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鬼神殿亮着幽绿的鬼火,石壁上闪烁着诡异的影子,柳随风站在中央,和端坐石座上的法王对视。
  “天君,”法王口气带着懒散的戏谑,“跪啊。”
  “我跪你就解了修缘的诅咒?”
  “我要看你的诚意。”
  柳随风发出一声嗤笑,双膝并拢,半点不犹豫,直接跪在了青石板上。
  男儿膝下有黄金,柳随风喃喃了这么一句,去他的有黄金,和修缘比起来,黄金算个屁。
  十殿阎罗,各路冥神,眼睁睁的看着柳随风跪下,一个个没有不在心底里倒抽一口冷气的。
  判官垂首站在一侧,看着柳随风的动作,微微摇头,最后无奈叹气。
  柳随风是阴阳司那边的,法王是铁了心要羞辱人。
  柳随风跪在大殿前上,气势却不见少半分,他平日里就是温如春山的性子,这会就算是做了这种折尊严折气场的事,他身上天君的骄傲也不见少半点。
  就是这点骄傲,直接惹恼了法王,他恶趣味的打量了一圈柳随风,开口:“三拜九扣。”
  他这是要柳随风在众冥神面前,对着他行三拜九扣的大礼。
  从前跟着段玉坤的人这会只觉的不忍看,好歹柳随风是堂堂西昼天君,这种做法实在是太侮辱人。
  “你也可以不做,”法王靠在座上,“不做,我不救修缘。”
  听见修缘的名字,柳随风就微微扬起嘴角,随后徐徐动作。
  一下接着一下。
  磕头的动静不小,整个鬼神殿都像是在随着柳随风弯下脊梁时震荡。
  秦广王最先看不下去,上前一步就站出来阻止,他一把抓住了修缘跪下去的动作,然后冲着法王开口:“法王,差不多就可以了。”
  法王视他于无物,完全不理会秦广王,注意力都全神贯注的放在柳随风身上,柳随风无奈叹气,大丈夫,能屈能伸,他拍了拍秦广王的手背,对方能在这时候站出来帮他说一句话,仁至义尽了。
  “天君……”秦广王皱眉看柳随风,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三拜九扣的大礼也行了,法王也折腾够了,他看出来了,在场上不少人对他的行为颇有微词——柳随风再怎么样也是天君,如今算是虎落平阳,但是难保后面他回来了还有什么大动作。
  法王倒是不怕这个,不过他也懂得什么叫做进退有度,眼前这些冥神才是他真正得一直拉拢收留的人。
  最后法王给了柳随风一本书。
  书上记载了修缘整个人身上的咒术如何解怎么解,柳随风随手一挥,那本书就进了他的手中,粗略扫了一遍以后,柳随风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最后和法王对视。
  “怎么样,用一个你,换一个修缘,”法王单手撑着下巴,随后徐徐开口,“或者你考虑投靠我?”
  “你做梦。”柳随风转头就走,拿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柳随风完全不在意刚才自己下跪的动作,法王慵懒的靠在石座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边的蝎遇低低开口:“您就这么放走他了?”
  放走柳随风了?
  法王嗯了一声,然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开口:“没有继续扣下他的必要,他拿走那本书么……里面的东西很刺激。”
  他乐的看人受折磨,不管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这能让法王感觉到快感。
  蝎遇点点头,然后法王就问他:“蛇祸去哪里了?”
  想了想以后蛇祸就回答:“南阳神殿。”
  法王点点头,此时地府门口还有布阵的天龙,有趣的东西多了去了,阴阳司的人敢进来搞事情,就得做好脱层皮的代价。
  然后就有阴差匆匆忙忙的跑进来,告诉法王中圭天君来访,正在后院等候。
  中圭可是重要的合作对象,法王不会不见,拂了袖子转身离开。
  而等他真的见了中圭了,就看见中圭怀中抱着个人,法王真的走上前了才发现,被中圭抱在怀中的不是别人,居然是段玉坤。
  “哟,”法王惊讶了一下,“你怎么把他弄过来了。”
  中圭低头亲了亲段玉坤的眉心,嘴角漫不经心的笑笑,随后才开口:“你让天龙在地府门口设了阵法,我只是顺势用了用,没想到逮住了宝贝。”
  说完之后中圭就低低笑了起来,笑完之后叹气,就在他刚准备说什么的时候,他骤然觉的怀中一轻,随后再一看,怀中哪有什么段玉坤,分明是一件薄风衣,还是段玉坤经常穿的款式!
