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段玉坤一只手放在了楚锦的肩膀上，有时候楚锦看上去漫不经心没心没肺，很少有人有东西能真的在他的内心里面激起波澜，北阴天君深藏功与名不知道多少年，真的有事情戳到他心脏上了，楚锦比谁都奋不顾身。
“你先冷静，”段玉坤轻轻叹气，“听我说。”
众人都在盯着楚锦看，阴阳司的大厅里还扔着棺材，棺材里面还躺着长生的尸体，东昊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到棺材旁，袖子一挥，棺材的盖子就盖上了。
“和我上楼。”段玉坤半哄半强迫的让楚锦收起了他手中的那炳闪着寒芒的剑。
两个人进了段玉坤的办公室，段玉坤先让楚锦坐下，然后还给他拿了冷饮。
“感觉我像是你日常哄的那些难改邪归正的鬼。”楚锦握了握手中的冰可乐，沁凉的温度顺着楚锦的肌肤传到肌肤里，他轻轻闭上了眼睛。
“哪只眼睛看见我会哄鬼了？”段玉坤和他面对面的坐下，“楚锦，你告诉我，你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
说完之后就微微皱眉，长生在楚锦的心中占了什么位置，段玉坤清楚的很。
楚锦是个冷血到骨子里的神仙，为数不多的几个人能牵动他的心思，这几个人在他心中占的位置不低，为了这几个人，楚锦是真的能不要命的。
“你其实没必要拦着我，”楚锦垂着眼睑，喝了一口可乐，“就地府那群歪瓜裂枣，如果我真的动手，佛业五毒未必是我对手。”
“是是是，你最厉害，”段玉坤睁着眼睛瞎哄人，不过楚锦说的其实也没问题，他想了想以后才开口，“可你想过没有，你这么随随便便闯地府，造成的后果是什么？”
楚锦不应该这么没有大局观念的。
段玉坤叹气，这家伙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
“冉巳瑾死在了天龙手上，人家也没和你一样要死要活的。”段玉坤面无表情的给楚锦分析了一下他刚才那个幼稚的行为，楚锦就安安静静坐在一边听着段玉坤说话，说到最后段玉坤就轻轻揽住了楚锦的脑袋，轻轻开口：“你难受，我允许你在我怀中哭一会。”
说完之后就把下巴放在了楚锦的发旋处，楚锦就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将自己的脸埋在了段玉坤的身上。
“宝宝，我难受。”许久之后楚锦才低低开了口。
段玉坤摸摸楚锦的头发，楚锦现在又多难过，他就有多心疼，长生在楚锦心中的地位真的是特殊极了，那是楚锦的妹妹，也是楚锦上辈子和这辈子最亏欠的人之一。
是楚锦心中横亘着的一根刺。
当年的楚怀帝心狠手辣丧心病狂，就算是他最后自焚黄金台，也难摆脱那些罪孽，有些罪过，犯下就是犯下了，不管怎么样都没有一笔勾销这一说，楚锦缓慢闭着眼睛，他觉的自己的胸腔里难过的翻江倒海。
段玉坤开口：“你从来都没从当年那些事情里面走出来过，对不对？”
楚锦闷声闷气的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走不出来，没办法走。
段玉坤叹气，这是一个死结。
他召唤出了往生镜，和楚锦坐在沙发上，他修长的手指在空中缓慢画着古老的符文，最后让符文落在往生镜上，镜子金光乍现，长生死前的情形就在镜面上缓慢浮现。
“我觉的你有必要看看这个。”往生镜窥往生，段玉坤陪着楚锦坐着，不管长生死前的情形是什么样的，楚锦作为长生的兄长，他有知情的必要。
长生的死因说简单其实也很简单。
事情要从混沌之境说起。
长生在楚锦和段玉坤身上下了特殊的诅咒，最后诱着装成段玉坤的楚锦走进混沌之境，差点让楚锦死在里面。
