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家徒四壁
“大吉,伤口都成这样子了,你要是再拖下去,发炎严重,整个脚都会保不住。再说这天寒地冻的,你不好好保养着,怎么能好起来。”
青照一边说,一边取了一些碘酒和干净的纱布,将林宏吉摁倒在椅子上,把他的脚拉过来,预备给他清洁伤口。林宏吉慌忙将脚缩回去,青照却又一次用力拉过来,将他的脚搭在自己膝盖上,用棉花沾了碘伏轻轻擦拭起来。
“青照,这个不碍事。过两天就好了!”
“欠钱的事,我们慢慢想办法,再不济我那里不还有几千块钱吗?你的脚是最要紧,绝对不能再耽搁了。今天晚上我就带你去药铺,让大夫再好好处理一下。”
“青照,真不用了,这都几点了,谁的药铺还会开门?况且今天中午的时候我刚刚换过药。”林宏吉看着青照正低着头一点一点地擦拭着自己的脚趾,虽又疼又痒,但是他强忍着,丝毫没表现出一丁点的不适。
林青照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哟,都十点多了。明天,明天上午我们必须得去一趟药铺。另外,你还得换双更厚一点的棉鞋,就你这个皮鞋,你看看,怎么过冬?再这么冻下去,小心好不了了!”
“好!”林宏吉拍了一下青照的肩膀,略显哽咽地说道,“青照,自打我记事以来,你是第一个给我擦这臭脚的人——别说脚了,就是脸都没人能像你这样给我用心擦过的!”
“说这么煽情!”林青照一抬头,“先想想正事怎么解决吧。你说的那个老常,他是什么人?你怎么认识的?”
“他啊?是头闸村的!就是在赌博场上认识的。糟老汉一个,听说这些年赌钱输的很多!要不然他当时干嘛介绍我去山里的赌场呢?我听说拉一个人头去赌场会给奖励。不过,老常虽然赌博瘾大,但是人倒不是什么奸诈的人!”
“头闸村的?”林青照一惊。
“对啊,咋了?”
“没……这倒是让我想起来我大嫂就是头闸村的。”林青照勉强一笑,“我觉得吧……这欠钱的问题,关键得先找老常把情况问清楚,摸摸你说的那三个张掖人的底细。照你说来,这老常赌博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这里面的门门道道他应该都很清楚,知道了对方的情况,我们说不定就好办了!”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林宏吉恶狠狠说道,“这个老常,出了事情就躲得远远的,怎么不直接告诉我呢!”
“你也说了,正是因为出了事,他才躲得远远的。生怕你欠钱,惹到他身上。再说了,毕竟你的脚这样了,他还怕你找他算账呢!”
“那行,我们明天一早就去找他,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还有一个关键问题,大吉,”青照思索片刻之后,又补充问道,“你当时在赌场留了你家的地址了吗?”
“我后来被抓之后,就被那些人逼着写下了。”林宏吉眼神忽地充满畏惧,“一圈人围着我,都对我瞪着眼睛,还有那个拿大剪子的人,也站在我旁边,我是实在不敢再弄虚作假了……”
一两声嘶哑悠长的鸡鸣之后,天便破晓了。天地似乎是没睡醒的眼睛,刚把迷蒙的上下眼皮撑开,放射出恍恍惚惚的白光,中间缭绕的大气,似乎是眼睫毛干扰导致的。
林青照早早便起来了,拾掇了院子里的杂物之后,发动摩托车先往家里去了。
“突突突——”摩托车声音传到林家院子里的时候,贾兰花立即闻声出来。
“你还知道回来啊?你怎么不在你的那个加油站睡一辈子呢?”
“妈妈,今晚上我就回来!你的炕肯定比我那个加油站的暖和多了!”林青照一句笑嘻嘻的恭维,惹得贾兰花心里也有几分欣慰。
“妈!去年你给我做的那双棉鞋呢?给我找一下。”林青照将摩托车停好,就推搡着贾兰花去找鞋。
“你不是嫌着棉鞋又胖又没样子吗?”贾兰花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将鞋子取出来。
青照接过棉鞋,又喝了一些母亲煮好的小米粥,还打包了一铁罐,正准备出发,贾兰花又嘱咐道:“青苗托人说今天中午她放寒假,你到乡上看看,要是放假记得把她捎回来!”
“知道了!”林青照踏着刚升起的红日的光辉,骑车回了加油站。林宏吉也已经起来了,正站在大门口瞭望。
“大吉,这双棉鞋换上,”林青照将一双灰色的、臃肿得像是小船一样的棉布鞋往前一递,“你这脚不能再挨冻了,虽说没有皮鞋的样子好,但是毕竟老妈做的,肯定暖和。”
“拿着啊!”看着林宏吉愣在原地,青照边笑边大声一句,“这里有米汤,你抓紧喝一些,我们就出发去找老常,尽量早些去!”
大约一个小时,二人便骑着摩托车来到了老常家。村子里几乎家家户户大门都已经打开了,经过几番询问,他们终于找到了老常家的院子。然而,他家的院门却闭得严严实实。二人随即敲起门来。
半晌,一个矮小的妇人开了门。只见她头上戴着一个天蓝色的头巾,虽遮掩着,但是看得出来颧骨似有淤青。她抬眼扫视了一下青照二人,又“刷”地垂下眼睑,像是惧怕什么似的。
“你们要干嘛?要是要钱的,就进来搬吧,随便你们拿!”妇人撂下一句话,转身便准备回屋。
二人心中一惊,瞬间明白了,想必是老常赌博欠债太多,真的把家底都输完了。林宏吉急忙上前:“嫂子,我们不是来讨债的。我们就是来问问老常去哪了,找他有点小事。”
林宏吉平和的语气使得妇人也不再那么冷漠,她抬眼看着二人:“走,屋里去吧!”
掀开门帘,屋里的景象让二人万分诧异。屋子的四壁有些灰暗,屋里除了正中央的一个铁炉子之外,就剩炕对面靠墙有一个立柜,立柜也一片黝黑,中间的玻璃似是被打碎了,只剩四周还嵌在木头中的玻璃碴。屋内其他一切用具都放在地上,下面铺些报纸或是塑料之类的。这种光景,怕是六七十年代才有的,如今都九十年代了,哪家没有几件像样的家具,哪家没有电视机,哪家没有一炕干净的被褥呢?
炕上两个孩子看着屋里有人进来,都翻过身,将下巴垫在枕头上,瞪大眼睛望着屋里的两个陌生人。
“你们要找常忠信,问我我也不知道,他这出去一连好几天不见人了!”妇人一边说着,一边坐到炕上,给两个孩子盖紧被子,搓着他们脑袋,眼中闪着泪花,“我倒是希望他干脆死外面得了,省得再跟我们娘仨过不去!”
青照听着妇人的言语,看着她脸上的伤痕,心想一定是老常赌钱输了家里的东西,还进行家暴,心中五味杂陈。不过自打见到妇人之后,他总觉得很眼熟,屋子里半晌没有声响,青照忍不住开口问道:“嫂子,你认识赵昌兰吗?”
“赵昌兰?那是我妹子,你问这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