  “看起来你的小野猫跑了,”法王看了中圭一眼,“而且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认为段玉坤会这么容易被你抓住的?”
  中圭哼了两声,也不回答法王,自己略微有点自闭,他就说段玉坤不应该这么容易就上当。
  “行了,回神了,”法王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我带你去捉猫。”
  中圭笑了,法王这种运筹帷幄的架势,显然是算准了什么。
  最后三个人在地府莫干台上碰见了。
  段玉坤站在那里,周身一股子凛冽的气场,莫干台阴风瑟瑟,鬼王黑色的头发被风吹的纷纷扬起又落下。
  “来了么?”段玉坤不急不缓的开了口,“等你们二位很久了。”
  莫干台上满地血腥,这是地府顶邪顶恶的地方,天龙的剥皮邪术都是在这里炼出来的。
  段玉坤慵懒的靠在石柱子上,他的手指上蹭了血迹,狭长的凤眼眯着,他借了中圭的东风混进了地府深处,又靠着自己那点能耐和从前当地府之主的记忆,进了这处莫干台。
  莫干台的阴气为他所用,段玉坤修长的手指缓慢收拢又张开,最后直接将视线放在了中圭身上。
  这人现在算是法王的同伙了,这种感觉很直观也很强烈,段玉坤倒是没什么感觉,他今天能混到这里到纯粹是偶然,原本只是打算着抓着狻猊安承回去,却没想到狻猊安承这两位跑的没影子了,他自己偶遇了中圭。
  和中圭在浓雾中周旋的时候,段玉坤弄清楚了中圭要去找法王,找法王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地府深处,段玉坤没准备这么快就对着法王这一脉下手的,但是没想到这次天助他也。
  不可能真的让天龙把能活剥皮的邪术练成了,最起码段玉坤觉的自己也得弄清楚了这到底是个什么邪术。
  “好久不见,”段玉坤已经在莫干台上站转了一圈,出乎意料的发现了点东西,随后就慵懒的站在这里等着法王和中圭过来——这也在他的计划范围之内,他就随便花了点障眼法,想要瞒住法王和中圭没什么可能性。
  时间和他算的刚刚好。
  段玉坤勾着嘴唇,手指缓慢运动,一只盒子无声的浮在了他手心。
  赫然和蛇祸带给南阳的那只盒子一模一样!
  “法王,惊喜吗?”段玉坤手中把玩着这只盒子,眼神中都带着点意味深长。
  法王和中圭相视一眼,最后还是中圭先开口,他叹了一口气,随后一步一步走到段玉坤面前,他的身后,法王身旁,佛业五毒除了正在奈何桥附近和楚锦纠缠的天龙和混到南阳当神棍的蝎遇都到了,这会法王身后齐刷刷的站了三个人,危险的味道扑面而来。
  段玉坤倒是不怂,他细长的眼睛轻轻一动,威胁流光溢彩。
  ——
  另外一边,地府外围,楚锦感觉自己心态略微有点崩。
  这处浓雾中,楚锦被幻术深深的困住了,天龙用长生的皮将楚锦的执念狠狠的给勾了起来,下手没办法下手,整个人都沉浸在梦魇中难以自拔,安承简直欲哭无泪,对着楚锦又是掐腰又是掐手,楚锦依旧是一开始的模样,表情都不带变的。
  这样子下去太危险了,安承觉的楚锦这是完全是过来送人头的。
  谁千里送人头礼轻情意重啊!