因为这个事情，法王对着长生伸出了橄榄枝想要拉拢她，并且开出了条件说是可以帮助长生弄死段玉坤给他报仇，可是长生却直接告诉了他自己的仇自己报，法王恼羞成怒，直接把长生丢给了天龙。
拒绝合作的长生下场凄惨，被天龙活生生的剥了皮，死前长生痛苦的匍匐在地，她在艰难的挣扎，痛苦的呻吟，口中吐出的却是低低的两声哥哥。
哥，我不怪你。
哥，我其实不想报复你。
哥，杀你和段玉坤的机会千千万，可我发现我根本下不了手害你。
……
盯着往生镜，旷世天君缓慢闭上了眼。
“楚锦，长生从来没有想过要真的害你，”段玉坤把手放在楚锦的肩膀上，“她也没有怪过你。”
楚锦没说话，他内心复杂的翻云覆雨。
那是他的长生啊。
楚锦在段玉坤面前点了一根烟慢慢的抽，一边抽一边和段玉坤缅怀了一会曾经。
最开始那会，他和长生都是巴掌大的孩子，他是整个宫里面最不受宠的皇子，奴才的生活都比他好三分，长生不一样，长生生来就是金枝玉叶掌上明珠，可这个小公主偏偏就喜欢找他玩。
一口一声哥哥，喊的脆生生的跟着他跑，两个人爬墙上树，闹腾的宫里面的人提起这两位就头疼。
再往后面走，先帝说是要让长生去鲜卑和亲，离京几万里，长生哭的泪眼婆娑，楚锦得罪了一票宫人找先帝，和楚齐一起折腾着三拜九扣，硬生生把长生留了下来。
小公主长生，就不应该受塞外黄沙的苦。
小时候不应该受塞外黄沙苦的楚长生，在十几年以后因为楚锦，硬生生的受了亡国之君的难，辗转颠沛一千多年，怀抱仇恨不得安息。
……
“说到底，是我对不起他。”楚锦幽幽叹气，他把头靠在了沙发的靠背上，段玉坤就转头看他。
段玉坤陪着楚锦的情绪平静下来一点，然后才亲了亲他的眉心，低低开口：“楚锦，你要清楚，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没有必要一直拿那些东西惩罚你自己。”
“两场业火，你该赎的罪过已经赎清楚了。”
“楚锦，当年那些事情我也有份，如果你想折磨，带着我一起。”
段玉坤和楚锦对视，这种时候，他觉的自己最起码要陪着楚锦站在一起。
然后楚锦就伸出手臂来，紧紧抱住了段玉坤。
……
当天晚上，楚锦见了位不速之客，楚齐。
一见面，楚齐就狠狠给了楚锦一耳光。
楚锦无声的受了，段玉坤就站在他身边，眼神威胁的落在楚齐身上。
“楚锦，你他妈的不是个东西，”楚齐咬牙切齿，“长生死了。”
“她死的很惨，你特么居然还活着。”
提起长生，楚锦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的难看，楚齐拿着这个来折磨楚锦，段玉坤最后终于看不下去了，他冷漠的把眼神放在楚齐身上，然后开口：“麻烦你搞清楚一点，长生是谁杀的。”
一边说，段玉坤狠狠一下抓住了楚齐还要继续打楚锦的手。
“鬼王，”楚齐眯起眼睛，眼神中闪烁着狠毒的味道，“这事你也有份。”
“你在胡搅蛮缠。”段玉坤面无表情开口。
楚齐却狠狠甩开了段玉坤的手，猛的后撤一步，骤然从空中抽出一把匕首来，狠辣的动作后将匕首抵在了楚锦的喉头。
“你该死。”楚齐冷冷开口，长生死了，他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子癫狂。
楚锦也不躲闪，由着匕首的尖刺开了他脖子处的皮肤。
血水顺着脖子缓缓流下。
段玉坤把眼前这一切都看在眼中，他眯起自己狭长的眼睛，冷漠对着楚齐开口：“楚锦不忍心对你下手，不代表我会真的由着你对楚锦动手，如果今天楚锦真的在你手上受一点伤，小心我让你灰飞烟灭。”
说完之后，段玉坤一点都不客气的拿了楚锦的折扇，一下抵在了楚齐的喉头。
一下三人就形成了个三角形的架势，一个一个的手上都拿着武器，而楚锦只是伸出手来，他掌心凝聚着一股子的灵气，狠狠撑起一块带着狠劲的气模，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三个人身后的一个黑影交手。
