，没人知道。”神凰老祖道：“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但我相信，他一定站在某处，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我们。”
“只要杀死他，神噬也就解除了，我们不仅可以拯救苍茫宇宙，而且还可以进入神界！”
神凰老祖抬头，目光似乎穿透了上方的浓郁黑雾，看到了更远、更深处的神界。
“嗯，我知道了。”张浪点头，稳了下思绪，转头看向四周，道：“方才我的一具化身被带走了，你觉得神噬官会把他带到哪里？”
“想知道吗？”
神凰老祖忽然起身走向迷雾，留下一句沉重的话，道：“跟我来。”
张浪没有犹豫，紧跟在神凰老祖身后，在黑暗的迷雾中一路穿梭，也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终于来到了一处黑雾稀薄之处。
“这里是黑雾与神噬官最少的地方，却也是……死人最多的地方。”
最终，神凰老祖带着张浪来到了一处悬崖边，透过黑雾可以看到再往前五步便是万丈深渊。
“这里怎么会有悬崖？”张浪疑惑。
“断魂崖。”神凰老祖道：“如果你在这里呆的久了，见的多了，便会发现，神噬官经常会领一些神智尚存的魂魄来到这里，再将其推下去，喂给深渊中的神秘巨兽。”
“所以，我们称此地为……断魂崖。”
“原来如此。”
张浪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想往前一步看看深渊里到底有什么，却被神凰老祖一把拦住了。
“来到断魂崖，必须站在五步之外！”神凰老祖表情肃然，正容亢色道：“若是再往前一步，你的神智就会模糊，往前两步，你的肉身就会腐烂，往前三步，你变成个人不人鬼不鬼，失了神智的怪物，往前四步，你只剩下一缕残魂，往前五步，你彻底万劫不复！”
“咕咚。”张浪吞了口唾沫，惊愕道：“这么邪乎？”
“不然呢？”
神凰老祖背着手，转身走进黑雾，张浪紧跟而上，不敢再待在断魂崖附近。
“我虽然没有见过，但那个阳神说，他亲眼看着无数修者走到断魂崖边，因为好奇，或是心存希望，便一步步跌入了深渊。”
“在四步时还好，若有人拉扯还能将其救回，可一旦走进三步之内，就算天神降世也救不回来了。”
“除了断魂崖之外，神坛中还有另一处奇景，你要去看么？”
神凰老祖回头，目光深邃的看向张浪。
“嗯。”张浪毫不犹豫的点了下头，坚定道：“既然来了这里，我自然要尽力去破除神噬，而破除神噬……必须要彻底了解这里才行。”
“好。”
神凰老祖眼中透出赞许的目光，带着张浪向另一个方向走去，边走边说：“另一处奇景，我们称之为始神殿。”
“始神殿？是亿万年前第一批进入神坛的生灵吗？”张浪惊问。
“没错，就是它们！”
言语间，神凰老祖与张浪来到了一处黑雾尤其浓密的大殿之前。
“这里，便是始祖们消失的地方。”
神凰老祖释放出一股淡淡的超脱之力，焚烧掉周围的黑雾，使张浪的视野逐渐清晰起来。
面前，是一堵破败的石墙，墙上模模糊糊的刻着什么，似乎是一种极其古怪的文字，张浪凝望了半晌也没认出来只字片语。
“走，跟我进殿，我带你看些东西。”
神凰老祖招了招手，张浪便放弃了琢磨那些文字的想法，跟着神凰老祖推开破旧的殿门，来到殿堂之中。
这里似乎很久没人来过了，到处都堆积着厚重的尘土，神凰老祖与张浪在尘土中留下一个又一个的脚印。
最后，他们走到了殿堂中心的一柄王座前。
“谁会坐在这里？”张浪疑惑。
“神噬之主。”
神凰老祖用衣袖扫去王座上的尘埃，露出了椅背上铁画银钩的一个大字，帝！
“帝？！莫非那个神噬之主想当皇帝不成？”张浪问道。
“否则他何必煞费苦心的创造这神噬王朝呢？”
神凰老祖笑了笑，带到张浪走到王座后方，用衣袖擦拭着殿墙，很快便露出了一副数丈长的壁画。
张浪抬头望去，顿时愣在了原地。
壁画上，成千上百的神灵跪成两排，每个神灵的头顶上都漂浮着一枚神格，就像在朝圣。
张浪可以确定，那些神灵就跪在这座大殿中，而殿堂中心空无一人，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王座，似乎所有神灵都在朝拜空气。
“这些神灵便是始祖。”神凰老祖道。
“难道始祖们在跪拜神噬之主？！”张浪狐疑。
“不。”神凰老祖摇头，道：“始祖们跪的是神坛，拜的是赐予他们力量与生命的神，是真正神界里的神。”
神凰老祖走到壁画上的王座前，用枯槁老手轻轻抚摸着王座，道：“悠悠岁月终究是抚平了磨痕，这个王座是被后来人刻上去的，只不过被岁月抹平了痕迹而已。”
“神噬之主么？”张浪问道。
“嗯。”神凰老祖点头，沉声道：“我和阳神也这么认为，这个王座应该是神噬之主刻上去的。”
“那他为什么不把自己刻在王座上？”张浪疑惑。
“可能是因为……他觉得时机还不成熟吧。”
神凰老祖转身走向另一堵墙，用衣袖扫去灰尘后，张浪才发现原来壁画不止一幅。
第二堵墙上的笔画更为惊人，密密麻麻的躺了无数具尸体，犹如炼狱，尸山血海上有数百个面无表情的金甲天神。
金甲天神拥蹙着一架由九只麒麟拉着的金色车辇，车辇上坐着个无头人。
这幅壁画的磨痕比较明显，张浪可以清楚的看到，那无头人是被人磨去了脑袋，明显凹陷了一块。
显然，此人对无头人恨到了极致，否则也不会用一幅壁画来发泄了。
“又是神噬之主么？”张浪问道。
“不知道。”神凰老祖摇了摇头，皱眉道：“我猜测，这幅笔画中描绘的应该是神界场景。”
“而那个无头人，要么是神噬之主，要么是神噬之主建立神噬皇朝的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