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落难与人心
“它来了……”巴勒吉达看着寝宫的大门，同时对身旁的海黎厄斯说道：“你该离开了。”
“可是、王！”
“没有可是！”巴勒吉达用枯槁一般的身躯发出怒吼，浑厚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
“别忘了约定、走！”
“陛下……”海黎厄斯深深的弯下身躯，最后敬了一次君臣之礼。即使其他的人臣在背后咬牙切齿的讥讽这位独裁的帝王，即使周边那些表面归顺的蛮族一直在背后虎视眈眈，海黎厄斯也未曾像今天这样，他的眼睛里，映射出的孤独老人，神情中充满了他所无法形容的复杂情感。最后看了一眼这位对自己有着知遇之恩的王，海黎厄斯似是带着一份悲伤，似是带着一份苍凉。
“去吧去吧，诶，还愣着干嘛？去把门打开，别让客人等太久了。”巴勒吉达整了整睡衣的褶皱，仿佛穿在他身上的，已经变成他驰骋在战场时的戎装。
「要是还有机会，能再来一次，不知道我是否还会痴迷于所谓的永生呢……」想到这些，巴勒吉达叹了一口气。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已经把这漫长的一生所欠下的叹息都补上了，他现在唯一还能做的事情，就是在内心深处诅咒塞戈列朶斯的无常了。
「看来，我也只是一个凡夫俗子。」几百年的时间，对于一个普通人类来说，那是想都不敢想的礼物，就是这样一份厚礼，砸到了自己的头上。可真正切身体会过后，巴勒吉达也只是得出了这样的感慨。这一切，甚至让他自我怀疑，自己与那些异国的布道者，究竟有什么区别？
海黎厄斯把身体抵在门上，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推开了寝宫的大门。面对着意料之内的客人，海黎厄斯没有施礼，更没有说话，他带着王所交给他的最后任务，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看着他的背影，巴勒吉达露出一丝苦笑、紧接着就收了回去，目光迎向走进来的客人。
“您还是这样让人不寒而栗，靼纹艮。”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让巴勒吉达本能的打了一个寒颤：“老朋友，原谅我以这个样子来迎接你。”
“无妨。”靼纹艮摆了摆手，走进了寝宫，就在它走到待客的沙发旁边时，后面的门被一双无形的手悄悄的关上了。
“用俗世的界定观描述，我们是平等的。”靼纹艮不带任何情感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让巴勒吉达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呵呵、平等吗，这可说不好。”巴勒吉达搓着两根大拇指，笑着说道。他看着已经坐在沙发上的靼纹艮。而对方、正回视着他。
“我，无法理解。”这句话似乎已经成为了靼纹艮在不明白的事物上最直白的观点表达方式了。
“打个比方，就现在来说、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让巴勒吉达感到眩晕。连续的咳嗽让他极度缺氧、身体不适。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大半个月，而且越来越严重，已经到了影响正常说话的程度。
“你的状况，很不好。”靼纹艮走到巴勒吉达的身边。它伸出左手、张开手掌，上面浮动着一团银白色的物体，看起来像是液体，却又无法确定那是什么。
“张嘴，这对你应该有用。”还没等巴勒吉达反应过来，靼纹艮捏开他的嘴巴，把这团任谁都觉得可疑的银色物体塞了进去。
“咳、喝、……这是什么？”巴勒吉达擦掉嘴角咳出来的血迹，疑惑的问道。
“用你们人类的理解方式去表述，很麻烦。”
“也好，那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巴勒吉达心里清楚，对方没有征求自己的意思，当然、他自己也没有这个意思。想要跟龙在同一个位面进行沟通，除非自己也能够变成一身龙鳞，吐口痰都能烧掉一片森林的家伙。
“请讲。”靼纹艮很少会对人类使用敬语，这让巴勒吉达有些吃惊。
“我也是上岁数了，能不能提醒一下，我这糟老头子刚才问了什么？”如果这是两个人类的对话，肯定会让旁观者觉得啼笑皆非、不合逻辑。
“是关于平等的话题。”可惜对方是一头无法用人类常理来判断的龙，靼纹艮毫不犹豫的提醒了他。
“哦、对对对！你瞅瞅我这臭记性，哈哈哈！”巴勒吉达只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刚问过的事情如果因为一个咳嗽就能忘记，那这几百年的王可真的是白当了。这么做，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惊讶而找的一个借口。他并不知道靼纹艮的想法，更无法理解。
“嗯、平等……对，平等。”巴勒吉达放低眼神，看着自己脚上用毛皮制作的拖鞋，这让他想起现在自己的样子，活像一个邻家的退休老头儿，这种感觉让他放松了下来，他接着平静的问道：“在我露出微笑的时候，你看到了什么？老朋友。”
“獠牙。”靼纹艮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哈哈哈，很贴切、很形象。”换做以往这样大笑，恐怕紧跟着的咳嗽就会要了他仅剩不多的生命。这越发让巴勒吉达对刚吃下去的东西感兴趣，也越发的憎恨起给予他希望，又给予他绝望的神。
“还有，愤怒。”靼纹艮站起身，慢条斯理的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那眼神，似乎并没有看着自己，又像是看着镜中的那个“自己”。
“哦？为什么？”巴勒吉达依然用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带着笑容问道。
“我从你的眼神里，感觉不到任何笑意。”
“……是嘛……”巴勒吉达习惯性的端起一旁的茶杯，只呡了一口、就放回原处。以往，他是要喝上一整杯才不会再觉得渴的。
“闲谈就到这里吧。”靼纹艮看着镜子里映照出的巴勒吉达，后者的面容，已经从之前的老者，变成了一身肌肉的男子。
“跟神签订过契约的你，应该不会介意再与龙续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