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辉与语
“好好吃！别撑死你！”我斜眼瞪着这个正把整条烤鱼塞进嘴里的少女，哈……真、算了，后悔也没用了。
“谢谢你呐！一直没有发现，原来你是心地这么善良的人类呐。”有时候，发自内心的误解最为致命。这个回答反倒让我显得颇为尴尬。算了！干脆装傻吧！我把左胳膊肘拄在大腿上，心不在焉的看着眼前的表演。不是因为什么文化差异，也不是因为这些女人穿的太多……主要是，名叫鳓的少年还是一副死鱼脸的样子，坐在我的旁边。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想的，竟然对他产生兴趣，强行要求他做我们这次旅途的向导！我当时肯定是鬼迷心窍了！
“你没有选择的权力。”从这个少年进入木屋的时候，我就发现，他的瞳孔颜色跟所有伊穆摩甫特族都不一样。比起伊穆摩甫特族特有的深蓝色眼瞳，少年的瞳孔颜色更接近墨基俐的褐色。
“就像你的血统一样。”麻烦你变换一个表情可以吗？我都没办法从你那张无色的脸上分辨出我究竟说的对不对。
“冒昧的问一句，”看来只能更深入的问一些敏感问题了，不知道这个扑克脸会是什么反应。很久没有这种小孩子做坏事的刺激感了。迫于人类最原始的情感——好奇心的驱使，我试探着继续问道：“你的父母都是伊穆摩甫特人吗？”换作普通的极北原住民，肯定会认为我刚才的话是一种侮辱吧。
“我的母亲是墨基俐人。”还真让我猜中了！不是说伊穆摩甫特族不允许与外族通婚吗？
“看来你吃了不少苦吧？”可想而知，在这种文化氛围中，这个少年究竟吃了多少苦。
“这没什么。”少年轻描淡写的回答着。我开始有些相信，就算天塌下来了，这个名叫鳓的少年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吧。
不远处，坐在主位上的村长，这时正对着鳓招手。
“请二位享受今晚的宴席，失陪一下。”少年不慌不忙的起身，朝村长的位置走了过去。
“艾萨，喂！艾萨！”这丫头吃的也太投入了……对眼前的表演全然不觉，只顾着往嘴里塞吃的，刚上来的一整盘鱼肉烩饭，现在只剩下器皿了。端着佳肴的侍女已经脑袋见了汗，估计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羸弱的少女，在吃掉普通伊穆摩甫特族成年人一周的食物后，还在喊着“快上菜呐！”。
“干什么呀？咱还没吃尽兴呐！”讲道理对她来说根本没用！我直接抢过她手里的烤熊腿，她才把视线转向我。
“帮我看看那个怪物，喏，就那个少年，他现在在想什么？”我摇着手里的肉腿。
“咱看不到呐。”在食物面前，这头龙一点尊严都没有，她说完、张嘴咬住我手里的熊腿，叼了回去。
“上面有咱的口水！看你怎么抢呐！”补充一句，作为一头龙，你太恶心了！
“为什么看不到？”难道这个少年也把龙族的牙齿带在身上？
“不是呐。”能不能别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连油脂带碎肉喷了我一身！
“他的心里面是空的呐。”
“之前就听你这么说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看来我理解错了，如果真如艾萨所说，这个少年基本上可以脱离人类的定义范围了。
“就是心里什么都没想呐。”她把嘴里的食物吞下，补充着说道：“具体为什么，咱也说不好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人类呐。哦！吃的来啦！”四个壮汉费劲的把烤好的食物抬了上来。看样子，应该是一头雄性的鹿类。这时候的篝火周围，已经没有多少人在意那些舞动的身姿，更多人的注意力，都定格在艾萨身上。出于好奇，人们都在思考着同一个问题：这位大贤者的使者，会不会在吃下一口食物的时候吃饱。
“这些人还真是无聊啊，”我扭过头，继续说道：“你不这么觉得吗？鳓。”
“我也是使者所指的那些无聊之人的其中一个呢。”少年回到了刚才的位置，盘坐在我旁边。
“所以，请恕我无法理解您的意思。”
“哦，是嘛。”真是可惜，本以为你我能有相同的想法，看来是我想多了。刚见到这个少年的时候，着实把我吓了一跳，那种久违的危机感，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那是如临大敌的绝望与面对强大敌人时的兴奋混合在一起的东西。要用语言把它形容出来，对我这个盗贼来说，还真是强人所难。
我举起手里的杯子，一口喝掉大半的酒。这味道，真不赖！听说是用一种叫做φλαινε的鱼类身上的油脂制作的。刚喝下去，感觉非常油腻，多喝一些，还真让人上瘾！
“来，提前祝我们的旅途一帆风顺。”看来我是真的醉了。
“您没有换向导的想法吗？”别一脸理所当然的，有你小子在，这一路就不会有人再烦我了！我瞥了瞥旁边的艾萨，这丫头已经吃掉了半头烤鹿！已经有不少人站在旁边围观，包括村长和他的几个女儿，我记得是叫做鲮的那个女孩，还惊讶得在一旁拍手叫好。
“那是你的女友吗？”头开始迷糊了，已经不能正常思考问题了，算了，想什么说什么吧。
“她是村长的女儿。”少年看着不远处的少女，用低沉的声音说道：“而我，只是一个混血种。所以，请不要开这种让人误会的玩笑。会给村长带来麻烦的。”仅仅一个村落，排斥外族的意识就这么严重……怪不得萨维执拗的命令我们带着这根法杖。
“少年，你太悲观了。”借着酒劲儿，我拍着鳓的后背，一把把他搂了过来。他转过头看着我，似乎等着我接下来的发言。
“村长要是讨厌你，还能让你进他的家门？”这么没头没脑的话，亏你还能点头。
“就算，你会墨基俐的语言，讨厌就是讨厌，对吧？”我怎么这么多废话，哦，头好晕。
“所以，这就是你的优势！”我一手搂着他，另一只手用食指怼他的脸蛋儿。
“我们要去首都！而你，是为我们引路的向导！”我用残存不多的意识组织着接下来的语言。
“所以，如果你能把我们的带到首都，你就能成为首个被王族接见的混血儿！”少年原本有些呆滞的目光，逐渐变得明亮……他再次看了看围着艾萨的热闹人群。过了许久，才回过头来。那张脸上，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不过眼神里倒是多了一份坚定。不行了，挺不住了。我一下子躺在地毯上，感觉天旋地转。断片儿之前，依稀听到少年的话语。
“这一路还请互相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