  长生的鬼皮还在上下飘忽,周围阴气逐渐浓郁,一点一点的威胁蔓延在空气中,狻猊也没了踪影,蛰伏在暗中的天龙眯起了眼睛,瞅准机会就朝着这边扑了过来。
  安承哎呦的叫了一声,眼疾手快一把扑到楚锦,两个人都栽在了地下黢黑的泥土上,长生的鬼皮发出桀桀的笑声朝着二人身上包裹了起来,天龙手指上缠绕着看不清楚的透明丝线,丝线和人皮连着,他骤然出现在了安承面前,吓的安承立马大叫了一声。
  “碰上我了,算你们两个运气不太好,”天龙不疾不徐的开口,他打量着自己网上的两个猎物,轻轻舔了舔嘴唇,“自己送上门来。”
  安承被吓的不轻,转头就去掐楚锦想让他赶快清醒,可是半点用都没有,就在天龙操纵着人皮提着刀子要冲着修缘和安承扎过来的时候,一个鬼影子闪了出来,堪堪帮着楚锦和安承扛了一刀,这么一刀下去,那只鬼已经碎了。
  柳随风缓慢出现,他手中还沾着两只鬼,显然棒材那一只就是他扔的。
  “天君?”暗中的天龙看见了柳随风,整个人都条件反射的皱起了眉头。
  对于柳随风这种段位的大佬,有胆子能直挑他的人可不多。
  可偏偏天龙就是在那种有胆子直接挑战天君的人。
  天君见自己一击不中,话都不说,手中幻化出了武器,冲着柳随风的要害就开始攻击,柳随风要是真的能让他伤到了,这么些年也白混了,他上下和天龙来回周旋,安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神仙打架,这是妥妥的神仙打架啊!
  他觉的自己现在还不能闲着,看了一眼被长生皮囊缠住的楚锦,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棘手,太棘手了,长生的人皮这会因为天龙在和柳随风交手,天龙就是有天大的能耐都不敢再和天君交手的时候分心干别的,就看着柳随风的架势,没点战斗力还真不行。
  “这不是长生,长生已经死了,”安承见长生的皮耷拉了下来,深深的吸一口气,安承狠下心了,一把拿出了自己的经天卦,口中喃喃念咒然后对着皮囊下手,从经天卦中乍然一下的闪亮,直接将面前困着楚锦的长生皮囊给弄的稀碎。
  随着皮碎了,楚锦眼神也逐渐恢复清明,他头疼的掐了掐眉心,然后才缓慢回了神。
  安承简直要哭了,他一把抓住了楚锦的胳膊,然后开口把前因后果都讲了一遍,楚锦等着他话音落下才看见了柳随风。
  柳随风和天龙打的如火如荼,天龙深知这浓雾深处有什么,简直占尽了地势的便宜,楚锦却没打算随便低头,他抬起手来,刷的一下展开了扇子。
  瞬间战场上就有了楚锦的身影,天龙暂时还没有强大到可以有信心直接个两个大天君动手,活着不好吗?
  最后天龙也是个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虽然有点不甘心,但是还是迅速躲走了。
  等着彻底安分下来了,楚锦在问柳随风:“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柳随风将视线落在了某处一点,许久之后淡淡一笑,然后才开口:“有点事,就来了。”
  楚锦不是个刨根问底的性子,他现在关心段玉坤到底怎么样了。
  浓雾中不见段玉坤也不见狻猊,楚锦现在心情有点不太淡定,特么法王简直有毛病,折腾出来这么多东西到底是要做什么!
  楚锦在前面上蹿下跳的找着出路,柳随风却一直都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他手中还捏着那本法王给他的书,那本书里面有修缘身上咒术的解法。
  想要解开修缘的咒,就要拿着他柳随风西昼天君的一身血肉精血炼丹药。
  柳随风垂下眼睑,只觉的内心各种五味杂陈。
  楚锦见他走神,回头等着柳随风跟自己并排走了,然后才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柳随风看了楚锦一眼,随后把那本书拿出来,放在了楚锦眼前。
  楚锦看书的时候安承好奇的凑过来,结果大致看完以后安承才惊叫了一声:“这是个什么药,为什么还有这种偏方!”
  楚锦和柳随风深深看了他一眼,眼神中的嫌弃挡都不挡不住。
  最后安承不满的哼哼了两声,自己朝着前面走了,楚锦和柳随风走在后面,楚锦就将手狠狠按在了柳随风的肩膀上,许久之后他才看向柳随风,开口:“你准备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