“佛业五毒，蛇祸。”楚锦忽略自己脖子上的匕首，冷漠的对着眼前那个人影开口。
蛇祸没想到自己这个肥黄雀还没开始做什么呢就被螳螂给发现了，挺不好意思的咯咯笑了两声，意识到凭借着自己的能耐可能上不到楚锦，于是立马收手，聪明的逃走。
蛇祸离开后，楚齐放下了楚锦脖子上的刀子。
段玉坤也收手，三个人相对无言。
“所以说刚才那东西就是过来打了个酱油？”楚锦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伤口，虽然他现在还在为长生的事情难过，但他也知道孰轻孰重，这时候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传说中的佛业五毒，放着地府好好的冥司不去作威作福，反而是在人间大张旗鼓的冒泡打酱油？这叫个什么事情？
事出反常必有妖。
“私人恩怨收一收吧，”段玉坤冷冷淡淡的开口，他转头看向楚齐，“先不说这事情和楚锦没关系，就算是真的有，难道你现在把他弄死了，长生能复活，还是地府那边的事情能解决？”
说完之后就冷冷的看着楚齐，楚齐被段玉坤看的有些不适应的皱皱眉头，许久之后才转头将视线放在楚锦身上。
楚锦的脖子上还有他刚才划出来的伤口。
垂了一下眼睑，然后楚锦才开口：“抱歉。”
这声抱歉是对着楚齐说的。
“我没有保护好长生。”
其实主要的突破点还是在楚锦身上，楚齐说白了也只是个普通人，他也只是个哥哥，最疼爱的妹妹死了，他需要一个口子让他把那些痛苦都发泄出去。
可是没有，最后楚齐就把这些罪恶都放在了楚锦的身上，强逼着楚锦和他一起难以喘过气来，却从来没想到过，楚锦也是长生的哥哥，两个人说到底，也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啊。
——
楚锦记得从前长生和他说过，如果以后有一天她去世了，她不要埋在泥土里一点一点腐烂掉，她要穿最好看的裙子，打扮的美美的，然后让楚锦一把火把她烧成灰，散在空气中。
他要随着清风一起，走遍天下。
这话是上辈子在楚宫里说的，当年楚锦没有满足他，没想到一个遗嘱挪到了现在。
“难受你可以靠着我的肩膀哭出来的。”段玉坤走近了楚锦，看着他站在水边微微发呆。
刚刚就在这地方，楚锦扬了长生的灰。
“那你倒是长高一点，起码能让我靠一靠。”楚锦对着段玉坤强颜欢笑，揉了一把他的头发以后才叹气，段玉坤也高，不过还是勉勉强强只到楚锦的耳朵边上。
段玉坤抬头瞪了他一眼，本来还想着这东西今天心情不好顺着他的毛哄一哄，结果没想到这人这么不识抬举。
“其实这样对长生挺好，”认认真真琢磨了一下以后，段玉坤转头对着楚锦开口，“你让她一直在仇恨里面挣扎和纠结，其实还不如这样子，自自由由的放她飞。”
长生被仇恨囚禁了一千五百年，她想着怎么报仇想了一千五百年，乱七八糟的手段什么没用过，一桩桩一件件的，最后累的也是她，事到如今，真的不如随风散在空中舒坦。
有风穿过楚锦的指尖，楚锦下意识的握紧，只当那是长生。
却也不是。
风过就彻底散开了。
段玉坤问他接下来准备做什么，楚锦就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缓慢开口：“我说了，我要天龙的脑袋。”
想了想之后就嗤笑：“天龙别落到我手中，当日长生所受之苦，百倍偿还。”
楚锦狠起来的时候和当年的楚怀帝有些相信，都是骨头里都透着锋利的冷。
这样子的楚锦让段玉坤下意识的叹气，现在他也算是明白了，楚锦是真的动了狠。
狠起来的北阴天君不太像人，他孤身一人进了三途河，这地方的鬼啊怪啊，之前一次被冥司弄的人心惶惶，这会看见楚锦，淡定的不多，楚锦却不准备多理会，他直接找了上次死里逃生的三生石石灵。
石灵也知道上次是楚锦和段玉坤救了自己这一窝人，千恩万谢以后就问楚锦：“天君，来找我有什么事吗？”