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开阜
还真是个问题！接理说他该是先去神都才对。
后来有些没事的人分析说，这是心理暗示，是成就感、恐惧感加好奇感，三感合一而造成的心理作用，就象罪犯总会想办法偷偷回到作案现场。
术循虽然没有犯罪，但他毕竟撒了个大谎，于是下意识地选择浴阳。再说了，浴阳也有金轮殿不是。
两人进了浴阳城。找宿店时，术循同样隐瞒了名姓，谎说叫天循。安顿好，两人便布衣平衫，在街上闲逛。虽说剿匪檄巡只是个虚职，但这也算是尽点巡察的职责。
没逛多久，就见前面街上一下喧闹了起来，原来是几个城勇在捉一帮小孩子。两人便也停下来观看，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只见那帮小孩子个个鬼灵精怪，到处东躲西藏，弄得满街的鸡飞狗跳。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见那几个城勇，蠢头蠢脑的，这里伸脖子那里撅屁股，抓了这个冒了那个，四处吃憋，众人也都不由觉得好笑。
不一会儿，术循看出了些端倪。那帮小孩中，有一个年龄稍大点的，最为机灵，应该是个头儿，拿着把弹弓，不时地阴袭偷射，边打边掩护同伴，搞得城勇们是晕头转向。最后总算捉到了两个，但两人是百般抵赖死不承认，加上是小孩，又哭又闹的，城勇见围观的人实在太多，不敢下重手打，最后不了了之算了。
众人纷纷散去，术循没事，便偷偷跟着了那两个小孩。七拐八弯后，看见他们进了间残破的院子，于是轻轻溜到墙边，猫着身子朝里偷瞧。只见那个稍大的小孩，正在对最后进去的两个说道：“没人跟着吧，你俩个怎么搞的，每次都被抓！快点，都等着分呢！”说着朝四周看了看后，拿出窝头掰开来分了。
术循决定逗他们一下，于是一个闪身进了院子，故作严厉地吼道：“站住！你们在干什么？！”那伙小孩突然见有人进来，顿时吓得一个个呆住，想躲也来不及了。
还是那大小孩最先反应过来，走到小孩们前面，鼓起气势，叉腰问道：
“你是谁？跑到我们的院子来干什么？”
“嘿？你们的院子！我来，当然是抓你们的了！”
“我们又没干什么，你凭什么抓我信？”
“呵呵，凭你们偷东西！”术循诈唬道。
“我们没有偷东西！”
“没偷东西？那你们手上的是什么！”
一听这话，几个小孩慌忙将手往身后藏，还有个小女孩直往别人身后躲。
“这窝头是我们的！”大男孩硬着头皮说道。
“刚才铺掌柜还说少了窝头，一定是你们偷的！”术循继续诈唬道。
“我们没有偷，不是我们偷的！”
“嗯，不是你偷的，也不是你偷的，那一定是……”术循走上前，故意挨个儿审视道，接着就走到那小女孩面前，那小女孩才三岁的样子，术循怕吓着她，所以弯腰笑着问道：“呵呵，小妹妹，是你偷的吧？”
民小女孩长得很是乖巧，大眼睛扑闪扑闪的，见术循走过来，将身子又躲了躲，惊讶地稚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偷的呀？”
“呵呵，因为我小时候也偷过东西呀！”术循笑着说道。
“嘿嘿，嘿嘿嘿！”一听这话，孩子们都笑了，连跟进来的术焱也笑了。气氛便一下轻松了下来。
笑过后，术循走到那个大男孩面前，那男孩便泄气地承认道：“窝头是我拿的，你别抓我妹妹！”
术循扶了扶那小孩的肩头，说道：“吓唬你们的，快吃吧！”
趁孩子们吃窝头的时候，术循打量了下这帮孩子。一共有十来个，个个身上除穿了点破麻布，别无他物。
最大的那位，年纪跟术焱差不多，术循认真打量了下。只见他虽然脸污发脏，细看下却是眉秀眼亮，轮廓分明！再看就惊奇了，居然手长及膝，骨瘦额圆！了不得，这可是将才之相呀！术循不禁惊喜道：“哈哈，天意！真是天意呀！”
这时边上有个小孩不明就里地说了一句：“他是叫天蛋，不叫天意！”
“哦？叫天蛋！哈哈哈！”术循不禁笑了起来。
那男孩以为术循是笑他的名字，便冲那个小孩说：“你怎么不说你叫牛粪蛋哪！”然后又忙着向术循解释道：“他们乱叫的！”
术循笑了笑说：“天蛋不好听，那我叫你‘天羿’，怎么样？”
“天羿？好！”
“我叫术循，这个叫术焱，都说说你们的名字吧！”
“藤止、毛耳、次毛、亚瓜……”孩们一个一个回答，没两个名字的。那小女孩叫丫丫，是天羿的亲妹妹。
再问及他们的父母，孩子们一下个个神情暗淡眼中泛泪。原来这些小孩，都是父母被抢匪害了而留下来的孤儿。浴阳城里，这样的小孩子，还有很多。
看天色晚了，术循去买了些薯豆过来，叫孩子们找了些柴火，在院子中升起火堆，一并烤了。有了这么多吃的，孩子们个个开心得不得了，一下子欢闹起来。
术循看着孩子们那张张笑脸，心里却是一阵莫名的伤感。
第二天，术循到城外打了只野鹿过来。有肉吃，孩子们更是高兴得又蹦又跳。还是天蛋懂事些，拿了烤熟的肉过来，问道：“叔叔，您怎么不吃呀，好香的呢！”
术循摸了摸天蛋的头，说道：“你吃吧，叔叔在想事情。”
“叔叔在想什么事？”
“天羿，你几岁了？”
“六岁！”
“哦，那跟术焱一样大呢！”术循便没再说什么话了。
接下来些天，术循白天到处转悠，晚上就拿些吃的回来，跟孩子们一起在院子中露宿。这天，天蛋终于懂事地问道：“叔叔，你是不是找我们有事呀！”
“天羿，你有没有想过，将来长大了要做什么？”
“没想过，只要等到爹娘他们回来就好了。”天蛋低下头说道。
“那你想不想学本事呢？”
“想！有了本事，就能照顾好妹妹，大伙也不会受欺负了！”天蛋迫切地回答道。
“那如果我教你本事，但你要和妹妹分开，你愿不愿意呢？”
天蛋犹豫了，没回答。
第二天天亮，术循推醒术焱，两人轻声起来后就往外走。快出院子时，天蛋突然喊道：“叔叔，等一下，我跟你走！”
术循转身等着他。这时孩子们也都醒了。别看孩子们年龄小，但小孩子都天生敏感，听到天蛋的喊话，就像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尤其是丫丫，哇地一下哭着喊道：“哇，哥哥，你等下我！”然后就跑过来抱住了天羿。
“妹妹别哭，哥哥要去学本事，你等哥哥回来！”天羿含泪安慰道。听见哥哥真是要走，丫丫顿时更是号啕大哭起来：“哇哇，哥哥，你不要走，哇哇哇，哥哥，你不要走！”
丫丫这一哭不要紧，那帮孩子一下都哭了起来，“天蛋哥，你不要走！叔叔，你不要带天蛋走！”纷纷哭着求道。
伤心的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术循静立在院中，过了好一会儿，待孩子们的哭声缓了，这才说道：“孩子们，别哭，只有学到本事，才能等到父母亲回来的！”
“呜呜，叔叔！把我妹妹也带上吧！”天蛋实在舍不得他妹妹。
“呜呜，叔叔！把我们也带上吧！”
“孩子们，我在附近找了个邑庄，那里会照顾你们的，就去那儿等天羿回来吧！”
到邑庄安顿好几个孩子后，术循便带着术焱、天羿和丫丫，离开了浴阳城。
术循打算去找柴桑和牛鬼。由于带着小孩子们，安全起见，他选择了绕路折返云都，再到云瀑。在云都安排玥儿去了知道庄，一并安顿好，取了马和物什，便带着三个小孩，从云都过了云瀑川，找到了柴桑家。
见到术循一行人，柴桑又惊又喜地迎进窝棚，高兴地问道：“后姓爷怎么突然来了？”扶笛也跑过来问好道：“大大人好！”
“呵呵，扶笛好！”随后对柴桑说道：“柴大哥，以后就叫我术循好了。对，牛大哥在不在，麻烦你去叫他也过来。”
“好，那你先歇着，找他要会儿功夫，你们自己就先自便吧。”说完柴桑就出去了。
孩子们是人来熟，几个人很快就闹成一伙。术循便拿了些食材自行煮了，闻着那喷香的饭食，扶笛虽是口水直流，但还是坚持要等父亲回来一块儿吃。
等到天黑都不见回来，术循就叫孩子们先吃了睡下。直到深夜，柴桑才带了牛鬼回来，相互打个招呼后，三人边吃边小声聊了起来。
术循问道：“现在城里有了巡勇，不知道那抢匪是不是少了些。”
“嗨，别提了，格老子的，抢匪一个没少，我们却还得多交令子了！”牛鬼骂道。
“新加的，叫什么剿匪赋！”柴桑解释道。
“剿匪赋？！”术循吃惊道。
“是呀，家里没人去当檄勇的，就得交赋！”柴桑说。
术循沉默了没说话。
“不过脚夫们是要好了些，只要交些物资，檄勇就会护送，没以前那么怕了。”
过了会儿，术循转移话题问道。“从云他们来过没有？”
“来过了，还拿了好多的令子，我们没敢要。”柴桑说。
“为什么不要，那是你们该得的！”
“你的心意，我们心里清楚，但我们真的不敢要。”柴桑说。
“为什么？对了，你俩为什么不让我给你们请功？”
“后姓爷，我们这儿，很多事你不了解。对了，你现在怎么穿的是平民衣服了？”
术循便将情况简单地说了一遍，说到是怕被人认出才扮成平民时，柴桑笑道：“我就说吧，你应该是有好处才对，呵呵，现在那事儿呀，云都一带都传得神乎了！”
“嚯，你倒好，还神使下凡呢，弄得我俩成天得躲着！”牛鬼不满地说道。
“为什么？”
“呵呵，之前要你别提及我俩个，就是怕惹上事非！”
“哦？怎会有事非呢？”
“你是穿锦衣的后姓爷，传开了自然是好处！我们是穿麻衣的平民，传出去，只会被整死！”牛鬼愤愤不平道。
“怎么这么说？”
“我们这里抢匪之所以猖獗，还不是因为其中的利益勾连？许多神贵官吏都有其份，你只要想想，抢匪为什么连人都抢走，就会明白了。”
“为什么？”
“嚯，这还不简单？！他们抢人就是为了挖矿！山里那些贵族的金银玉矿，劳力哪来的？其实就是他们纵容抢匪去抢的！所以说贵族就没一个是好东西！”
细思极恐，术循倒真的沉默无语了！
“所以我们平民，要是因为打匪出了名，你别说抢匪，就是那些神族后贵、城守吏曹，随便哪个，都会拉了我们去砍头！”
“这么严重？那该怎么办？”术循不禁吃惊地问道。
“怎么办，躲着呗！”牛鬼说道。
术循彻底沉默了。
过了会儿，柴桑转移话题问道：“对了，我听从云说以后经常要送东西到迎城？”
“是的，父后说那东西好，我就吩咐时常备点送过去。”
“呵呵，那些东西的确是好，你还不知道吧，你在云瀑换的那些东西，现在都炒到天价了！还有人当神品给供着呢！”术循笑了笑，柴桑接着说：“不过，你这样送下去，可能会害了你那庄子的！”
“哦？为什么？”术循一惊，忙问道。
“这不简单？有好东西，还不三两下给你刮空？！”牛鬼直接说了。
“我不知道轩后是怎样的人，但照我看，牛鬼说的对，更何况是成了神品的东西，只要传开了，你再大的庄子也供不住的！”
“那该怎么办？哦，等我想想！”术循不好意思再问怎么办了。
可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好主意。
“那还不简单？忽悠呗！”牛鬼见术循没主意，就又急着说了。
“忽悠？”
“呵呵，牛鬼的意思是叫你拿别地方的东西冒充！”
术循想了下，说道：“哦，我懂了！”
术循虽然对人情世故不熟，但头脑是有，一点就透，寻思了一下后，就想出了个主意，当即说道：“柴大哥，我想了下，这回可能要劳你长期帮我了！你眼力好，我想请你在云瀑帮我开个铺子，由你管着，专收上等特产，运送和货本的事我来安排，你看怎样！”
柴桑想了下说：“嗯，这个办法行得通，反正我也闲着，当然可以帮你了。”
“好，那现在就开始着手办！你明天拿这块玉符到妘豁那，说是我术循托你要的铺子，他不会为难你的。”
第二天，柴桑很快就回来了，笑着说道：“呵呵，这玉符就是管用，妘豁一听你的名字，别提有多殷勤了，恨不得把整个集市都送给我！他还问您老人家有没有在云瀑呢？”
“你怎么说的？”
“我当然说你老人家上山啦！”
“哈哈哈，格老子的，妘豁也有向你柴溜子献殷勤的时候！”牛鬼大笑道。
“术循，铺子有了，您看取个什么名字？”
术循边想边说道：“嗯，用稷字不合适，用术也不好，对了，那就用‘天’字！”
“叫‘暴敛天物’！哈哈哈！”牛鬼大笑道。
“‘天阜物华’，你看怎样？”柴桑想了会儿，说道。
“嗯，好，就用这个名字！”名字定好后，术循接着说道：“柴大哥，铺子的事就全由你说了算，所有的收益，一半归你！”
“什么？一半的收益？这个可用不着，我们小户平民，有个温饱着落，就千恩万谢了，哪还能要收益呀！”
“哎呀，柴溜子，我看这个你别推，反正他是不愁令子的人，给一半你就拿一半！”
“牛大哥说的对，柴大哥你不要推辞了！”
“就是！呵呵，柴桑，你以后可就是柴大户了，哈哈哈！”牛鬼开心地笑道。
“呵呵呵！”柴桑发自内心地笑了。
术循又笑着说道：“牛大哥，我也有事找你！”
“嘿嘿嘿，肯定也是好事！”
“月都安后是我叔，他那儿缺个人帮他带兵，不知你愿不愿意去！”
“掌管飞云城的禹安后？去！当然要去，他正愁没地方躲呢，呵呵！”柴桑当场替牛鬼答应道。
“能带兵？！那我以后不就是牛大将军了？！哈哈哈！”牛鬼大笑道。
扶笛见大人们笑得那么开心，跑过来问牛鬼：“大牛叔，你们什么事那么高兴呀！”牛鬼开心地一把将他举起，大笑着说道：“哈哈，小扶笛，你爹捡到宝啦！以后你顿顿可以吃饱啦！”
术循见天羿和丫丫是一脸的羡慕，便单独叫了天羿到一旁，说道：“天羿，我们得去更远的地方了，我想让丫丫留在这儿，这里离浴阳近，柴伯伯会照顾好她的！”
天蛋当然明白，妹妹有了大人的照顾，远比跟着他要好，于是过去对丫丫说道：“妹妹，这里离家不远，你就在这等着，如果爹娘他们回来了，就可以找到你！哥哥要去学本事了，等我学会了，一定回来接你！”
丫丫哭了，哭得很伤心，但她还是懂事地留了下来。丫丫选择了在离家不远的地方等着，坚信她的爹娘还会回来，这是孩子们小小的坚守！
后面的事很顺利。
术循将马和物什换成令子，作为开铺子的底金，并留话给从云，从隐云庄送些东西过来做物本。至于以后“忽悠品”的运送，也由从云他们负责。妘豁他们那三位城守，更不用说了，知道是稷轩和术循的东西，哪会有半点闪失。
一切安排妥当，交待给柴桑，就该是术循前往神都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